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我心不屬於你

第2頁 文 / 唐瑄

    「澄澄。」他說得口乾舌燥,把一道簡單的人事命令,描繪成感人肺腕的血淚辛酸史,企圖打動她,怎奈人家緊據著嘴硬是不甩他。

    幸好他聰明,隔著桌子與她對話,這樣至少在她一時失去理智時,還有一線逃亡生機。

    「噁心。」佟澄空不領情地乾嘔一聲,俏顏逐漸翻黑。

    「我的愛將。」只要她高興,甜死自己他也不厭倦。

    「吐死了。」她輕啐一聲,凶暴地瞪向他。「再詔媚阿諛,休怪我翻臉無情。你老兄兜了長長一大串,其中有百分之九十九是不著邊際的廢話,我只想知道為什麼!」怎能怪她以拳頭相向,心情已經夠差了,這人還在那裹有的沒的屁話一大堆。

    「小佟,即使我在這裡說上一個月也不能改變既定的命令。」要被要剮隨她了。馬頭投降地斜靠黑亮的U型會議桌,大有豁出命的覺悟。

    「你再給我牛頭不對馬嘴試試看!」她拍桌而起,不巧對上玻璃窗外溫蝶蝶同情的笑

    花癡知道了!急猛地倒抽了口森森涼氣,佟澄空惱得跳起身,乒乒乓乓,以秋風掃落葉之姿,撞得桌椅東倒西歪,她的雙腿直髮疼,也要死撐著尊顏移向玻璃窗。

    上頭想升誰入「蘭組」,她沒意見,唯獨這號花癡不行。可惡、混蛋、王八蛋。她使勁扯動百葉窗的控制繩。

    「小姐,那根繩子與妳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繞了它吧!」無名的悲傷油然而生,馬頭揉著隱隱作痛的鬢角,直覺死期已近,嗚呼哀哉。

    迫不及待向蝶蝶通風報信的好心人,八成是他親愛的老婆。

    「氣死人了。」居然拉不下來,這下喝水肯定噎死。

    背向玻璃窗的馬頭側頭見佟澄空扯得一把火,駐足在外的溫蝶蝶卻越笑越囂張,實在看不過去,趕緊傾身構來繩索,三兩下放下百葉窗,隔開對窗廝殺的雙姝。

    刺目的障礙物暫時不見後,慍怒的佟澄空幾度欲言,偏又郁恨得吐不出半個字,不知不覺她咬著指甲焦躁地踱起步來。

    為什麼會是溫蝶蝶?她想問,卻怕真相太傷人,自己沒法子承受。好幾次,她停下腳步難堪地瞥瞥馬頭,話已湧上喉頭,偏教自尊心硬生生給逼回,只好來來去去、來來去去晃昏馬頭的視線。

    「好小姐,我求妳別走來走去製造緊張了,我的天哪!」老天爺,他的頭還不夠受罪嗎?除了平撫下屬的怨怨,還得抵擋老婆的詭計和大筆私房錢流失的風險,他到底招誰惹誰?

    「為什麼?」佟澄空衝口而出,哪知話一出,人受打擊的自信心便發酵成劇烈的痛楚撕扯她的心。在這之前,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堅強的。

    為什麼會輸?

    為了這件案子,她和小森花了兩個月時間,幾乎沒日沒夜地搜集數據、構思構圖,甚至數次下台中和廣告主溝通理念。草案完成後,馬頭明明說她們的創意比溫蝶蝶那組來得好,不是嗎?

    「花董擇定蝶蝶,我們必須尊重他的選擇。」花錢的人是天子。

    「那只無恥的超級肥豬,祝他得口蹄疫,早死早了。」不陪他上床,就來這套,也不想想自己的噸位和長相,遜豬八戒豈止百倍,想染指她?別說是門了,連窗戶都沒有。「錢多就是天皇老子嗎?下流爛胚子,滿腦子淫穢,一肚子污水。」心被挫敗打擊得好痛。

    「妳上回賞人家兩巴掌可能也是因素之一。」她義憤填膺的俏模樣,惹得馬頭好氣又好笑。

    「活該,死好。」誰教他偷摸她的屁股,又色迷迷暗示她上賓館談,他的心情和精神會比較好。

    好?好他個頭啦?什麼東西。

    「當初不該讓妳們競賽的。」平心而論,他手下的幾十員大將,就屬小佟和蝶蝶企劃的廣告最為出色具巧思。

    蝶蝶抓得住市場脈動,小佟以創意領先,兩人各領風騷,如能相輔相成必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勢力。唉,若不是這兩人優秀的資歷和漂亮的成績己至陞官階段,誰捨得放這種難求的人材展翅高飛。

    「你本來就不該。」佟澄空憤怒地跌坐椅子上,頗感無助。「溫蝶蝶自『竹組』起便處處和我作對。真搞不懂,我又沒對不起她,這女人卻三番兩次找我麻煩。」

    「安啦,妳又不是省油的燈,不會被她扳倒的。」失眠了兩年半,馬頭太明白她們敵對的程度有多驚人。坦白說,澄空在廣告界有目共睹的漂亮成績,泰半得歸功於蝶蝶三不五時的尋釁和刺激,反之亦然。

    唉,相輔相成?簡直是天方夜譚。

    「少藉機損人,這次不就倒了。」真氣人,奮鬥了兩年多,好不容易陞遷有望,哪知人算不如天算。「敗在她手下,我做鬼也不會繞過那只死肥豬。」刺痛的眼睛幾度泛上淚水,都教佟澄空拚命壓下,不願將自己頹喪低迷的心情加諸別人身上,只想獨自領受。

    可是……自磋自歎的委屈化作淚水來勢洶洶地欺上眼底,她猝不及防,急忙低下頭,偷偷拭去。

    馬頭見狀,不敢上前安慰她,就怕她遭到二次傷害。

    「別灰心嘛!蝶蝶至少早妳半年進『菊組』,憑妳的天分和青春,後來居上不成問題。」花童好歹是「菊組」的大客戶,往後合作的機會仍多,不能得罪。

    「哼。」場面話一大堆,有個屁用。下星期人事命令一發佈,她怕連哭的時間都沒有,便被同事一波波急湧而至的同情聲浪給淹沒了。

    當初衝著「變月廣告公司」閃亮的名號,以及他們亂中有序的陞遷制度,培訓全方位人材的前瞻觀念,又不計較她在學,才死拚活拚考進來。

    待在公司五年多,雖然「菊組」的同事素質比初階的「竹組」來得高,她的視野因而開闊了不少,然而不進則退的道理她太懂,耗太多時間在這裹對她的廣告生涯毫無助益,反而消磨志氣。

    眼前尚得跨越「蘭組」,才能抵達目標地「梅組」。相信不只是她,為廣告癡傻的芸芸眾生所敬仰的廣告鬼才和製片天才,全都集中在廣告人心中的聖殿——「梅組」。唯有攀到那裡,她才能隨心所欲遊走各國增廣見聞、學習新知。

    如今……什麼都沒有了,教她怎能面對這種打擊?

    「老實說,花董在商界打滾了三、四十年,公司利潤一年年成長,咱們絕不能說人家腦滿肥腸,除了好色以外,一無是處。」很不想說,可是傷害已經造成,要痛痛一次就好。

    「換句話說,不管溫蝶蝶和這隻豬的關係多密切,都與這次的評定無關囉!」她臉色難看地譏諷道,不願抬頭讓上司看出傷心的痕跡。「有何難言之隱你大可百說,反正本小姐現在的心情惡劣透頂,絕不可能更爛了。」她顫聲嗚咽。

    那可難說。馬頭艱澀地咽嚥口水,幾經斟酌,為了愛徒的前途,只好吐實。「花童的喜餅廣告側重傳統,以訴求的目的來說,蝶蝶的構思確實好妳一些些。」

    咚澄空愕然抬頭,腦袋被炸空,張張合合的嘴巴,好半天吐不出一個音。

    「想不想瞭解原因?」馬頭仔細掩蓋悲憐。

    「廢、話。」早知道就不把話說得太滿,入社會混了多年,情緒從未這般糟糕過,糟得她開始懷疑起自己的能力。

    與花癡共事數載,或許是上司有德,算出她倆八字帶克,總是分派她們設計不同性質的廣告,兩人各司其事,偶爾鬥鬥無傷大雅的閒氣增添生活樂趣,倒也相安無事。

    這回破天荒參與花癡提出來的競賽,並非她窮極無聊自找罪受,怪只怪無能的馬頭不知選誰進階,以及花癡瞧扁人的嘴臉,還有自己不爭氣的烈性子,諸多因素湊和而成。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花癡的男人緣好,沒想到她的設計功力更好。不行,她覺得自己快崩潰了。

    「蝶蝶能精準的抓住戀愛的感覺,符合大眾所要,可惜,這卻是妳的致命傷。」小佟老是刻意閃躲,甚而排除過於軟性、私密的戀人世界,否則以她出類拔萃的設計水平豈有輸的條件?

    薑是老的辣,蝶蝶看出她的毛病,故意挑選這項產品一較長短,誰讓小佟答應得太瀟脫,熱血沸騰的性格全然沒心眼。

    「奇怪,我只愛自己不行啊!」佟澄空心頭那壺滾燙的怒火一發不可收抬地爆裂。「要我學那個渾身塗蜜的女人四下招蜂引蝶,閒閒沒事亂放電,我情願上吊。」

    「小佟……」馬頭頓時四肢無力。「妳的才華不該只有這些,創意雖然重要,卻不能失去感覺,想成為全方位的廣告精英,試試多方面嘗試如何?」幸好會議室有隔音設備,老闆英明。

    「這種東西怎麼試呀?」她氣呼呼一躍而起。

    馬頭破她硬是要得的咆哮聲震退三步,冷汗滲出。「蝶蝶在感情的訴求方面確實勝妳一籌,他山之石可攻錯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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