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檀月(沐風)
梅鳳書一聽,花容失色,立即搶言道:
「明兒個皇上召我,呃……這個……」一生之正直,從未撒過謊的她,連找個藉口也結巴了。
「這個……。進宮議政。對!明天要進宮議政,所以不能來拜見大哥了。」她暗地裡鬆了一口氣。皇上每天都會找她進宮討論政事,如此算不得說謊了。
雷九州何等人物,如何看不出她耍的小伎倆。只微微一笑,立即轉移話題:
「老三,叫兄弟們一起來享用南方珍果吧。」
他向來與手下士兵同吃苦,共享樂。
不久,數十名驃騎營將官們紛紛入座,和雷九州、梅鳳書一同享用橙子。
就在眾人紛紛動手剝去橙皮,嘖嘖有聲的吸食果肉甜汁,大快朵頤之時,梅鳳書卻斯文的端然而坐,望著盤中黃澄澄的水果,絲毫沒有動手的意思。
「鳳弟,水果不是用來看的。」雷九州略感好笑的對她說。
「呃……我……」梅鳳書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說實話:「向來都是冬花幫我剝好皮、切好,我才吃的。」
「你從小到大,只吃過切好的水果?」雷九州面露詫異,繼而半開玩笑的說道:「別告訴我你沒看到羊,只認得煮熟的肉片。」
此時,所有將官都轉過頭來,滿臉趣味的傾聽兩人之間的對話。
梅鳳書略感難為情的點點頭。
倏地,現場爆出大笑,驃騎營將官們笑得前仰後合,有的笑出淚水來,有的差點噎到,其中以祝老三笑得最大聲。
梅鳳書則是脹紅了臉。
從沒動手剝過果皮,只認得湯裡的排骨肉,很可恥嗎?她可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東莞女哪!她有些不服氣的想著。
「嗯,我只能說,文人的教養果然不同。」雷九州忍住笑,從盤中取出一顆柳橙往空中一拋,刷地一聲抽出是短刀,只見刀光一閃,柳橙已被切成四瓣,平平整整。
驃騎營將官們見雷九州這一下俐落精準,不禁鼓掌叫好。
雷九州將切好的柳橙遞到梅鳳書面前,笑道:
「賢弟,如此可以好好享用了吧!」
「多謝大哥。」梅鳳書吶吶的道謝,難為情的從他手上接過。
「兄弟們都是直心腸的漢子,沒有輕視你的意思。」雷九州趁勢在她耳邊低語。
梅鳳書對他嫣然一笑,柔聲說:「我明白的。」
為何她常處於難堪場面,卻仍樂於來訪將軍府,就是因為這群漢子直爽的脾氣,使她在莫名的牢獄之災後,得以放鬆身心。
雷九州見到她溫婉柔美的笑顏,還有那一聲低柔的「大哥」,心弦一動,暗自尋思:「鳳弟不但天生秀麗,就連神態也有幾分女兒神情,看來,我得將他訓練成真正的男子漢才行。」
雷九州暗自決定,明天傍晚要守在丞相府大門前,逮著他的「鳳弟」去練跑馬。
不知「大禍臨頭」的梅鳳書,猶自喜孜孜的品嚐柳橙。
傍晚時分,梅鳳書步出東莞皇宮,坐轎返府。
「這些日子,恆正照我之意,推行朝政革新,不貴餘力,嗯,果不枉我當初點他的狀元。」梅鳳書在轎中翻閱手中的公文政令,頻頻點頭,心下寬慰。
突然一個顛簸,官轎猛地落地,轎外傳來兩聲慘呼。
「轎夫,究竟發生何事?」梅鳳書伸手掀開轎簾,一見到眼前景象,驚得呆住了。
兩名轎夫主人從後背到前心刺穿了窟窿,倒地不起,鮮血濺得轎身血跡斑斑,怵目驚心。
「梅丞相,納命來吧。」幾名蒙面黑衣人,手持明晃晃的刀劍,向她逼近。
梅鳳書一整官服,晶亮眼眸透著倔傲,凜然說道:
「當街殺人,你們將東莞的法治當作什麼了。」
眾殺手見她秀麗容顏透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正氣,有些心虛的退了一步,繼而獰笑道:
「梅丞相,只怪你官做得太清正,礙了旁人的眼,乖乖受死吧!」
眼看著那明亮的刀劍往她頭上斬下,無處可躲,梅鳳書只能閉目等死。
突然,噹的一聲,刀劍相擊,隨之低沉的男聲響起:「要動他,得先問過我的意思。」
她睜開眼,看見雷九州在身旁,手持寶刀橫胸而立,炯炯地注視著來人,眼中是沉肅的殺意。
「大哥!」她如獲救兵,不禁欣喜的喊著。
雷九州回首對她一笑,眼中的肅殺和緩了幾分,大掌一伸,將她纖弱嬌軀輕輕拉到自己身後護著。
「雷九州,你雖是大將軍,但論起拳腳功夫,未必比得上咱們這些武林高手。今日我們要殺的是梅丞相,勸你還是別來自找死路!」
「有我雷某人在,誰也休想動他一根寒毛。」雷九州低沉威嚴的聲音,毫不遲疑的說道。
縮身躲藏的梅鳳書,一隻手仍被他握著,感覺到他粗厚大掌中的溫熱和力道。她不禁抬首望著雷九州沉穩高大的背影,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情感----
這個男人,即使是天塌下來,也能為她撐著。
「真可惜,從今天起,東莞雄獅將從世上消失。」蒙面人一場呼嘯,手中刀劍朝雷九州疾刺而來。
「這句話很多人說過,不過……嘿嘿!」雷九州嘿然冷笑,手中寶刀一格,瞬間化解來勢,連架帶砍,反守為攻。
刀風凌厲,刀影縱橫,不多時,只聽見哼哼啊啊的痛呼聲,叮叮噹噹的刀劍落地聲,數名蒙面人全部被繳械,手上虎口淌血,臉現痛苦之色。
雷九州右手持刀,輕鬆閒立,他的左手,仍緊牽著梅鳳書。
「回去告訴你們的主人,若敢再打梅丞相的主意,小心項上人頭。」
雷九州低沉的聲音含威脅,眾殺手聽了不禁心起膽寒,紛紛爬起來逃命去了。
雷九州望著眾殺手倉皇而去的背影,忽爾說道:「鳳弟,聽說你革了幾名在河道工程中貪污的官吏。」
「君子莫大乎為善,身為東莞臣子,不但不為百姓謀福,反而獲取暴利,自當受懲。」
「可是,這裡頭有太子保薦的官員。」
「不論人事,有錯就應該糾正,不是嗎?相信太子也會贊同我的。梅鳳書理直氣壯的說道。
雷九州側頭凝視了她一會兒。
「有沒有人說過你是個書獃?」
「沒有,所胡的人都稱我奇才子。」梅鳳書摺扇輕搖,美眸流轉,睨了雷九州一眼。
雷九州哈哈一笑,大掌愛惜的拍了拍她的頭。
不知為何,雷九州幾下輕拍,使得她現在才想起殺手臨身的恐怖,不由自主的腳下一軟,坐倒在轎邊。
雷九州見她餘悸猶存、魂不守舍,不禁輕笑:
「鳳弟,不是為兄挑剔,你嚇成這副模樣,也未免太不中用了吧。」
「梅鳳書虛弱的搖了搖頭,她可是在深閨長大的姑娘家啊。哪裡見過這種刀光劍影的場面了。
「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文弱、膽小。」她仍然坐倒在地,無力的說道。
在眾臣面前,她是名相梅鳳書、朝廷的棟樑,救命的菩薩,理當能幹,理當支撐一切;唯有在雷九州面前,她才會流露出文弱依賴的神情,因為,雷九州不需要她的支撐石比她更強。
「說的也是。」雷九州聞言哈哈大笑,長臂一伸,大手從她腋下穿過,輕輕一抱,將她纖瘦嬌軀「提」了起來。
「你----你要幹什麼?」梅鳳書被他猛地一把拉起,腰身被他大手圈住,脹紅了臉,慌亂的說道。
「小賢弟撒賴坐在地上不肯起來,做哥哥的只好如此了。」雷九州笑道。
「你----」梅鳳書纖手抵著他厚實的胸膛,急道:「男女授受不親,你----你不可以----」
雷九州聽她之言,斜視過來,「嗯?」
「不,不是!」梅鳳書見一時說溜了嘴,連忙更正:「我的意思是,兩個大男人在街上摟摟抱抱,成何體統。」
雷九州濃眉微皺,「背你回府算是摟摟抱抱嗎?」
「當然算。」梅鳳書想也不想的回答,瞥見雷九州一臉的不解,連忙改口,「我已經沒事了。瞧。」她趕緊往前走了幾步,表示自己不需要人扶持。
雷九州便與她並肩,放慢了腳步徐步而行。
「你性子溫和寬慈,向來受朝中大臣愛戴,即使革官,也會為他們安置後路,不致於流離失所,那些殺手,應該不是河道事件中受革的官員所為。」
他停頓了一會兒,沉聲說道:「那麼,只剩下一個可能人選。」
「難道大哥知道是誰想置我於死地麼?」梅鳳書溫和的聲音驚訝的揚起。
「太子。」雷九州緩緩說道。
「什麼?!」梅鳳書聞言大驚,腳下一個踉蹌,差點跌倒。
「小心!」雷九州即時出手扶住了她的身子。
「我和太子向無嫌隙,況且,他是一國儲君,怎麼會害我呢?」梅鳳書顯然不相信。
聽到梅鳳書那句「向無嫌隙」,雷九州不禁搖首歎道:
「鳳弟,你懂得治國,卻不懂得做官。你難道看不出,太子早就看你不順眼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