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彤琤
「把拔,你切切、你快切切。」小雙雙異常熱切地嚷著,自覺完成了一份舉世無敵的偉大創作。
不得已,夏承風伸手接過女兒遞上的盤子,並克制著雙手不要發抖,同樣地從土司的斜對角切下一刀。
完全不同於惠天郡的作品,這一切開使得更多的醬汁被擠出,不但弄了夏承風一手,整個三明治也全染上那不知為何物的醬汁,濕濕黏黏得根本看不出這土司夾層裡究竟包了些什麼東西。
「把拔,快吃,雙雙做的,你快吃……」雙雙催促獻寶似的,急著想得到父親的誇讚,並忍不住得意說道:「雙雙很聰明喔,剛剛……剛剛雙雙自己從冰箱找出好多醬醬,我有、我有把它們攪一攪……我的阿包裝的東西比阿郡多,它很好吃喔!」
「阿包」,是她對所有麵包類的統稱;在她得意地向父親推銷後,一點兒也沒忘記先前的承諾,身為師姊,有什麼好處,她絕不會忘記師弟的那一份!
只見她轉向惠天郡,很快樂地邀請師弟一同分享。「阿郡也是,你跟把拔一人一半,快吃。」
被點名的兩人臉色都是一陣怪異,但在她滿懷期待的熱切表情下,他們也不忍心開口拒絕,就怕傷了她的心。
超越了年齡的差距,兩個男人對看一眼,各自抱持著一份視死如歸的精神,以一種慢動作中的慢動作,伸手各拿了一塊綠黃交混、據說是三明治的東西。
「啊!這是阿郡做的吧?」不同於他們的慢動作,雙雙逕自拿起一塊惠天郡做出的三明治,毫不考慮地大咬了一口,最後含糊不清的語句不忘說明感想。「哇,好好吃喔!」
她大口大口的吃,讓現場的另外兩人很不是滋味。
「咦?你們怎麼不吃?快點吃啊!」一邊咀嚼,雙雙奇怪地看著他們。
實在沒有可推抱的借口,兩個男人只好硬著頭皮,舉起那塊混合了可怕?色汁液的東西,憋住氣,張大嘴咬下了一口,緊接著有志一同的……「嘔!」
☆☆☆
夏無雙整個彈跳起來。
想起來了,她全想起來了!
連鞋也來不及穿,她衝出自己的房間,直奔向正對面的那道房門,然而她完全遺忘了敲門那道手續,門一推開猛地就往裡沖。
房間裡的人正在看書,但不用抬頭,他也知道會這樣衝進來的只有她。
「雙雙……」惠天郡無奈地合起手上的書,一副「你又怎麼了」的表情。
「對不起,我又忘了敲門了。」她淘氣地吐了吐粉嫩的舌尖,然後完全不以為意地直撲上他的床,跪坐在他身側,忙不?地開口道:「阿郡,我想起來了!」
「想起什麼?」他問,臉上擺著那一百零一號的表情──就是沒表情,全然沒有因為她的興奮而有任何明顯變化。
「哎唷!你的反應怎這麼冷淡?!」她氣惱,軟軟的小手直抓向他的臉,揪起他頰上的肉就是一陣揉捏。最氣他這種不喜不怒,就像是什麼感覺都沒有的死硬表情。
他沒反抗,一如這些年來的反應,對她,他總是習慣性地容忍她所做的一切。
「哎唷,你怎都沒反應?討厭!」她覺得沒趣,鬆了手,一古腦地倒在他身上,以他的腿?枕,舒舒服服地躺著,一副準備長談的模樣。
「怎麼了?」知曉她的習慣,他問。
「你知道我剛剛想起什麼了嗎?」她神秘兮兮地笑著,有點糗的開口
道:「我啊,想起爸爸第一次要我們做三明治的事了。」
「怎會想起那件事?」他沒忘,只是不解向來健忘的她怎會突然記起這回事。
對於廚房料理之事,她的沒慧根及毫無天分,是這家裡除了她之外,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而為了不傷她的心,他們不曾在她面前提到這事,但也非常有志一同的致力於遏止她再次下廚的機會。
在今天以前,他們一直成功地沒再讓她下廚,不過誰曉得今天她蹺課的意外竟讓這事破了例。
「阿郡,你老實說,關於做菜,我是不是很遜?」她問。
雖然記憶力不好,但她仍隱約想起,自那次三明治事件後,她爸爸不死心的好像又上了些其他的課程。
只是結果跟三明治事件大同小異,她似乎總出錯,弄到後來,她爸爸要上課時再也不找她,總是私下偷偷教阿郡一人。
自己的手藝到底如何,從來沒有人向她反應過,怎麼想,她總覺得透著古怪,加上她老覺得白天離開烹飪室時,的確聽見了月童學長的嘔吐聲,而那聲音,就像當年老爸跟阿郡吃下她做的三明治後、立即反胃吐出的聲音;因此她心裡其實也多了幾分明白。
「喂、喂!」他一逕的沉默讓她嘟嘴,忍不住皺了下鼻子,於是端出師姊的架式來逼供。「喏,師姊在問你話,快說呀!」
「說什麼?」他拖延著,暗自希望她能自己忘了要問什麼。
「當然就是煮菜的事嘛!」事與願違,她不但沒忘,還提出了更多問題。
「你老實說,對於廚房的事,我是不是真的很遜?所以你們才一直想辦法阻撓,不讓我下廚?」
又是一陣沉默,好半天後,他總算開口。「沒的事,你多心了。」
「是嗎?」她懷疑地看著他,擺明了不信。
「明天還要上課,你早點睡。」朝她的額輕拍了下,他轉移話題。
「討厭,你別想轉移話題。」她咕噥,見他這不冷不熱、一點也不討喜的個性,突地想起今天所見的可愛轉學生。
嘟著嘴,她忍不住開口抱怨。「每次都這樣,你不想說話就擺這副死樣子敷衍人,一點也不可愛,你哪有一點師弟的樣子嚇!如果你有光希的一半可愛,不知有多好?」
「誰?」他捕捉到一個彷彿很重要的字眼。
「我今天不是跟你說過?就我們班上的轉學生啊!」她送上一記白眼,嗔道:「你看,你平常根本就沒仔細在聽我講話。」
「你說他怎樣?」先前她只介紹是轉學生,又沒提到她對那人的看法,他當然現在才把它當一回事。
「什麼怎麼樣?就是一個很可愛的男孩子啊,他是從日本轉來的喔,中文說得很好呢!」她笑咪咪地再介紹一次。「你一定沒注意到他有多可愛吧?他呀,就像漫畫裡面那種美少年,樣子白白淨淨的很討人喜歡,而且啊,他害羞的樣子真的好可愛,就像個小弟弟一樣……你就是沒那樣啦!人家想要的師弟,就是像光希那樣可愛的、能任人擺弄……」
「嗯?」他瞇眼看她。
「沒、沒啦!」讓他發現她的動機不良,她傻笑以對,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這才又說道:「我的意思是,那種可愛的樣子才是我心目中師弟的樣子嘛,哪像你「像我怎樣?」
「你就那樣呀,像個小老頭兒似的,害人家這個師姊當得一點威嚴也沒有。」她抱怨,換來他一陣輕笑。
「笑什麼啦!平常要你笑,你「ㄍ一ㄥ」得跟個木頭人一樣,現在人家跟你講正經的,你卻一直笑……人家是師姊耶,你當師弟的人,就不能多給一點尊重嗎?」
「好了啦你,時間不早了,別再扯這些有的沒有的了,快點回房去睡,明天還要上課呢!」他不以為意地趕她回房,實在不好傷她的心,告訴她其實光是她那軟軟的聲音就注定了她天生的沒氣勢。
「我才沒胡亂扯,我很認真的。」她嘟嘴,不喜歡他老當她在玩鬧。
「那你要怎樣,才覺得有師姊的威嚴呢?」他反問,將問題丟回給她。
他這一問,頓時使她一臉困擾。
也沒錯啦!平常他們就是這個模式在過日子,不知不覺也過了這麼久,但……但也不能就一直這樣下去啊!
「那個,雖然我一時想不到,可是你做師弟的老是比我這師姊耍大牌。」
她埋怨,多想耍耍想像中的師姊威風。
「大牌?」他揚眉,不解其意。
「對!就是大牌!」她很慎重地點點頭,這才開口解釋。「你也不想想,我是師姊耶,可是卻什麼都聽你的,結果弄得好像你才是師兄似的,那我師姊的?面何在?」
「有嗎?」他配合她,凝神細思後說道:「我平常那樣對你,我以為那是一種對師姊敬愛的表現,並沒有特意要耍什麼大牌啊!」
「才怪,你明明就不把我這個師姊放在眼裡。」她咬死這一點。
「放在眼裡?」他又是一陣思考之後,溫吞吞地開口。「你的意思是,以後的早餐不用幫你做、午餐你要自理、晚餐加消夜改由你動手?」
她一愣,沒料到他會把問題接到這邊來,然而,他想舉的例子可還不止如此。
「當然嘍,家裡的害蟲出沒時,比如蟑螂老鼠之類的,你得出面解決掉它們的生命,以保護我這個膽小無用的師弟,再來的話,若是家裡一些家電器具壞了,你也要負責修好,好讓我這個師弟坐享其成,因為你是師姊嘛,師姊就該這樣照顧師弟的,是不是?」他一臉受教,完全符合一個小師弟該有的謙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