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鐵漢柔情

第14頁 文 / 孫慧菱

    這……他是在暗示她別找了?這怎麼成?找不著成哥,到時候事情鬧大了,他也會很丟臉的。

    只是他似乎能看穿她的心思,趁著她的話尚未出口之前,趕緊「架」走她。

    「力臣我……」她小聲的嘀咕。

    「待會兒再說。」他原本僵硬的臉上突然出現一絲軟化。

    她叫他力臣?嗯,她如此脫口而出喊他的名字,聽起來很自然,這表示他們的關係還有救。

    而她那聲「力臣」叫得他心花怒放,冷硬的嘴唇有了上彎的弧度,火氣也正逐漸下降中。

    他帶她來到拴著馬匹的樹下,高大的駿馬正噴著氣,一見她來,黑馬開始不耐煩的踏步,顯示它非常不歡迎她這個陌生人的到來。

    「別怕,這傢伙比誰都認生。」他低哄的撫著愛馬,低聲的不知在跟它說些什麼,馬兒立刻安靜了下來。

    「它看起來脾氣不太好。」她吃笑道。

    從沒有見過這麼神采的駿馬,高大、充斥著剛勁的力與美,像是蓄藏著無盡的爆發力,一看便知道是只神物。

    「塞外的悍馬脾氣都很烈,它叫神龍,是我在關外發現的,跟了我好幾年了。」

    蔚心邊聽邊欣賞著,慢慢地繞到了馬的腹側,杜力臣緊張地立刻拉她回來。

    「別往馬的後頭走,否則它會瞧不起你,一輩子都不讓你騎。」

    她驚訝地愣圓了小口。

    猝不及防的,他將她抱上了馬,引得她驚叫連連。

    「好高,快放我下來。」

    「別怕。」他立刻也跨上了馬。「它好不容易才勉強同意讓你坐上來,你可別讓它把你給甩下去。」

    「可是……」她感覺心驚肉跳的。

    平常坐慣了馬車,偶爾摸摸馬兒們,只覺得它們十分溫馴可愛,可是騎在身下的感受卻截然不同,一顆心像要跳出胸口似的,讓她覺得緊張又刺激。

    此刻的她早巳忘了惱人的成哥的事情。

    「坐穩了,喝!」他輕甩了下韁繩。

    神龍揚蹄的嘶鳴了起來,隨即像箭一樣的疾馳而出。

    她笑了起來,銀鈴似的笑聲飄蕩在空中,彷彿自己成了藍天上的白雲,迎著風飛揚。

    「喜歡嗎?」他高興的問。

    「喜歡,喜歡,非常喜歡。」她大聲回答。

    終於知道他為什麼能像疼著心肝似的,輕撫著神龍對著它說話。任誰坐上來感受到它疾奔的速度,就知道腳底下的坐騎彷彿是上天派來送給他的,誰會不珍惜呢?

    她沒有問他要帶她去什麼地方,她不在乎。

    一股心安的感覺將她圈得緊緊的,她的背和他結實的貼在一起,頭輕抵著他的右肩,忽然她希望這是條永遠沒有盡頭的路,希望他永遠不要停下來。

    他們一路疾馳,眼前的景象由緊挨的房子逐漸轉為遼闊的大地,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聲取代了一切,風吹冷她的肌膚,吹乾她感動得濕潤的眼眶。

    馬兒依然疾馳,一直奔到路的盡頭,才在一片樹林前停住。

    這裡有種單純、寧靜的氣氛,景象美得迷人。

    「你什麼時候發現這個地方的?」她輕輕地問。

    周圍好靜,彷彿一點點外界的聲音便會破壞、驚動似的,令她不覺屏住氣息,深怕驚擾了這個美麗的地方。

    「你不覺得這地方似曾相識?」他摟著她下馬走上斜坡,指著房子的方向,「我親手為你搭的房子就在那兒。」

    他話裡的涵意使她渾身起了一陣輕顫,她不由得靠近他一點。

    「冷嗎?」他低聲問,將她摟得更近。

    她搖搖頭,不願意破壞此刻的氣氛,只想多享受一下依偎著他的感覺。

    「由這裡直綿延到房子後頭的竹林,全都是我的。」

    到了坡頂廣闊的草地,他才鬆開她。她走到旁邊向下俯視,真的,他親手搭建的房子就在那兒,看起來十分小巧溫馨。

    他柔和而乾澀的聲音,隨著飄送的風傳進她心裡。

    「原本我以為你已經答應嫁給我了,沒想到又殺出一個成哥。」

    「我……」

    他苦笑的制止她往下說。

    「也許我該讓你多認識認識我,這樣你會發現我比任何人都好。」甚至比你的成哥還要強上好幾百倍。但後面這句話他沒說出口。

    一聽說她要去找成哥,他當場就按捺不住,牙一咬,人就衝出來了。

    可是一見到她驚喜的笑靨,他那一路直衝而來的火氣,卻不知道該怎麼發,反而是一股驚恐的感覺攫住了他。

    幸好他沒來遲一步,他簡直不敢想像他晚來的後果。

    「你可能不相信我曾被敵人俘擄過。」

    「什麼?」她驚恐地瞪大眼睛。

    他曾被敵人俘擄過?

    「兩軍捉對廝殺,如果有了諜報的幫助,會對我軍的情況更有利。我們送去的人一個又一個,但卻始終沒有一個活著回來。」

    她輕嚥著氣,簡直不敢想像被敵人抓住的後果,她不願去想那種血淋淋的景象。

    「你也被派去了?」

    「不,我是自願去的。」

    「嗄!」她嚇了一跳。「你……幹嘛自願去?」原來他臉上的疤痕就是那個時候……

    他緩聲歎息。

    「我別無選擇。去的人當中有兩個與我情同手足,其中一個曾被我救過,-個則曾救過我的命,眼見他們一去不回、生死下落不明,我沒有理由袖手旁觀。」

    一股感動梗在她的喉嚨。

    「我明白。」她毫不考慮的同意。「這是勇氣、責任和榮譽。」

    他的表情感動又感激。

    「謝謝。」他深吸了口氣,彷彿她的話對他是莫大的鼓舞。

    「後來呢?」她忍不住地問。

    他苦澀的笑了笑。「我還沒有開始執行任務,就教人逮住了。」

    「呃──」她倒抽了聲,眼睛瞪得大大的。

    「蠢透了,是嗎?」

    「不,那不是你的過失。」她趕緊為他辯白。「後來呢?」她又焦慮的問,緊盯著他的臉。

    「無所不用其極的拷問,可以這麼說。」他淡淡地形容。

    她的手下意識的摸向喉嚨處,一顆心彷彿要跳出來一樣。

    他安慰的握住她的手,在她掌心印上輕吻,將手貼著他的頰,才能平靜的繼續說下去。

    「直到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出賣我的,竟是我在軍中的另一個好朋友;從我準備動身開始,他就已經將我的訊息傳給了對方。」

    她愕得瞪大圓眼,險些控制不住顫抖的身子。

    「結果你就被抓了?」寒冷彷彿滲透入了她的體內,她無法自己的雙手抱胸。

    「很諷刺的是,我本來可以逃的,憑我的功夫根本不可能落入他們的手中。」他歉然地低頭看她。「決心救出朋友的種種,阻止了我逃生的念頭。」

    「你……你真是個大傻瓜!」她忍不住氣道。

    竟然有人能逃不逃的?分明是在拿命開玩笑,聽了就教人動氣。

    「後來呢?」她追問。

    她避開他的注視,禁止又要軟化的心腸,一顆心正懸在他的答案上。

    「我寧願不記得那裡面的經過。」他平靜如常。

    她驚愕的看著他,漸漸地,她眼裡也有著一片痛楚。

    「那一定很疼!」她感覺自己也遭到了摧折。

    一定是血肉模糊、悲痛哀號,是她的話就當場咬舌自盡,不,恐怕她一見那些刑具就暈倒了。

    「等我進去了以後才知道,原來那些被活捉的同伴,十之八九不是很快因受不了酷刑而死,就是不堪極刑,乖乖招供他們需要的情報。」他聲音不帶任何感情的繼續描述。

    「你呢?你得到你要的了嗎?」她忍不住輕顫。

    「我找到了,但不是我希望的。」

    「你要找的人已經死了?」

    他悲歎了聲,「不,他還活著,可是他已經不再是我認識的那個豪氣干雲的男人,他成了負責對我們用刑的人。」

    蔚心震驚的後退,她張口結舌,無法相信她的耳朵。

    「你……你為了他們,心甘情願被捉進地牢,而他們……卻出賣你?」

    「受不了的不止他,還有人被逼得發瘋,那種情況我不能責怪他。」他痛楚的說。

    她突然洩了氣。

    「我眼睜睜地看著他殺了當初我曾救他一命的好友,被他刑求的同時我告訴我自己,這是在回報他當初救我的恩情。離開前我殺了他,親手折斷他的脖子。」

    她喘了口氣,非常贊同他的做法,內心積壓的情緒這才終於得以紓緩。

    「這一趟最大的收穫是讓我揪出了營中的奸細……」他靜默了會兒才又說。「從此我寧願只相信我自己。」

    這就是他離群索居的原因。

    這就是他性格丕變,彷彿永遠融入不了江都人的生活,遇事自有他的一套看法,被人稱怪的原因。

    「這傷……就是在那時的?」她的指尖在他臉上輕輕移動,手開始抖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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