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孫慧菱
「真的?」兩個小丫鬟發出驚訐的驚喜聲,好運地對看了一眼。
「我就說嘛!」另一個丫鬟用手肘撞了水一下,悄聲道:「夫人很好的,一點都不擺架子,你就不信!」說著,還睨了一眼。
「謝謝。」水露出迷人的酒窩。
兩個丫鬟的竊竊私語,令袁少剛露出滿意的笑容。
可是在一旁的晶兒卻血色盡失,尷尬又害怕地杵在當場。
「請夫人過目。」甜甜的水眼帶期盼,恭敬的以雙手捧著信遞到晶兒面前。
「我……」晶兒猶豫著該不該接過。
水水汪汪的大眼看著滿臉冷汗的夫人,再奇怪地看著身旁的夥伴一眼。
「你不先把信封拆開,難不成夫人幫你念信還得先幫你拆信!」她的朋友指點她。
「哦!」水恍然大悟,趕緊將信兒拿出,信封交給了夥伴,信則恭敬的置於雙掌上。「請夫人過目!」
完了!晶兒真想昏倒一了百了!白紙黑字,烏漆抹黑的,單由對折又再對折的紙張透出的墨債來看,這封信准又是一堆密密麻麻的宇。
「這麼多字!」她挑眉怪叫。
「不會、不會!」水一臉認真的趕緊澄清。「這裹頭絕不是密密麻麻的……」
「不……不行!」晶兒緊張不已,頻頻後退,離那張紙愈遠愈好。
「夫人,這頭真的不是……」水急著想解釋,忍不住又往前靠。她進一步,夫人就退一大步,驚恐瞪圓著眼珠,活像她手捧著的是一條毒蛇。
袁少剛被這主僕兩人逗得直髮噱。想不到映雪怕唸書怕到這種地步。
「夫人,求求你!」水哀求的棒著紙兜著人打轉!
我才求求你!別再跟著我轉了!晶兒也差點跪下來求她。
「真的,夫人,我沒有騙你!」為了證實紙上頭真的沒有密密麻麻的宇,水攤開信紙,急著拿給她瞧!
「啊──」當信紙捧到晶兒的面前時,她嚇得摀住了眼睛!
袁少剛在這一刻突然爆出笑聲,頻頻搖首。
真受不了她!連幾行字也嚇成這樣。
尤其她剛才的尖叫聲,簡宜像昏了一樣!
袁少剛想像著兩人的追逐,笑聲就沒有辦法停止。
「夫人──」水哀求的誥氣,在晶兒耳邊甜甜地懇求奢,「夫人──」聲音甜得快膩死人了!
不得已,真的是非常的不得已,晶兒萬分無奈地放下了捂著眼的雙掌,認命地看向那封情,赫然嚇了一大跳!
「這、這、這……這是……信?」她眼兒都瞪直了!
水認真地點了下頭。
「這怎麼會是信呢?」晶兒簡直不敢相信,這也能稱作『信』?
「是啊!」水莫名其妙地看著她。「放在信封的紙,不叫做信,要叫做什啊?」夫人有點奇怪啊,信封內的東西明明就叫做『信』嘛!
「可是……」晶兒看向袁少剛,又看向丫鬟,發覺沒人支持她的觀點。「這……這分明就是一張圖。」害她以為是一封信,害她嚇得半死!
水和夥伴不好意思地噗哧一笑。
「夫人,」水彎彎的眼眸中全是笑意。「小李子也不識字,所以……」她甜蜜地低下頭,不好意思地絞扭著手指。
我的沆!晶兒狠翻個白眼,她差點被他們的捉弄嚇死。
敢情兩個傢伙都不識字,而水又看不懂信中畫內的意思,只好求救地來找她。
袁少剛的笑聲一直沒停過。「原來咱們小李子想追小水,既不會寫又不好意思說,只好用畫的呀。」
水的小臉蛋被調侃得一下子漲紅。
「讓我來猜猜這是什麼意思……」晶兒恢復頑皮的個性,故意將內容念了出聲。
「右邊一棵樹,右上角一個圓圈,這代表什麼意思呢?」她睨了水一眼,「圓圈圈是代表太陽,還是月亮呢?」
「月亮吧!」袁少剛突然插口。「沒有人追姑娘,會排在大太陽底下追的。」
嗯,有理!
「那樹旁邊有張桌子,上頭畫著兩個人在吃東西,這又是什意思?」
「小李子大概想請水用膳吧。樹前月下,兩個人在庭園內卿卿我我,他盼的是這個!」袁少剛照圖意分析。
水捂著嘴笑著。
「那……旁邊有很多張桌子,書上頭還畫了很多東西,一群人站著像是在看熱鬧……」
「哦!」袁少剛恍然大悟。「咱們這兒每月的十五都會有連續三天的市集出現,小李子該是想邀水湧十五日出門逛市集,順便用膳……」他意有所指地挑了挑眉,「水,看來不久的將來,你得請夫人當你和小李子的媒人了。」
「謝謝侯爺和夫人。」水早已嬌羞得很不得鑽個地洞躲起來,還是她的夥伴伶俐地代她答謝的。
兩名丫鬟開心地跑開,袁少剛這才起了身。
「走吧!不用等到十五,我這就帶你去逛逛,遊遍天府、逛美猴洞,去走一走懸天吊撟,體發一下三龍瀑布的壯觀,嗯?」他像個十七、八歲的小伙子,朝她擠眉弄眼,把晶兒逗得格格宜笑。
「走吧!」難得他也有逗人開心的時候。晶兒開心地挽著他的手臂。
「走好,別跟丟了!」
「是!相公。」
★★★
夜深人靜,晶兒枕在袁少剛胸膛上,傾聽著他有力的心濼聲,感受著他起伏有致的均勻呼吸時,被短暫封閉的心門立時會打開,赤裸裸地呈現出血淋淋的感受。
白日的嬉鬧笑樂只能短暫麻痺她的心智。
她最受不了的,就是這漫漫長夜,是這自我囚禁又無法解脫的時刻。
悄悄地下了床,這回她不敢走遠,乖乖地倚在房內的窗前,無心地看著茂盛繁榮的花朵,心卻想著心事。
這樣的日子還能過多久?
接連數次的有驚無險,早已整得她疲累萬分。
成天步步為營、小心謹慎,擔憂隨時會被揭穿身份。
該怎辦?她悄聲地問著自己。
真的就這樣以另一個人的身份過一輩子嗎?她自己也很徨。
由最初的害怕受罰,宜到現在演變成捨不得離開袁少剛!她變得怯懦又容易受驚嚇。
現在她最在乎的不是被揭穿身份後可能會有的責打與牢投,而是怕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
事情怎會變成這個樣子?
初上花轎時,對於未來她只感到茫茫然,小心謹慎地過了這麼些日子,如今她依舊還是茫茫然!
抓不住未來的無力感,令她挫敗得幾度想瘋狂吶喊!
只要一聽到他喊『映雪』,她便渾身不舒服。
「映雪……」
無力地扶著額頭,她再一次聽到她最不願意聽到的名字!
他在夢中最真切的呼喚,也常常喚來她的自責!
她有什麼可以跟映雪小姐比的?
她又憑什麼瘋狂吶喊?
她不過是一個代嫁丫鬟!
可是她控制不了她的心!
無法控制住自己別看著他!
無法控制自己別去喜歡他!
她甚至無法控制自己別愛著他!
如果……如果她能有那麼一點點自主的能力,她是不是就可以少受一點苦,少擔一點心,少害怕一點點,而變得更無所謂、更坦然?
若能這樣該有多好!
除非我死,否則我絕不允許你嫁給別人!
新婚之夜時袁少剛所說的那句話經常糾葛她的心!
他絕不允許他的映雪嫁給別人,如此堅決的話語多令她感動,他口中的人兒,卻不是她呀!
我愛你!映雪!
晶兒摀住耳朵,不想理會迴盪在她耳際的聲音!
為什我不是蘇映雪,為什麼?她在心底激狂的吶喊。
我也愛你呀!袁少剛!
只是你心頭一直住著別人……頹喪地放下緊捂著耳朵的小手,她的神情終於出現難忍過後的崩潰!
也許她該老實地告訴他,她並不是蘇映雪!她低著頭,淌著淚,注視著右手無名措那枚戒指。
可是……她的內心又掙扎了起來!每次只要一想到告知事實後的種種可怖,她就會莫名其妙地慌了起來。
我不想離開他!她知道自最怕的是什麼。
她只想就這一生好好地守著他!
那麼你就不應該老是吃醋,介意他口中喚的不是晶兒,而是映雪!心底一個小小的聲音告訴她。
她突然又洩了氣般,雙肩垮了下來。
她知道,可是……醋意和良知又在她的心掙扎。
她已告訴自己不下千萬次了,要自己千萬別介意,把自己當成是他心愛的映雪,只要能守著他、春著他,她這一輩子就心滿意足了。
可是『映雪』這兩個字經常擊潰她的意志力!
他的每一聲呢哺呵護,均像爪子般狠狠地抓傷她的心!
令她發疼、難受!
讓她幾度想哭!
為什麼他在呼喚著『映雪』這名字時總是那地真情流露?
為什麼她一次又一次迷失在她根本就抓不住的愛戀情潮?
為什麼?她無聲地朝月娘吶喊出最悲切的措控!
她到底該怎辦?
埋自沉浸在徨無依之中的晶兒,沒有注意到床上的人已清醒,也默默地想著心事,聆聽著她的任何一點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