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唐浣紗
晴彤也火大了。「好，就算我穿著暴露，就算我行為不檢、不三不四，但，這關你什麼事?仲齊都沒有意見了，你這個大哥又憑什麼插嘴?」
一句話喚回藍仲侖的理智——是啊，他突然覺得自己好可笑，就算黎晴彤的行為再放蕩，能管她的也只有仲齊，而不是他!
他沒有資格發表任何意見，他沒有資格限制她不准跟別的男人在一起!
只要晴彤還沒正式嫁入藍家，她跟他就一點關係都沒有，連姻親都談不上!可以說是陌生人!
陌生人……
這個認知令他更加煩躁、更加沮喪。
「沒錯，你說的對，看來是我多管閒事了!黎小姐，你繼續當你的夜遊女神吧!」扯出一抹寒冽至極的冷笑，藍仲侖打開一樓大門，頭也不回地進屋去。
晴彤一人呆站在原地。
她應該微笑的，她應該心情很好，因為她終於扳回一城，她明白地告訴藍仲侖要他別多管閒事!
但，為何她的心情卻變得更加沈悶?像是有人拿了一瓶最劣質的酒，直接澆在她的、心房上……
她為何要在意他的反應、他對她的看法?她……為何耿耿於懷他方纔那既鄙夷又厭惡的眼神?
她在做什麼?無功地搖頭，她突然很不想進屋去。
她已經越來越看不清自己的心了，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跟他繼續共處在同一個屋簷下，該如何保持平靜的態度面對他。
唉，一切都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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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晴彤還是極力躲著藍仲侖，甚至希望自己在人間蒸發算了!但，天底下的事好像總是事與願違……
這天下午，難得仲齊和丹尼都休假在家，眼看外頭的太陽太大，他們便先窩在屋裡聊聊天，打算接近黃昏時再出海去玩。
三個年輕人陪著藍氏夫婦在起居室看電視，因為藍夫人不喜歡看洋片，所以，晴彤便陪她去華人開設的錄影帶店租了許多國片回來，其中一片正是李安所執導的「喜宴」。
這是一部探討同性之愛的影片，眼看藍氏夫婦看得還算津津有味，藍仲齊乘機試探。
「媽，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你的孩子也是同性戀，那你有什麼看法?」
他早已認定丹尼是自己人生道路上的唯一伴侶，所以不忍一直要他躲躲藏藏的。他非常渴望能在跟雙親充分溝通後，取得他們的諒解與祝福。
「還有什麼看法?」藍夫人冷哼一聲，直接回了一句。「那我只恨自己沒在那孽子出生時直接把他掐死，省得丟人現眼!」
三個年輕人都聽呆了!有……有這麼嚴重嗎?
藍仲齊暗冒冷汗。「媽，你真的這麼討厭同性戀啊?」
「當然!」藍夫人撇撇唇。「天壽喔!天底下的女人都死光了嗎?好好的女人不愛，幹麼去愛男人?更重要的是，萬一我兒子真是同性戀，那怎麼替我生個孫子或孫女啊?」
三人面面相覷，丹尼更是面色淒慘……
藍仲齊又艱澀地問：「媽，難道你不尊重小孩的性向自由嗎?其實性向選擇是天生的，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唉呀，什麼性向不性向?」藍夫人不耐地揮揮手。「別人家的兒子愛搞同性戀、還是什麼亂七八糟戀，那都是別人家的事!我只管我自己的兩個兒子，萬一我真生出那種孽子啊，那還不如一頭撞死算了，省得沒臉去見藍家的列祖列宗!」
晴彤根本不敢再看另外兩人的表情，一顆心直往下沉……
完蛋了!事情真的比他們想像的困難多了!
但，又能怎麼樣呢?老一輩的想法總是比較傳統而保守，要改變他們的思想簡直比登天還難。
「好啦，我看太陽也不太大了，出去玩玩吧，悶在屋子裡多無聊啊!」藍夫人起身，興致勃勃地道。「小齊啊，昨天你帶我們去的那個風景區很不錯，我想再去那裡逛逛，順便買些土產回去送人。」
她從來沒想過同性戀這種事會發生在自己身邊，也沒意識到兒子跟自己提起這件事是別有用意的，只當是一個閒聊的話題。
「喔，好吧。」藍仲齊跟著起身，不著痕跡地輕拍丹尼肩頭，傳遞無言的安慰。「丹尼，你跟晴彤也一起來玩。」他知道丹尼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他的陪伴。
「不了。」丹尼勉強地擠出苦笑，隨便找了個藉口拒絕。「我打算待會兒進廚房烤幾個蛋糕，你們知道我最喜歡做甜點的，這兩天都沒做蛋糕真是渾身不自在。」
唉……他只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好好地痛哭一場。再繼續看到齊關懷的眼神，他真怕自己會當著藍伯母的面痛哭。
晴彤憂慮地看著丹尼。「那我也留在家裡好了，昨天晚上看小說看太晚，沒有什麼睡，我正打算找個時間補眠呢。伯父、伯母，你們跟仲齊去玩吧，玩得高興點。」
她知道丹尼的心情很沮喪，需要朋友的安慰。
「那也好。」藍夫人挽著兒子跟丈夫，笑咪咪道。「丹尼啊，晚上你也別忙了，我們從外面回來後再找個地方一起去吃飯。走吧，出門嘍。」
藍氏一家三口走後，屋子裡只剩晴彤跟丹尼兩人，她憂慮地看著他。「丹尼……」
「我知道，你不用說了……」丹尼沮喪地低下頭，像是失去所有的活力。「晴彤，不用再安慰我了，這條路真的太難、太難，我跟齊之間幾乎已經不可能了。你也知道齊很孝順，除非到最後關頭，否則絕不願去傷他父母的心……」
他幽幽地望著窗外，苦澀地繼續道：「就因為我深愛齊，所以我不可能忍心要他為了我而做出這麼痛苦的抉擇。愛一個人不正是希望他快樂嗎?沒有父母的祝福，齊跟我在一起也不會快樂的。」
「丹尼，別這樣……」晴彤心疼地握住他的手。「其實藍伯父和藍伯母應該也不是完全不能溝通，只不過你也知道，中國人老一輩的思想總是比較保守，雖然社會風氣開放了，但能不能接受同性戀還是另一回事，一開始，他們總是較難接受這事發生在自己子女身上。給他們一些時間吧，我想他們會慢慢接受的。」
「我真的已經不敢再夢想未來了……」丹尼的聲音好無助。「他們不但無法接受同性戀這件事，藍伯母又那麼喜歡你，你看昨天我們經過一家珠寶店，藍伯母還直拉著你想進去挑選婚禮用的戒指……唉，在他們可以接受我之前，我想藍伯母早就逼齊把你娶進門了。」
晴彤聽得頭痛欲裂。「丹尼，你知道我絕不可能嫁給仲齊的!」
丹尼的眼神還是黯淡無光。「就算不是你，藍伯母也會為齊找來一個她喜歡的好女孩要他結婚。反正，絕不是我!他們根本不可能接受我的!」
「丹尼……」晴彤心疼地喊著。她真的替這對戀人感到難過!他們深深相愛，感情是那麼堅貞，卻因世俗的眼光而無法結合。
她真的不懂，愛情不是一件很簡單而美好的事嗎?只要沒有傷害任何人，只要雙方誠心誠意付出，就是一段值得祝福的感情。
但，世人對同性戀總是先給予莫名的譴責及排斥，卻對常見的婚外情抱著較寬容的態度看待。
唉……她覺得好無力!
「晴彤……」丹尼聲音哽咽。「我真的好難過，肩膀……肩膀借我一下好嗎?」
全身的力氣好像都被抽光了，他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
晴彤不語，僅是緊緊地抱住他，給予好友最大的安慰。
兩人像是親姊妹般默默擁抱著，卻不知這一幕正巧落入屋外的藍仲侖眼底!
他連續出海玩了三天，剛回來停好車，隔著客廳的落地窗便看到這副景象。
背對著落地窗的丹尼沒有發現藍仲侖，但晴彤坐的位置正好面對窗口。她溫柔地輕拍丹尼的脊背，不經意地抬頭，整個人便呆住了!
怎麼又……唉!她真的完了!
丹尼沒有發現異狀，輕放開她，擦乾眼淚後，低聲道：「謝謝你，我覺得心情似乎好一些了，我想回房間去靜一靜。」
「丹尼……」晴彤僵硬地瞥了窗外的人影一眼，又把視線轉回到他身上。「你真的沒事了嗎?」
「沒事，你別擔心。」丹尼勉強微笑，站起身直接走到樓上。
二樓方傳來關門聲，藍仲侖也推門而入了。
他冷傲地倚在門邊，銳利的眼神迅速地掃了屋內一圈後，諷刺地盯著她。
「看來，我又破壞你的好事了，我回來得很不是時候，對吧?你們原以為屋裡沒有第三個人了，所以才放心地偷情，偏偏又被我撞見，是不是很生氣啊?」
什麼偷情?晴彤氣得想直接給他一拳!「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她起身想往樓上走。她知道他一定又誤會了!事實上，她明白任何人看到那一幕都會往那個方向想去。
只是，接二連三地讓他看到一些足以令他誤會的場面，她……她覺得自己真是倒楣透頂，也啞口無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