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孫慧菱
「你……」昭安正感訝異。
「璩悅詩,你好大的膽子!先是洩露攝魂香的秘密,暗示對方防範,現在又打落黑衣使者的毒鏢,你分明存有異心,留你不得!」
陰森的樹林中,走出兩位身著黑衣蒙面的男人,另六位則一式的黃袍黃巾蒙面。
「哈!原來你們還有分等級?人殺得愈多,衣服就穿得愈黑,這才跟良心比得過去啊?」昭安還有心情說笑。手一揮,他帶來的人馬早已面露殺機,隨時準備出手俎擊,個個亮出傢伙。
兩名黑衣使者的武功不弱,站在身後的六位黃衣人則是泛泛之輩,但皇太后仍在「對方」的手裡,這使得昭安這邊的人馬個個繃緊神經。
兩名黑衣人看了看皇太后,冷笑由體內蕩出,可見來人內力深厚,不可小覷。
「八號,把人質給我,或許我可以保住你父親一條命,如何?你不是一直念念不忘你的父親嗎?」
「住口!」一陣胸口緊絞的疼痛幾乎令她站不住腳,她踉蹌了下,趕緊摀住胸口,差點喘不過氣來。
為首的那位黑衣人向身後的人示意,要她別再吹了,一根用白玉雕琢而成的輕巧細笛立刻被納入袖口。
「我的父親早就死了!」她試探的說著,眼裡卻盛滿了疑懼,怕答案如她所料。
「哈……哈……」一陣猖狂的笑聲,讓璩悅詩的心跌到谷底,雙眸立即盛滿了急湧而上的淚。
「你的父親璩盛是活得最久的一位,當年他的手腳筋脈被人挑斷,打得奄奄一息,本以為他再也活不了,將他丟到荒山野外等著野狼來啃,卻被他僥倖逃過。去年才與二王同歸於盡。」
「原來你們利用了我這麼多年!」她嘶啞的吼著。
「那是你笨!」
「璩悅詩,把人放了!」昭安有點緊張了,敵方內訌,搞不好在廝殺前先拿人質出氣。
「快把人放了!」昭安急了。
「我跟你拚了!血債血還!」
在火拚之前,先把人放了!「璩悅詩,我跟你無冤無仇,先把我母親放了!」
璩悅詩毫不猶豫,正要將皇太后推向昭安之時,突然痛苦的叫了一聲,身子癱軟下來。
「不許動!」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竟多出了一支箭,瞄準的是皇太后的心臟。
昭安看了看,又是他身後的黃衣人在搞鬼,才會讓璩悅詩突然摔倒在地。
「喂,你別死!要我替你報仇之前,得先留幾句遺言,否則你的屍體怎麼安葬?」昭安急了。她剛剛摔下去前扯著母后的手腕,她摔倒了,母后也跟著跌了跤,在她還未表明棄暗投明之前,他仍將她歸於「敵方」,人質既然還在敵方手裡,他當然還是不敢輕舉妄動。
璩悅詩抬起臉,咬緊了下唇,終於將身體撐了起來。
「你就那麼不中用,她只不過吹了吹,你就摔成這樣,還說什麼要跟對方拚了,我看你的血債是別想親手討回了。」昭安如此說,看能不能激起她的鬥志。
他一直相信人定勝天、有志者事竟成的大道理,相信一個人的意志力,絕對可以克服任何外來的干擾,包括中蠱這種邪門事,天大的痛苦咬緊了牙,他不相信會忍不過去。
「她吹的是月笛。」璩悅詩痛苦萬分,字字從齒縫中迸出。
「月笛又怎麼了?」
「它干擾我的心跳,會讓我生不如死。」
「那就把它毀了!」
「談何容易!上!」
身後六個黃衣人同時往地上丟出迷煙,頓時一陣異味飄散開來。
昭安大吼:「閉氣。」
皇太后和武衛早在剛才璩悅詩向他們暗示時,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所以對方想要迷倒他們的詭計並沒有得逞,但迷煙阻擾了部分武衛的視線,在迅速展開的陣仗之中,沒能讓昭安的人馬立刻佔上風。
這卻已給了敵手欺身的機會,一場惡鬥隨即展開。
迷煙逐漸散去,等昭安看清時,才發現與他的手下廝殺對陣的是那六名黃衣人,為首的黑衣人正跟他纏鬥,而另一名正要逼迫他的母后跳崖。
璩悅詩在倉卒間,早與皇太后奔向了崖邊,她體力不濟,剛才的情況又危急,她在匆促間護著皇太后直往沒煙的地方跑,卻不知道已奔到了崖邊。
「救駕!」有人大吼。
六個黃衣人躺在地上,其餘的護衛奔向前,卻只敢團團圍住她倆,驚懼的看著站在皇太后面前,只要一掌就可以讓她煙消雲散的黑衣人。
另一群人奔向昭安,還未出手救駕,昭安已經狠狠擊斃了惡徒。他一個跳躍,只一剎那便來到崖邊,雙掌就要劈下。原以為對方會為了避開他這兩掌,旋身與他空中對掌,卻沒想到對方放棄了旋身與他對峙的機會,放著一大片背部任他襲擊。
「小……」璩悅詩話還沒說出口,昭安便警覺的收回掌勢。他聽過有人穿釘甲護身,上頭還施一層劇毒,他這兩掌要是傻傻的劈下去,只怕他得拖著兩隻黑黑的手掌去見閻王。
昭安掌勢收回得快,但對方卻利用他在吐息運氣的瞬間出手,只聽到「啊──」一聲,原本應該插入皇太后眉心的匕首,卻改插在璩悅詩的肩窩處。
「納命來!」昭安怒不可遏的出掌,拳下虎虎生風,決定大開殺戒,將惡徒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黑衣人在驚愕中,沒有拚鬥多久便被昭安格殺。從他驚詫圓瞪的眼眸中,不難看出他根本沒料到被折磨得半死的璩悅詩,竟然在最後關頭還能用盡所有力氣,硬將皇太后推開,而咬牙接下他這一刀。
「給我搜!見一個殺一個!見兩個殺一雙!」
「遵旨。」一小隊人馬立即四散,往樹林內搜去,看看還有沒有餘孽?
「母后,兒臣不孝,請母后恕罪。」昭安雙膝跪了下來,幸虧母后平安救回,否則他永遠不會原諒自己
「安兒,不能怪你!」飽受驚嚇的皇太后哽咽得無法成言,只是流著淚,摟著昭安的頭,盡情的哭個痛快。
一道纖巧的人影正慢慢往後仰跌,再退個幾步就到了崖口,昭安立即站了起來,將母后交給身旁的親信,自己則慢慢往那道人影走去。
她朝他搖頭,要他別過來。
他則有點心痛的看著她發顫的紫唇,看著她接毒鏢染黑的手指,兩樣東西都有劇毒,她卻默默的為他承受。
「別過來。」她已經到了崖口。
「別做傻事。」他已經靠近,朝她伸出手指。
「我只是個殺手。」她已經氣若游絲,搖搖欲墜。
不知道為什麼,「殺手」兩個字揪痛了他的心一下。該死的!因她將皇太后綁架出宮,還讓她差點身喪異地;因她竟然敢夜闖皇宮,欲置他於死地;因她加入邪幫,犯下了多少傷天害理的勾當。她該死!她該千刀萬剮!
可是,怎麼看見她發顫的紫唇,他竟會心痛?
怎麼看見她朝他揮手,教他不要過來,已經發黑的手指竟能揪痛他的五臟六腑?
怎麼看見她左肩胛上的刀還插著,血還滴著,竟讓他英挺的劍眉蹙成一團,再也打不開?
甚至在挾持人質奔逃中,他親眼見她們從高處墜落,在翻滾中,璩悅詩竟以身體護著母親墜落地面,使她毫髮未傷,剎那間化解他滿肚子的恨意?
為什麼?
無法細究,他只知道他無法讓她死在他的眼前,不管她犯了何罪。
「快!別做傻事!」昭安認真的盯著她的眼,一步又一步靠近,就要觸及她的手指。
她什麼都沒了!沒了家人!沒了希望!她連命也快沒了!她活著還有什麼用?
她一直拚命的搖頭,意識暫時飄向天際。
「皇上!」武衛中有人緊張起來,皇上離崖口太近了。
「閉嘴。」昭安吼道,射來一記殺人的眼光,把那群人給嚇得住了口。
「快,把手伸給我。」不敢太逼向前,怕反而把她逼急,他站住不動,伸出手,等著她將她的手交給他。
她回神,迷濛的雙眼看著他,才警覺他靠得太近。「別過來!」她不置信的搖頭,又要後退。
「別動!」
但她已經退後了,一隻蓮足輕點在崖尖,幾顆石子由上而下滾落,讓人看了驚出一身冷汗。
她看著他的手,再緩緩看向他的臉。「謝謝你,但我不需要。」說著便往後仰,整個人往崖底掉。
「不!」他驚喊一聲,伸手欲抓,卻因為跌勢太猛,他整個人被拉往前衝,連他也跟著掉,激起了滿谷的塵煙。
「啊!」
「皇兒!」皇太后也嚇壞了。
幸虧她的安兒攀住了崖石,一隻手撐著,另一隻手死抓著璩悅詩不放。但岩石離崖口少說有十尺遠。
「快找繩子!」皇太后心肺俱裂的喊著。
「快快快!」武衛們又忙成一團,問題是沒人帶繩子啊!
「啊!有了!」有人趕緊脫掉褲子。
「你幹什麼?!」突然又有人大吼。
「救皇上!」那人邊脫褲子邊解釋,一刻也不敢耽擱。把好幾條褲子連結起來,就是一條有力的拉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