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孫慧菱
一口接一口,麗霜的表情十分滿足。「哈……你也吃……」滿嘴的臭豆腐,她含糊不清地說。
昭儀看了看老闆,又看了看麗霜,然後也用筷子在她的盤子裡夾了塊。幾口下來,她吃得津津有味,大呼過癮,兩個人被盤裡的辣椒嗆得頻頻掉淚。
「為什麼要叫臭豆腐呢?這東西那麼香,應該改名才對。」臭豆腐這麼好吃,小晶為什麼從不帶她來吃呢?她心裡頭覺得好奇怪。
「你認為要改成什麼名字?」麗霜只是隨口問問,卻沒料到昭儀會認真回答。
「叫「香油辣豆腐塊」不就得了?一塊一塊的,又香又辣,這名稱才名副其實。」
後來她又提了幾個所謂「名副其實」的名字,讓麗霜差點沒被嘴裡的臭豆腐給噎死。
兩個人被辣得快噴火,一出了臭豆腐店,便趕緊往最近的茶樓奔去。
「你說的是真的?」
茶樓裡,一名高大的男子森冷地開口,坐在他旁邊的,是一位與他一樣有著高大精壯身軀的男子,不過,這名男子顯然不太喜歡被人看出他的長相,所以刻意地壓低斗笠,遮住他大半張臉,並且將一副好體格藏在黑色的披風下。
「再確定不過了。」他將戴斗笠的頭輕點了點,證明他說的話是真的。
二樓的雅座裡,目前只有他們倆,還沒有其他的客人到來,不過,他們還是刻意壓低了音量。
聽見他的話,先前那名男子手裡的茶杯,立刻碎成了屑末。
「人呢?」他再度開口,聲音又冷又硬。
「慘不忍睹。」
「又死了。」他不自覺地提高了音量。
「比死還慘。他被割了舌頭、廢了武功,十指全被砍斷,腿也不能走,只能用爬的,比死還苦。」
「報應!」對方冷哼一聲,「他現在人在哪裡?」
「藏在「月軒觀」裡,那座「月軒觀」荒廢多年,又處在荒郊野外,只要他不隨意外出,想被人發現還不太容易,所以暫時不至於有生命危險。」
「跟好他,別讓他有個三長兩短,否則這條好不容易才撈到的魚,可能又斃了。」
「我知道,不用你吩咐,我會非常小心地看好他的,事實上,二師兄已經派人暗中秘密保護他了,月軒觀外全是高手圍繞,大師兄你大可放心。」
昭安也知道了?杜衛天有點訝異。這樣也好,他正值新婚,而且,現在還不能輕舉妄動,他需要這條魚當餌,將獵物誘出來。
「雖然如此,你還是大意不得,小心些,這可能是僅剩的線索了。」這線索如果斷了,恐怕他的殺父之仇一輩子也報不了了。
「我會的。」
杜衛天拿起另一隻茶杯將它斟滿了正要喝時,從外頭奔進門口的熟悉身影,令他又匆忙地將杯子放下,視線被那兩名女子吸引住不放。
戴斗笠的那名男子也好奇地往樓下直瞧,然後他知道為什麼了。
兩名清麗女子在吩咐了店小二一些事情之後,逕自往樓上的方向跑上來。
顯然的,她們兩人沒注意到他們,戴斗笠男人寬大的背影,成功地擋住了杜衛天的身影,也因此,讓杜衛天和程雲可以聽到她們兩人的「心聲」。
「昭儀,今天玩得開心吧?」昭儀不准麗霜稱呼她為嫂子,更不准麗霜尊稱她為公主,堅持要麗霜直接叫她的名字。
一天閒逛下來,拉近了她倆彼此的距離,麗霜叫她的名字也愈叫愈順口。
「開心,以後天天出來逛一圈。」昭儀邊吃冰糖葫蘆邊答,整張小嘴吃得紅通通的,比小孩子更像小孩子。
「太好了,以後有你陪伴,咱們就不會太無聊了。」應該說,以後只要有昭儀這張護身符在身上,麗霜想去哪兒就可以去哪兒,只要拉著昭儀一塊兒去就行了。
想得美!你這丫頭,竟然慫恿你堂嫂天天外出,看我不把你送回杭州城去?杜衛天勉強壓下怒氣,忍耐地繼續聽下去。
他一臉專注的神情,令程雲看得直發呆。剛剛他不是才說他驕蠻的新婚妻子沒什麼好談的嗎?怎麼現在……瞧瞧他!眼睛不時往她的小妻子那邊飄,以往的沉著、冷靜、自制力,全跑到哪兒去了?
滿嘴的零食開不了口,昭儀只能拚命地點頭,表示贊成。各式各樣的糕點,外加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蘆,令她愛不釋口地一口接一口。
突然,昭儀回轉過身,鼓著腮幫子,打量著身後,看看沒什麼後,她又轉回身來。
「怎麼了?」
「我老是覺得背後有雙眼睛直盯著我瞧。」真是奇怪!
聽見昭儀的話,杜衛天把頭壓得更低,程雲則不著痕跡,又悄悄地往杜衛天的方向挪靠。
麗霜抬頭看了看,「是你神經過敏,你背後哪來的眼睛?你想嚇人哪!」
「真的,我……」昭儀又突然回頭,她怎麼老覺得背後有股灼熱的感覺?
「真有你的,師兄,」程雲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嗓音說,「過門才一天,便心有靈犀一點通,真令人羨慕。」
「閉嘴!」杜衛天丟給他一個大白眼。
程雲聳聳肩。
店小二送來了茶水,昭儀和麗霜兩人馬上咕嚕咕嚕地灌,喝完了,一副十分滿足的神情,好像已經大旱三年,沒喝過半滴水一樣。
「老天,這茶好燙!」昭儀不住地用手捂著茶杯,希望它快點涼。店小二送來的那一壺,一下子就被喝光了,再沏上來的這一壺竟是燙的。
「你愛不愛我堂哥?」麗霜突然抓住昭儀正在煽涼的手,一臉認真地問她。
「嘎?」突然而來的問題,令昭儀不知道怎麼回答,她沒料到麗霜會問她這種問題,她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杜衛天豎著耳朵直聽,昭儀卻遲遲不出聲音。
「愛不愛嘛?」麗霜想知道。
昭儀尷尬得不知怎麼回答,她怎麼知道她愛不愛?要她愛他,至少得他先愛她才行,要不然她怎麼丟得起這個臉?畢竟,人家跟她一樣是奉命成婚的,哪有什麼愛不愛可言。不過,說真的,她是有一點點……喜歡他啦!
可是,她說不出口,情急之下,只好隨便搪塞。
「哪來的愛不愛?奉旨結婚,」昭儀裝得一臉無辜,刻意地聳聳肩。「就這麼回事。」
「我不信!」麗霜怪叫,憑直覺,她相信他們是最合得來的一對。
「別忘了,我是被逼嫁過來報恩的。」昭儀無奈地解釋,事實也是如此。
麗霜答不出話來,只能愣愣地看著昭儀。
杜衛天的臉立刻變得又陰又沉,整張臉像結了冰,滿臉的冰霜雲雨,把程雲凍得自動又往另一個方向移靠過去。
「我不相信。」麗霜搖頭,打心底裡不肯相信。
昭儀又聳聳肩。你不相信,我也沒辦法,感情是要慢慢培養的。
昭儀那一副無所謂的表情,逼真到令麗霜悲傷得終於有點相信她說的話。
「怪不得,今天中午一逃出王府,你就馬上深吸了好幾口氣,好像只有外頭的空氣才乾淨、新鮮似的,王爺府裡的全是晦氣。」
杜衛天聽了,只差沒把口裡的茶,氣得像血一樣地噴出來。什麼叫做用「逃」的?什麼叫做「晦」氣?他有這麼壞嗎?竟用這種形容詞,回去非扁她一頓不可。這王爺府,真有這麼差嗎?
杜衛天憋了一肚子的氣。
程雲的胸腔隱隱在震動,看著杜衛天的眼光像抓到了笑柄一樣,回去非跟二師兄加油添醋一番不可。
「你不知道,我逃出王府的那一刻,心裡有多輕鬆,真希望永遠都不要回去了。」昭儀實話實說。
「那麼糟啊!」麗霜吃驚地問。「我才剛喜歡你這個堂嫂而已,你可別真的永遠不回去啊!不喜歡他,可以整他呀!」無論如何,她永遠站在昭儀這一邊,誰教她們同是女人。
杜衛天差點噴出鮮血!
昭儀點點頭,「我也是這麼想,我會讓他今後永無寧日,毫無幸福可言。」
「我贊成,無論如何,我一定會幫你。」
「一言為定。」兩個人互相擊掌約定。
程雲用著非常悲哀、同情的目光,默默地瞅著他的大師兄,為他的不幸表示哀悼。
夠了!他聽夠了!杜衛天咬著牙,自位子上站起來,把程雲往旁邊一推,逕自跨步走向她們的跟前。
高大的身軀籠罩她們的天空,兩個人同時抬起頭來。
「堂哥!」
「杜衛天!」
麗霜後悔得摀住自己的嘴巴,她知道,剛才那一番話,全被堂哥聽得一清二楚。她完了!
杜衛天眼睛冰寒的刀芒,直勾勾地射向昭儀。到現在她還連名帶姓地稱呼他!
「叫相公。」他咬牙切齒地說,怒氣正在爆發邊緣。
昭儀才不怕他。「你是誰,我不認識你這號人物。」她連眼皮也沒眨一下,拿起桌上的糕點,慢條斯理地咬了一口,當作沒這號人物存在。
杜衛天一把拉起了她,他眼光危險地盯著她。「你可以不愛我,但你永遠無法否認我是你丈夫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