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我的野蠻遺產

第7頁 文 / 唐婧

    一邊爬,江歡一邊快樂的哼著歌,天知道她有多麼喜歡這樣與大自然相親,有多喜歡能讓全身的細胞都浸淫在芬多精的感動裡。

    到了樹頂,她深吸一口清涼的空氣,接下來,仗著枝楹與枝極交錯的便利,她由這棵樹攀到了另一棵,那泠泠然的笑聲和纖巧的身影在林間核游不息。

    這個時候若有不知情的人經過樹下,肯定會以為自己見著了什麼飛鼠或野猴之類的生物,他絕對不會相信,這麼輕盈而快樂的身影竟是來自於一個人類少女。

    在枝啞間,江歡突然停下了腳步,她眨眨眼睛,和那圓睜著瞳瞪著她,像是在考慮下個動作怎麼繼續的小東西打了招呼。

    「嗨!你好!我叫江歡,你的新鄰居,初來乍到,還請,」她禮貌周到地鞠躬點頭,「多多指教。」

    邊說話她還邊向對方伸長了友善的手。「來吧,小東西,我保證你不會後悔的,從我身上,你會感受出很多不同動物的氣息唷。」

    輕輕一個前進,緩緩一個躍身,小東西在左轉右扭小腦袋後真的跳上了她的手臂;她甜甜一笑,用另一隻手摩掌著那只野生的小松鼠,她的新動物朋友。

    「嗨!你應該不是自己住在這裡的吧?你是不是還有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呢?」江歡枕著樹幹和小松鼠笑嘻嘻地交談,她掃了眼身處其中的樹海,

    你們這兒還算不錯啦,只是,太小,「她側著頭點點小松鼠的腦袋,卻想起了江浩,」不過,有些時候,外在其他的誘因要遠比居住環境更牽絆了我們的決定,是不是呢?既然你有家人住在這裡,想來你就不會想搬走了。「

    小松鼠學著她也歪了脖子,圓瞳轉呀轉的,不知是贊同還是反對。

    「知道嗎?僅佔地球表面百分之六的雨林,卻擁有地球一半以上種類的野生動植物和昆蟲,」她將小松鼠放到一旁,雙臂畫成大圓形容著,「而這些生物只有百分之一是人類認識的唷,可是,」她輕輕歎氣,「這個對自然界有著重大影響力的雨林,正在緩緩地消失呢!」

    接下來她又和小松鼠絮絮叨叨說了好些有關家鄉記憶的新鮮事,直到前方底下突然有個白影閃動著。

    「看來;我又要有個新朋友了,OK,今天到此為止,改天再聊唷!」

    江歡向小松鼠揮揮手,眼神早已溜到樹底下,幾個倏然滑身後她順著枝極來到了標的物上方,縱身跳下,到了白色的人影面前。

    「嗨!你好,我叫……」

    她的甜美笑容和台詞兒看來是用不上了,隨著她的落勢如此乍然的出現,那個纖弱的白色人影先是翻了翻白眼,再來摸了摸心口;連尖叫都來不及出口就這麼軟趴趴地倒伏在她的腳前了。

    傷腦筋!

    江歡搔搔頭,怎麼人類比畜生還孱弱呢?

    還有,她不解的上下審視自己,打了幾個結的長裙,沾滿了泥巴的裸足,被亂而半遮了臉的長髮。

    「還好嘛!怎麼看都很可愛呀,又不是惡鬼,怎會嚇成這個樣?」她一邊自言自語,一邊蹲身瞧清了對方。

    那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女子,保養得宜的面容雖蒼白無血色,卻還留有年輕時的姣美,看清楚了對方長相後,她發出了叫聲。

    「嘿!我見過你呀!在爹地的照片裡,所以……」她瞪瞪圓眸吐了吐擔心犯了錯的舌頭,「所以你就是浩哥哥的媽咪嘛,而我,該叫你媽咪還是江伯母呢?」

    「哎呀呀!江歡!」她動手敲敲自己腦袋。「叫什麼都不重要,先把人弄醒了再說吧。難怪江媽說你不能見人,原來,你的身體這麼差,真這麼弱不禁風,這樣可不成的。」

    她蹲身對著昏迷不醒的女人諄諄教誨,「虧你還是人家的媽咪呢,按自然界的慣例,為母則強,自己都顧不好又怎能教養下一代呢?你身體這麼差,怎麼照顧江浩、江穎呢?」

    搖了搖,喊了喊,她半天弄不醒這中年女子,立起身東探西看礁見了幾步路遠外的一幢小木屋。

    「算了,先扛你進屋裡再說,總不能躺在這裡曬太陽吧?」

    一個小時之後,夏雪緩緩的睜開了眼睛,一睜眼,她竟發現自己醒在氤氳的煙霧裡。

    這是什麼地方?這是怎麼回事?

    迷惑的念頭剛生起,,這時候她才發現了自己身處於房裡的那隻大檜木浴桶中·,並且全身赤裸。

    尖叫聲剛要逸出,一對小鹿似的和善大眼走過了煙霧向她而來。

    「你醒啦?」

    小鹿發出了友善的笑音,緩緩在霧中現出了輪廓。

    是那個少女!一個渾身髒兮兮的野女!

    那雖美麗卻帶著濃濃野氣的五官讓夏雪的思緒回到了昏迷前的一瞬一個由天而降的野人!

    她的神志正打算再度遁走,江歡卻鉗住了她泡在水中的雙肩用力施壓,疼得她不得不睜亮了眼睛。

    「嘿!不許再昏倒了,我可是費好多的精神才能把你給弄來這兒泡醒的。」

    夏雪沒聲音,眼神中卻帶著受了驚嚇的脆弱與憂懼。

    「別這麼可憐兮兮的吧?」江歡皺皺,鼻笑嘻嘻的,「其實,你並不真如自己想像的荏弱,只是,人人都縱著你用這套法子逃避問題,於是,你就更相信自己的弱不禁風,,這也使得你總習慣以逃避及昏迷來躲避現實的一切難題。」

    「相信我!深呼吸,」接著她帶著夏雪做著深呼吸的動作,「然後,你就可以渡過難關了,還有,」眼眸認真的看著她,「在你再度昏迷前,禮貌上,好歹你得先知道一下這個連續嚇了你幾回的人是誰吧?」

    再做了幾個深呼吸,夏雪才能重拾聲音。「你到底……是誰?」

    「對嘛!這樣的反應才對嘛!遇上麻煩不先解決就逃避,那就只能一輩子,都躲在烏龜殼裡嘍!」

    江歡笑嘻嘻的語帶嘉許。開始點選起身邊成堆的瓶瓶罐罐。

    「嘿!剛才你昏迷時我為了找藥而看清楚了你屋裡的東西,吃藥不如藥浴,要我說呢,你的身子弱了點,一方面要增強意志力的磨練,另一方面,多泡泡澡振作精神也滿不錯晴!」

    她續道:「薰衣草、迷迭香、香柏、羅勒、甜杏仁油、葡萄子油,幫助肌肉放鬆,可以消除神經緊張與疲勞。」

    她拚命的灑鹽似的狂滴著精油。「羅馬洋甘菊、橙花、南歐丹參、馬郁蘭,能安定神經、減輕焦慮、安撫情緒、幫助睡眠?哇!這個更好!」

    左一瓶、右一罐,很快地,夏雪只覺自己彷彿躺在一桶油水裡,可在看見少女興高采烈像個快樂的廚子烹調著一鍋滿意名菜時的熱呼勁時,她又出不了聲音反對,慢慢地,也不知真是精油的療效,還是少女小鹿似的純憨笑容所致,總之,她向來習慣緊繃著的神經竟具的緩緩鬆弛下來。

    「你到底……是誰?」夏雪忍不住又問了一遍。

    她知道後屋的這片林子很大,甚至可以相通連接到陽明山的後山,可她只聽過陽明山上出過野山豬、野猴、松鼠,不知道竟還有野人出沒其間。

    「我叫江歡,江水的江,歡喜的歡。」

    她的笑容還真是與其名字十足的貼切。

    「江?」夏雪蹙了眉心。

    「是呀!」她點點頭,「和江浩的江及江穎的江都『樣的,因為,」她笑著,「我們的爹地是同一個呀。」

    「爹……」夏雪又一臉飽受驚嚇的表情,「地?!」

    「嗯。」江歡再度點了頭,「嘿,不許再昏倒,要昏,你索性聽我說完後一次昏算了,我們的爹地都叫江睿影,而我這次回來是因為……」她斂下眉睫,小鹿似的清瞳起了霧,「爹地死了,我是來台灣依親的。」

    咚地一聲,夏雪額頭敲在浴桶上方發出了響聲,還幸得江歡手腳夠快才來得及拉住她因昏厥而險些兒滑進了熱水裡的身體。

    「所以,」江浩冷著眉,「媽現在人住在療養院裡?」

    「是呀!」江媽憂心忡忡揪緊著粗腰桿兒上的圍兜裙,「這幾天我都是白天裡去陪她,至於夜裡,是派小萍過去守著的,其實,太太各方面都很好,只是,」她愁著老臉,「總不出聲,整個人好像活在我們觸不著的空間裡,乖乖吃乖乖喝,只是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麼。」

    江浩漠著瞳不做聲,不用江媽形容,他知道那是什麼模樣。

    因為,他曾親眼見過。

    那一年,爸爸離家出走,爺爺奶奶整日責怪著媳婦無能,連丈夫的心都拴不住,母親就這樣被逼成了那副行屍走肉的模樣。

    乍見那種樣子的母親,七歲的他一時無法承受,可他還必須照料年僅兩歲只懂得哭著找媽媽爸爸的小江穎,所以,他並沒有太多的時間來消化這種無措,他強振作起精神打理一切,甚至眼睜睜看著爺爺奶奶為了怕惹來醜聞而將母親送到了深山裡的療養院住了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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