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彤琤
而她的性子,和她整個的樣貌感覺,較之三年前,更是幾乎沒什麼改變,看起來,至多就是個十八歲少女的樣貌。
衛揚曾仔細研究過這問題,後來終於得到了一個結論。或許是因為她長年活在自個兒世界中的關係,喜怒哀樂的情緒較之一般人少得許多,有時甚至就要到達沒有情緒的境界。
即使這些年下來,他的一番努力使得這樣的情況有了小小的改善,但進步仍是有限,一般人該具備的情緒反應,她雖學會了一些,但仍是淡淡的、似有若無的。
就因為這樣,她的樣貌一直無法像同齡的人一般,與年齡同步成長,才會年至二十了,但外表看起來還是跟三年前一樣清秀稚嫩,一點變化也沒有。
不過對衛揚而言,不論她怎麼變化,或是沒有變化,對他來說一點差別也沒有,因為她就是她,是他未過門的、性情單純、需要人細心呵護嬌憐的妻。
「驕兒。」他輕歎,輕柔的環擁住她。
「這是哪裡?」被輕擁在他的懷抱中,燕驕娃這時才有時間問。
「客棧。」他提醒她。「因為你突然昏了過去,所以我找了間客棧落腳,先讓你休息幾天再說。」
聞言,她好奇的打量起四周,生平第一次住客棧,難免讓她感到新奇。
「驕兒……」他突地喚,卻有些欲言又止。
「嗯?!」感受到他那種無奈的情緒,她看向他,覺得納悶。
想了想,他還是決定試試,同她商量。「驕兒,爹爹的事就交給我來辦,你先回空谷裡去好不好?」
「不要!」想也不用想,她立即拒絕。
「你聽我說,我一定會把爹找回來的,難道你不相信我?」衛揚嚴肅道。
她不語,緊抿著唇,正思考該怎麼表達心中的意思。
衛揚不再逼她,決定讓她慢慢想,可又忍不住的在這靜默的空檔裡,產生第三十七次想痛扁准岳父一頓的念頭。
他真是弄不懂,都已經是一把年紀的人了,為什麼做事會這樣的任性?
就算他跟驕兒還沒正式成親,和他還不能算是真正的一家人,但大家都生活在一起那麼久了,彼此的性子彼此都很清楚,要真有什麼不高興,說清楚、講明白就是了,做什麼要鬧到離家出走這一步?
而且更可恨的是,這事還一點徵兆都沒有,讓人根本就無法預防起,等發現時,人就這樣莫名的消失不見,只留下一張紙條,說什麼要浪跡天涯去,要他們勿念。
真是……真是狗屁!
即使沒真正罵出口,即使衛揚也不願意這樣粗俗的字眼出現在心底,但他真的忍不住啊!
他實在弄不懂准岳丈在想什麼,一個好好的人就這樣無緣無故的出走,而且還帶著啞姑跟聾伯一塊兒不見,誰能真正做到勿念的境界啊?
也不想想,就算只是養的一隻小狗或小貓,真要走失的話都夠教人擔心了,更何況是三個人、三個每天生活在一起的人呢?
這下可好,累得他這會兒不但得出外找人,還得一邊分神擔心一塊兒上路的她……並不是嫌她礙事,而是他一向知曉她的身子骨不好,嬌弱的她,絕受不了這樣四處尋人的奔波之苦。
而且,若她真要覺得不舒服,她要是肯說,那也還好,但問題是,她一向就活在自個兒的世界中,這會兒就算心裡再怎樣的急、怎樣的愁,因為不知怎麼表達,往往只能悶在心裡,包括她身體不舒服的事也一樣。
就是因為她不說,這才是真正最讓人擔憂的事。
單單以眼前的狀況來說好了,她的身子明明就撐不住這樣的舟車勞頓,但她硬是悶著聲不吭一句,直到撐不住、昏過去了,才願意讓他知曉她的不舒服……
「驕兒,你聽話,我一定想辦法把爹尋回來,你就安心的回谷裡去,跟留守的小饅頭一塊兒等我的好消息,好不好?」在歎息出聲前,衛揚又問了一次。
思索半天的她輕搖頭,細細的手臂緊環住他,憂心喃道:「不要,驕兒要同衛一起,怕,驕兒怕,衛跟爹爹一樣,不見,會不見了。」
那是她心中最深層的憂慮,如同她方纔的噩夢一般,所有的人都離開了她,她不願,也絕不要那樣。
「傻驕兒,我怎會不見呢?」
「會!」想起方纔的噩夢,她的眼眶又紅了起來,哽咽道:「衛會丟下驕兒,像爹爹一樣不見,一起不見了。」
見她這樣,衛揚一顆心險些就要化去,一顆心又疼又憐,真真捨不得見她擔這種不必要的心。
「真是傻驕兒,我不像爹,說什麼我都絕不會丟下你一人的。」他故作輕快,卻不減他話語中的保證。
「真的?」怯生生的水剩眸兒直視他的眼,想確認他是否認真。
「真的!」亮若星子的眼兒裡除了慎重,也就只有慎重。
他的保證讓她安了心,不著細想,她湊上了唇,在他唇上輕輕吻了下,然後整個人密密的緊抱住他。
「你真好。」知曉他不會離開地,靠著他的胸膛,她滿足的輕歎。
這一連串無心的舉動,惹得他一顆心因此而蠢動了下,對於燕青嵐的怨,終於到此達到一個頂點。
真可惡!那老傢伙在鬧什麼脾氣嘛!最要命的是,他什麼時候不選,偏偏就選在這時候離家出走!
天知道,就在這之前,他才正打算要在近期內向爹提及他與驕兒正式成婚的事,結果他還沒提到這事,老傢伙帶著啞姑和聾伯就跑了,這下不但害得他們幾個小輩擔足了心,其中影響最大的,就是他與驕兒成婚的日期突地就變成了遙遙無望。
拜託!他已經是血氣方剛的十八少年郎了,這年紀,再多的聖賢書似乎也派不上用場,要再不趕緊讓他跟驕兒成婚,他實在沒把握,這樣發乎情、止於禮的矜持還能撐到幾時。
他咬牙,心頭真是恨到了極點。她立時察覺到了他的情緒轉變,雖然一向不擅言辭,可她的感受力向來比常人強,即使是最細微的情緒反應,她都能感覺到。
「衛?」她喚他,不解他為何氣惱。
「沒,我沒事。」他僵硬的笑笑,試圖轉移話題。「好吧,我不會再勸你先回去了,你就跟著我一起找爹吧!但你得答應我,日後在路上你要是累了、不舒服了,就一定得說,讓我知道你的情況,好嗎?」
她地停頓片刻,像是在考慮,實則是努力想吸收他話中的意思。
「像這回,你硬是悶著聲什麼都不肯說,這樣一來,我就是再怎麼小心注意,也依然無法準確的掌握你的身體狀況,見你因為中暑而倒下,你都不知我有多自責跟擔心。」他用比方才更慢上一倍的速度說道:「我知道你是好意,怕說了會拖慢我們尋爹的速度,但你突然倒下,我們就要花費更多的心神來休息、來養病,這樣不是更延誤我們找爹的速度?」
她點頭,有些懂他的意思了。
「好驕兒,那你答應我,等我們繼續上路後,你只要感到有一點點的不舒服,或是一點點的累,你都得告訴我,知道嗎?」衛揚叮嚀。
「嗯,驕兒知道了。」她點頭,保證道:「以後不舒服,驕兒說,讓衛知道。」
衛揚微笑,正要對她的乖巧好好讚美一番時……
有人——
「誰!?」
不是錯覺,門外有人!
只不過在衛揚山口責大意前,門外偷聽的人已大剌剌的推門而入。
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那一對濃眉大眼強調出個性上的剛硬,就連長相都是一絲不苟的嚴峻冷硬……這樣的人,若來意不明,理所當然就要被劃分在敵人那一類。
然而怪異的是,這人雖然來意不明,長得又是一副酷樣,但卻也不會讓人感覺到有任何敵意,因此,真不知道他躲在門外頭偷聽是什麼意圖。
「好久不見了。」在衛揚皺眉開口前,那年輕人拱手行禮道。
「你誰啊?」衛揚護著身後的燕驕娃,一臉的莫名其妙。
「這個。」被護在身後的燕驕娃扯扯衛揚的衣袖,在他回頭之際,指著腰間的紫玉金蟬要他看。
讓人意外的,雖然衛揚已經完全忘了這人,但她仍記得這個年輕人。
「二年不見,想不到燕姑娘還記得雷某。」雷毅拱手一搭,就算詫異燕驕娃竟仍與三年前無異,或是意外她竟是兩人中記得他的人,剛毅有型的面容上也看不出分毫思緒。
「原來是你。」見她腰間的飾物,衛揚想起來了。
三年前這人曾帶人硬闖空谷,引發了一點小小的風波,在他幫忙醫治一位姑娘後,這人就送了這只紫金玉蟬給他,說是謝禮,一開始他還不想收,是因為見到燕驕娃喜歡,這才收下轉送於她……這會兒見物,就讓他全想起來了。
只不過……
「等等,你怎會在這裡?還有,你幹麼躲在外面偷聽我們說話?」衛揚防備性的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