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孫慧菱
是他的武功退步了?還是對方乃高手中的高手?
沒有聲音,沒有異樣,他程雲睡得死死的,醒來時,就是這副德行。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得小心應付才行!
見他們都不答腔,他只好再問一次:「我認識你們嗎?」
較年輕的那一位,也就是坐在程雲腳邊的那一位,馬上將手中的折扇俐落地展開,一臉的微笑,慢慢地晃著扇子,不急著回答他的問題。
「你認識他們嗎?」較年長的那一位,也就是李昭安,指著榕樹下的兩具屍首問道。
程雲看了大驚失色,瞪圓了眼睛說不出話來。
榕樹下的屍首顯然是有人用劇毒暗算的,屍體發黑、七孔流血,正睜眼「瞪」著樹上的三人。
「這……這東西……他……他們是打哪兒來的?」
「這就得問你了。」昭安玉扇一合,用扇子輕點著程雲的鞋尖。「你是惟一的目擊者。」
「我什麼也沒瞧見。」
「這就怪了!我們趕來時,他們兩個已經斷氣了。」
「這就奇了!我在睡前,還聽到他們在擲骰子,玩得不亦樂乎,怎麼一下子就……就……變成這樣啦?」
程雲現在才看清楚躺在地上的屍首,剛才還活著時,曾熱心地邀他一起玩兩把,怎麼一下子就……
程雲全身打了個冷顫!
杜衛天丟給昭安一個再次落空的眼神。
「其實這也不能怪你,你功夫淺嘛!有人在下面被活活毒死,你老兄竟還能在樹上睡得安穩,還是……」昭安故意從頭到腳打量著他。「你明明聽到有人呼救,卻裝死而見死不救?」
程雲一肚子的火氣跟他額頭上的青筋,一下子被挑得老高。「把話給我說清楚!」他狠狠地出手一拎,拎起了昭安的衣襟。
昭安用力掰開他的手指,掰開後,不忘點程雲手腕處的麻穴,被程雲識破,兩個人立刻在樹上狠鬥了起來。
「住手!」一陣廝打過後,程雲明顯地屈居下風。「兄弟,得罪了。」杜衛天朝程雲拱手致歉,「我這個師弟脾氣不太好,請你擔待些!」
「哼!」程雲重重地由鼻孔出氣,真是氣死他了!
「不服氣?再來呀!」昭安說。
「你有完沒完?」杜衛天從後頭抱住程雲,只輕輕一躍,便人連程雲一起翻落至地面,他瞪著上面仍頑皮地笑個不停的師弟,朝程雲說:「別理他!」
程雲生氣地掙脫杜衛天。「告辭了!」
「別想走!」昭安也跟著一個翻身擋住他的去路。
「你找死!」兩個人又想再狠拚一番,硬被杜衛天從中擋了下來。
「兄弟,今兒個的事不怪你,你被下藥了!」
「什麼?!」程雲挑著眉毛怪叫,他怎麼可能輕易被下藥。
於是杜衛天將他和昭安追查兇手下落的事,及剛才遇害的逆賊黨羽,跟前幾次皆讓他們撲了空的殘害手法均是一樣的情形,坦白地告訴這位兄弟,只省略他和昭安的真實身份不談。
「你可不可以再回想你未被下藥前的經過,是否有聽到什麼,看到什麼,或感覺到什麼?」
「沒有,沒有。」程雲火大地揮手。聽到自己神不知鬼不覺地被下藥,他就已經一肚子火了,哪還有心情聽他們說這些?
是哪個王八羔子給他下藥的?他非把他剁成十八塊不可。
怪不得!當時他一閉上眼睛,只覺得黑暗立刻襲來,接著他便「睡」著了。
「原來對方也想要殺你!」
「什麼?!」豈有此理,程雲瞪圓了眼。
「是我們剛好趕來,否則對方不會留下你這個活口。」杜衛天把當時險要的情形大致地跟他說一遍。
算這小子命大,才沒被暗殺,否則這會兒也被曬得快成人干了。
「所以,你們就留下來陪我?」不知道是該感謝還是該生氣?
「應該說是留下來「保護」你才對!」昭安實話實說。
就這樣,程雲對在不知不覺中被下藥之事深引以為恥,發誓非將那個王八羔子大卸十八塊不可,再加上一番懇談之後,令杜衛天與昭安對這個渾小子愈看愈順眼,決定教他幾招防備的功夫,以備不時之需。
可是──功夫還是不能亂教的!
但這渾小子的確很需要,否則為了替他們追查兇手,卻反而賠上自己的性命,豈不是不值?於是杜衛天和昭安帶著渾小子到師父的墳前燒香祭拜,表明心意,於是灑脫的程雲成了山童叟子未入室的弟子。
事後,程雲才知道,原來他的「大師兄」,竟是當朝有名的鎮寧王爺──杜衛天;而他的「二師兄」,竟是當今的聖上!程雲被這突如其來的「事實」,給震得頭昏眼花、眼冒金星,直呼不敢相信。
但事實就是如此。
如果讓他的老爹,也就是當今的開國元老之一程啟賓千歲知道他這個不愛作官的不肖子,竟跟當今的皇上結拜為師兄弟,他的下巴不知會掉到哪裡去了?
昭儀聽了咭咭咯咯地笑個不停,好有趣的「墳前三結義」。
「應程雲的要求,我們三人結拜的事,便不對外公佈。」
「怕嚇著了老千歲?」
「嗯。」杜衛天失笑道。「免得老千歲聽了驚恐倒下,讓程雲這個不肖子名副其實,那可就罪過了。」說著,忍不住又是一陣笑,星眸熠熠發亮地直盯著眼前的美人兒瞧。
「總不能瞞一輩子吧?」
「等兇手伏法之後,昭安會想辦法將程雲誘回朝廷述職。」
「那不悶死他才怪!他會肯嗎?」
「不肯也得肯,我問你:這「皇上」是昭安當,還是程雲當啊?」
「當然是我大哥!」
「既然如此,你還有其他的問題沒有?」真不是普通的小傻瓜。
「沒有了。」
「這才對!」他輕點著她的朱唇,望著上頭誘人的色澤。「煩惱的事就丟給你大哥去煩惱,免得他成天無聊地沒事幹,專愛興風作浪、探詢人家閨房隱私。」
杜衛天把今天早上與昭安見面的情形詳細地描述給昭儀聽,兩個人又是親吻又是大笑地摟在一起。
門外有人敲門。
「誰?」
杜忠率領著丫鬟,每人手裡捧著食膳用的盤子,上面盛滿了香噴噴的飯菜,恭立在門外,等候開門。
「王爺、王妃,這飯菜都快涼了,您倆是吃還是不吃啊?」
「還是盯得那麼緊?」口氣森冷,夾帶著肅殺氣息,直逼著跪在地上、恭敬地低頭不敢抬眼的奴才襲迫而來。
「是……是的。」跪在地上的奴才,不自覺地嚥了下口水,將由心底驚顫竄起的懼意,強迫地壓嚥回去。
「混帳東西!」一聲怒喝。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底下的人驚嚇得磕頭如搗蒜。
「你何止該死,你簡直是罪該萬死!」又是一聲聲狂嘯。
「是……是的!奴才罪該萬死!」
「哼!叫你辦個事兒,怎麼辦到現在還沒個著落?那璩老頭兒早該千刀萬剮,你竟還留他活口?!現在被昭安派人給盯上了,你說,這爛攤子怎麼收拾?」
「那「奪命散」……」
「「奪命散」已經快沒了!」對方咆哮著,聲音幾乎震破屋頂,他暴眼圓睜,恨不得一掌擊中眼前的奴才。
「就是因為它其毒無比,當今世上無人能解,所以才不得不小心用它。」
「奴才知道!奴才愚蠢!」跪在地上的人,誠惶誠恐地應諾著。
「你何止愚蠢!」渾雄的一掌擊在無辜的方桌上,嚇得方桌上的杯盤震的震、滾的滾。
奪命散是一種劇毒無比的藥散,俗稱「閻王散」,是由千百種毒草,萃取其液,精密提煉而成。一旦不小心沾上了皮膚,便會深入毛孔,隨著體內的經脈血路,一路蔓延至全身。初時感染,完全沒有症狀,待劇毒攻至心肺時,連哀叫都來不及,中毒者便雙腿一伸,嗚呼哀哉去了!
所以,施放「奪命散」時,一定得「順風」而行,且施放者要有隨時陣亡的心理準備。
另一種「失魂散」,以同樣的方式,卻可以讓對方在不知不覺中昏迷個半天,久睡不醒。
為了怕製造「奪命散」的羌人,也拿此劇毒反過來攻擊他,坐在太師椅上的這個男子,早已設想周到地把那個不懂得防範他的羌人給殺了。
如今,奪命散只剩一點點而已,但仍足以在百步之內將對方穿腸而過,再度殺人於無形之中。不知道下一個受害者會是誰?
「奴才是怕洩漏了行蹤,才不敢輕舉妄動,憑奴才的功夫,根本不是那些大內高手的對手,所以奴才一直不敢出手。」
這麼說,「奪命散」必須再度發揮它的功效了!
「呵呵……」一陣冷笑自二王爺的鼻孔哼出,也該是時候了,他等這一天,早已等得不耐煩了!
當年,要不是杜衛天的父親杜承昱從中作梗,死命護著李慶隆,皇帝這個位子他早就坐上了,也不用等到現在。每思及此,他胸口裡的悶氣,便會一古腦兒地又提升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