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彤琤
「你說誰醜八怪?」為首的女孩回過神來,有些不服氣。
「當然是你、你、你、你……」配合目光,少年一個個點名。「還有……」
輕蔑的視線,最後落定在正中央帶頭的女孩身上。「你!」
「你……」領頭的女孩怒極,反而說不出話來。
「還不走?你們幾個醜八怪,待在這兒是要礙我的眼嗎?」少年一點也不客氣。
「你是誰?」女孩氣惱,從沒受過這樣的氣。
「我是誰,你管得著嗎?」少年冷笑。
「可惡!有本事就待在這兒別跑!」女孩想去搬救兵。
「哼!你有本事,就光明正大的跟我幹上一架,別孬種的找人來撐腰。」看出她的企圖,少年不甘示弱,也不覺得幹架的提議有以大欺小之嫌,畢竟對方不也是以眾欺寡?他不過是換了個方式而已,算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被激得說不出話,女孩跺腳,扭頭就走。「我們走!」
見幾個女孩氣呼呼地離去,原先被包圍的小女孩怯生生地定於原地,正猶豫著她是不是也該自動告退?
畢竟,以這位大哥哥的相貌來比較的話,她的樣子應該也是他眼中的醜八怪,那她是不是也該自動離開,省得礙他的眼?
「你做什麼?」瞧見她一點點、一點點,螃蟹似地向一旁移去,少年覺得有趣。
「我……不美……」小女孩努力想著,該怎麼說才是正確的。
「所以?」少年試著理解她的話。
「所以不能留下來礙你的眼。」小女孩很認真地回答他。
小少年爆出一陣大笑,怎麼也沒想到,這小丫頭會給他這樣一個答案。
「書兒說錯話了嗎?」那小兔兒般單純的瞳眸裡佈滿了擔憂。
「書兒?」小少年意識到這是她的閨名,忍不住動手揉了揉那白嫩嫩的臉頰。「沒,書兒沒說錯話。」
「可是……」因為緊張,小女孩開始無意識地摳著指甲。
「沒什麼好可是的了。」小少年從懷中掏出一個精緻的瓷娃娃,塞進她的手中。「喏,這給你。」
「不可以,額娘說不能亂拿別人的東西,還說無功……功……」偏著小腦袋,小女孩想著母親的教誨。
「無功不受祿。」小少年提醒她。
「對,無功不受祿,額娘說無功不受祿的。」小女孩說著,但一雙眼卻捨不得的直看著那精緻的瓷娃娃。
「沒關係,這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不說,你額娘不會知道的。」小少年笑咪咪的,看得出心情極好,跟剛剛趕人的模樣差了十萬八千里。
「可是……」
「別可是了,我把它送你,是因為它跟你很像;再說,由你來當它的主人,總強過放在我身邊讓我打碎的好……對了,就當做你幫我保護它吧!」小少年找出一個理由來。
「保護它?」小女孩有些不解。
「剛剛我幫你解圍,你幫我保護這個瓷娃娃,這很公平,不是嗎?」少年笑道。
是這麼說的嗎?
小女孩覺得困惑,但又想不出是哪裡不對勁。
看她一臉懵懵懂懂的困惑表情,少年忍住笑。不是錯覺啊!他越看,就越覺得這小小的傻丫頭真的好可愛,就跟那尊瓷娃娃一樣,白嫩嫩又笨呆呆的模樣真是稚趣可愛的緊,難怪他一時心血來潮,就要把這剛收到的禮物轉送給她。
「好了,就這麼說定了,這瓷娃娃就送給你,請你幫我保護了。」不讓她細想,小少年代她作下了決定。
握緊那尊小瓷娃娃,小女孩反射性的答應。「嗯!我一定會好好保護它的。」
「哎呀,你真可愛。」忍不住的,小少年又伸手揉了揉那軟呼呼的嫩頰。
從沒讓人這樣誇過,小女孩害羞得紅了一張臉,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只覺得心口甜滋滋的,整個人像是要飛起來一樣。
「糟!現在什麼時候了?」像是想起什麼,小少年一臉惋惜。「我得走了……」見她努力壓下失望的神色,少年突地又改了口。「你乖,在這裡等會兒,一會兒後,我再來陪你玩,這樣,你說可好?」
怯生生的清秀小臉兒上綻出欣喜的笑容。
陪,這個字眼,讓她覺得快樂,那是一種難得的、讓人在意的感覺,在她小小的年紀當中,第一次有人這樣在意她,說要陪她……陪,陪她耶!
直到小少年離去,小女孩仍未能從她的感動中跳脫,傻呼呼地握著手中的瓷娃娃,一再重溫那被人在意的感覺,久久,不能自已……
怔然對著眼前大樹,九年前的往事清晰得如同剛剛才發生一樣,可書雅的心中比任何人明白,就算再怎麼樣清楚明白,那都只是一場沒人會在意的過往。
苦澀的笑容浮現。她相信,除了她自己,或許根本沒人知道這御花園的一隅曾發生過什麼事,也只有她自己才會把這段別人不以為意的小小事件當成珍寶,一直擱在心底深處珍藏著。
「格格?」彩雲憂心地看著主子,提醒道:「該上座了,一會兒就要開戲,若遲到,我們會引人注目的。」
彩雲貼心的顧慮讓書雅悄然一歎。
引人注目,是自她稍稍明白事理後,最最不想讓它發生的一件事,事實上,不只是不想引人注目,要是可以,她根本就不想接近人群,尤其是像現在這種人滿為患的大型聚會。
真的!若她有選擇,而且能夠選擇的話,依她的個性跟習慣,這樣滿是人群的宴會,她躲都來不及了,更遑論是要參加。
可沒辦法啊,三年前宮裡設下了規定,在這春日賞花宴裡,所有的王族男女都得參加,尤其是未婚的男女們,除非有天大的理由,要不,一個個都不准藉口不到。
礙於這道旨令,累得她這未婚的少女無法藉故推辭,即使心中千百個不願意,可在無法違背聖命的前提下,萬分不情願的她也只得硬著頭皮參加了,然後連著兩年受盡一言語羞辱與冷眼對待。
今年,情況應該也差不多吧?
念頭方才落定,眼前的座位讓書雅心中苦笑。
又是……又是這個位子!
「什麼嘛!怎麼又是最角落的位子?」不似主子的好說話,彩雲不滿,而且將不滿全噴射向領位的小太監身上。
「這……呃……奴才只是個新來的小太監,關於分派位子這種事,實在……實在是……」
「算了,彩雲,你別為難這位小公公了。」看著距離主位最偏遠的角落,書雅倒是不怎麼在意,要侍女別代為出頭後,一如過去十六年來的溫順恬靜,她順從地朝那最偏遠的座位上走去。
「格格,您就是這麼好說話,才會讓人這樣欺負到底;三年了,您已經連著三年坐在這最偏遠的位子,這擺明了就是欺負人嘛!」彩雲仍是唸唸有詞,看得出很為主子抱不平。
「算了,你也知道,這賞花宴的性質……」幽然一歎,書雅不願多談。
經過九年的寒暑,變了,什麼都變了。
就以這賞花宴來說好了,自三年前聖上親自下達一番指示後,其舉辦的主要意義,再也不是當年要籠絡女眷們感情那樣簡單。
如今,參加的對象不再限於王族中的各女眷,改為王族人士皆得出席,尤其未婚男女更不能無故不到……光看這一點就知道,這原本單純聚會性質的賞花宴徹底變了,儼然已成為一種變相的相親大會。
然而,不單單只是為未婚男女製造相識、進而求親的機會;在賞花會這一日,皇上也會出席與所有人同樂,也就因為這樣,所以不只是出席的未婚男女們盛裝打扮,以求留給其他人好印象,只見後宮的嬪妃佳麗們為求能留給皇上最美好的一面,一個個同樣是極盡所能地打扮自已,期望如此一來,一方面能將旁人比下去,顯現自己出眾的美貌,再者,若運氣能好上那麼一些,說不定可以藉此機會一步登天,獲得聖恩青睞,一躍成為枝頭鳳凰。
就因為這些理由跟原因,出席這賞花盛宴中的男男女女外加後宮嬪妃們,哪一個不是卯足了勁的用最盛裝的一面來呈現自己?除了書雅之外。
是的,就只有書雅沒費心地特意裝扮,讓自己跟著投入這場人比花嬌、個個爭妍鬥艷的比賽當中,所以彩雲才覺得氣惱啊。
「格格,既然您知道,這賞花宴名下的真正意思,你實在不該就這樣出門的。」對於主子的隨便,彩雲硬是覺得不妥,更何況,那些大小眼的管事太監們,是見哪個人好欺負就欺負誰,按她主子的個性,再加上不愛打扮的習慣,這樣下去怎麼得了?
「不然又能如何呢?」書雅扯出一抹淡笑。「再怎麼裝扮,也改變不了什麼,只是徒讓人多添一則笑話罷了,我又何必白費力氣去做這無謂的事情。」
能說得這樣淡然又平靜,是因為書雅瞭解自己,也是有那麼一分自知之明,所以她不願白費那個心,也懶得在位子上計較什麼,即使她明知道,坐到這形如冷板凳一樣的位子,對一般人來說,其實是一種變相的侮辱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