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孫慧菱
「那不是貝兒姑娘嗎?」人群中有人發出了疑問聲。
小姑娘趾高氣揚的抬高下巴,正打算開口時,卻被一身冷汗的僕人摀住小嘴,並且在她的耳邊嘀嘀咕咕一大串,小姑娘聽得頓時睜圓了小口和眼睛,隨即鬆開手,嚇得退後好幾步,一張俏臉漲得通紅。
「哈哈哈——」圍觀者再也忍不住的爆出笑聲。
武浩天也不例外。
南方姑娘的單「蠢」真讓他開了眼界。
貝兒是吧?他牢記了這個天真小姑娘的名字。
「快走、快走!」小姑娘跺著腳,羞憤得無處可躲,直想鑽出人牆。
「你怎麼不早說呢?」小姑娘責問著僕人,忘了自己剛才屢勸不聽。
「對不起,請讓讓!」小姑娘嬌聲的嚷嚷。
圍觀者偏偏故意跟她過不去。
「你是貝兒姑娘吧?」有人興致勃勃地又問。
似乎不弄清楚小姑娘的姓名不肯放人。
「是。」小姑娘用力地點了下頭。「行俠仗義沒什麼不對!」她理直氣壯地加了句。
「貝兒姑娘,你難道不知道你剛才握的是啥名堂?」
笑聲再次爆開,小姑娘好不尷尬,卻拿出勇氣應對。
「那有什麼奇怪的?」她一臉無所謂的說。小臉卻漲得紅通通的,剛生出的勇氣緩緩消失。
「我爹也有!」小姑娘突然冒出了這一句,趁著所有人被這句話驚呆了的剎那,衝出了人牆,往轎子的方向逃。
小姑娘俏麗的五官令他印象深刻,而她突然冒出了那句「我爹也有」,讓他每次想到那一幕便會忍不住莞爾。
後來他南北往返了幾回,幾次又巧遇這個俏麗的小姑娘,她不識得他,他卻認得她。幾番相遇,竟讓他愈看愈對眼,對這個思想行為挺逗的小姑娘動了心,開始注意起這個小丫頭。
「貝兒。」他輕唉著,思緒又飛回兩人幾次「重逢」的畫面。她被狗追得抱緊樹幹哇哇叫。不小心一腳踏空跌進水溝、噙著兩泡淚水瞪著捧腹大笑的僕人的憤恨模樣,令他想大笑。
對貝兒來說,這絕對是糗事。
對他來說,卻是讓他玩味再三的美好回憶。
提筆落款後,他將筆墨、畫紙收妥,閉上雙眼,舒適地仰靠在椅子上,雙腳置在大桌上,臉上又浮現出笑容。
為什麼婚期不訂得早點?他惋惜的想。
讓她知道他與她早已相遇多次,並看盡了她出的糗,她又會是何等的驚訝。
貝兒……
唇邊因這個惦記在心中多時的名字,而浮上了得意。
他正不知該由何處下工夫,好使沈大人對他印象深刻讓他提親的事順利,卻沒想到喜從天而降,讓他半點心力都不必費。
他會好好珍惜這緣分,就像他非常珍惜與她相遇的種種,那在心中亟欲與她再相遇的渴望,只有他知道。
「貝兒……」他輕聲喚道。
腦中又浮起她逛市集時,用紙瓢撈不到魚,情急之下兩手伸進水裡亂攪一通,把老闆氣得破口大罵,急著彎腰撿拾紛紛躍出水盆的魚兒。
貝兒……
回味著她俏麗的鮮活神情,他的心不禁有些熏熏然……
第四章
來接寶兒到齊府學習宮廷禮儀的豪華轎車,時辰一到便已恭候在沈府門外,等著未來的少夫人。
貝兒和寶兒早就調換房間睡,服侍寶兒的小冰一點都不知道主子換了,照例幫她梳妝打扮。
而真寶兒仍繼續窩在床上,學著貝兒的習慣——窩在床上睡覺。
貝兒深吸口氣,有點緊張。
奇怪,怎麼事到臨頭她反而有點怯場了?穩住!她得穩住!
楊秀看她的眼神好像看出什麼不對勁,一直仔細地端詳著她的臉,讓她暗暗地吞了好幾口口水。
「貝兒!」楊秀喚住正欲上轎的女兒,故意叫她貝兒,試探她的反應。
天哪!為什麼娘精得像隻狐狸?還會故意叫貝兒這個名字,看看她的反應。
「娘。」貝兒緩緩轉過身,「你又叫錯了。」她回給她一個甜甜的微笑,小手卻不由得握緊。
她小心翼翼地湊近臉,「你看我這模樣,會像是少了根筋的貝兒嗎?」她仔細盯著娘親的反應。
楊秀噗哧一笑。沒錯!這是寶兒,連提起貝兒時的不屑挑眉模樣都一模一樣,這是寶兒沒錯。
貝兒暗鬆了口氣,轉身打算上轎,卻不小心差點露出馬腳。
「寶兒!」楊秀在後頭喚道。
貝兒一時忘了她現在是寶兒而沒答腔。
「寶兒?」精明的楊秀疑心立起的蹙緊了蛾眉。
「啊!」貝兒嚇了一大跳,連忙答腔。
奇怪,她怎麼覺得眼前的人愈看愈像貝兒?難道她眼花了不成?
貝兒小心地回過頭,完全不露破綻地嬌嗔道:「我不是貝兒!」她重聲強調,然後眉毛揚起。
「噢。」楊秀明顯地鬆了口氣,她剛才以為又被捉弄了。「你爹叫我要盯著你們兩個,免得你們又調換身份,搞得齊家雞飛狗跳。去吧。」她憐愛地催著女兒上轎。
小時候,姊妹兩人惡作劇時,楊秀總會出其不意的喊出另一個人的名字,絲毫沒有警覺心的其中一人便會不小心地答腔,暴露自己的身份。
真不愧是娘!貝兒轉身時翻了翻白眼。連她們肚子裡打什麼主意都知道。
安全地上了轎子,貝兒才稍微放鬆緊張心情。辰時至申時,她得安分地在齊府學習宮廷禮儀。這些貝兒都沒興趣,她只想見一見齊任駒便快快走人。
「哇!」
才一下轎,她便被齊府的排場震懾得說不出話來,分列在兩旁、等著迎接她的男女傭僕讓她傻眼。
走到一座植滿桂花樹的林子旁,貝兒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
隨風掠過的桂花飄香沁人心脾,空中不時有花瓣隨風飛舞,煞是美麗。
「那是哪裡?」她邊說邊朝桂花林走去。
見齊任駒不急,看隨風飛舞的花瓣比較要緊。
「寶兒小姐。」段總管尷尬地攔在前頭,朝另一個方向比出「請」的手勢。「皇覺居在那兒。」老爺、夫人還有少爺都在那兒等著。
貝兒不得已只好跟在他的身後,但才走沒兩步,她又立刻往回走。她好想看看那些隨風飛舞的花瓣喔!
段總管嚇了一跳,趕緊拉住她的袖子,「這方向才是往皇覺居的。」
「我知道,看一下下就好、一下下就好。」她哀求地比著「一」,一臉的懇求。
今天不看她會後悔,以後就沒機會了。
「好不好,一下下就好。」
「老爺在皇覺居等著呢!」段總管很堅持地將她請往皇覺居的方向。
算了!失望的貝兒垂下了肩膀,一臉無可奈何的跟在段總管的後頭走。
想不到官做得愈大,愈不通人情。她對齊家打了負分。
沿路的特殊景致讓不快的貝兒又立即心情大好起來。
她訝異又讚歎的看著蜿蜒的圓石小徑上,兩旁修剪得十分美觀的花木。每一刀、每一剪,都有著修剪者的巧妙心思,讓觀賞者一眼就能看出那份匠心獨具的巧思。
沒有特意擺闊的迂腐氣派,一切都顯得那麼自然。沉穩、恬靜,散發著尊貴典雅的氣勢。
「皇覺居到了。」段總管轉身對貝兒說。
才一踏入皇覺居,她就因撲面的淡雅馨香放鬆了身心。
「這麼香!」她有些訝異,「這香是打哪兒來的?」
「由柱子來的。」段總管解釋道,「這柱子漆上了最珍貴的香漆,當然香。」
這麼浪費!貝兒在心中加了一句。隨即被房裡的擺設吸引了。
「這麼漂亮!」她臉上全是驚歎。
黑膽石雕琢的達摩祖師肩上擔著一隻草鞋的石像栩栩如生,擺在地上與人同高的巨大育龍玉瓶、泛著古老色澤的罕見青銅器,還有顯然有著百年以上歷史的古老桌椅,年代雖久卻散發著歲月的光芒,看了教人愛不釋手,驚歎連連。
有太多的擺設是貝兒連瞧都沒瞧過的,但即使不懂,也知道那些全是稀世之寶,她忍不住一個個拿起來瞧一瞧。
所有的僕人全神戒備的緊盯著她瞧,深怕一個不小心摔碎了夫人珍愛的麒麟玉壺、翡翠玉杯或者……
「小心!」大伙捏著把冷汗齊嚷。
段總管臉色慘白的趕緊將青龍玉瓶扶正。本想劈頭就是一陣痛罵,但一想到老爺、夫人和少爺全在牆後觀察寶兒姑娘的反應,他硬是將一肚子的火強抑下來。
「這是先皇最珍愛的寶貝,也是夫人的最愛,不小心摔壞了是要殺頭的。」段總管忍著火氣地說道。
真的假的?段總管的話把貝兒唬住了,害她一時之間手腳不知該放哪兒。
她的一舉一動讓在牆後偷窺的人笑出了聲。
「這娃兒挺有意思的。」婉儀仔細端詳著手足無措的貝兒,對這個媳婦愈看愈滿意。
「嗯,這還用說。」齊譽應了聲,偷眼瞧著兒子的反應,見他由驚訝轉為驚喜,他得意的朝妻子眨了眨眼。
「是她!」齊任駒驚喜地望著那個嬌小的身影。
是昨天那個趴在地上,一直要他快點走的小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