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唐瑄
「嗯。」她信賴地輕點頭。
炙少爺對女人缺乏好感,她平空出現的時機不大對,失憶前的身份又似乎不平凡。不過,渾水既已淌入,想抽身也嫌太晚了,不如靜觀其變,先幫她取個名字,日後再做打算。「是不是很難念?」
「不會!呃……這個名字很好念,叫……叫……海遙,對,就是海遙。」」隨口掰道。不論她的身份怎生可疑,他還是希望她待在這裹這段期間能快快樂樂,不被炙少爺給吃死或嚇斃。
「好。」她嫣然一笑,無異議接受。遙遙大海,滔滔白浪,她的再生之所……
「你是不是不喜歡?沒關係,我們可以再想其他的。」錢克安得意的神情被她太過附和的容顏抹殺,一心想補救。「我喜歡,真的。」一個名字代表一段新的人生,她的人生就從「海遙」重新起步,慢慢拾遺。
她稱不上傾城紅顏,卻清麗有加。尤其是她那雙會說話的杏眸,大而有神,時而純真清澈,時而柔媚多情,蘊涵了千萬種風情;一張精巧的瓜子臉被過肩的黑亮長髮烘托得極其醉人,有股遙遠而不可捉摸的神秘感。當初堅持救她,泰半是難捨紅顏早逝吧!錢克安疑望她弧線優美的側腮輕歎。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太瘦了。據我初步估量,你小姐全身的肉加起來可能還不到我大腿肉的重量。」這副嬌小的身子和清麗的面容有可能是偽裝的嗎。
「真的嗎?」她微愕的回頭瞧他,「克安好瘦。」撒旦比較強壯,也高大許多。
「所以你知道自己有多瘦了。」他戲謔的指指粥,「婆婆熬了好久的粥,你吃了近一個小時才吃半碗,她知道了可是會傷心的。」她吃不完,惜物成性的婆婆會叨念上一個禮拜才是重點。
「我……我會很努力吃完。」這是人家的心血,不能浪費。為了證明她知恩圖報,她加快速度啖粥,沒胃口卻努力硬吞,險些噎著。
「吃不下就別吃了,躺著休息。」錢克安看了難過,自作主張移開餐盤,推她躺下。
她掙扎著想起身。「我吃得下。」沒吃完粥,婆婆會難過。
為免她動到傷口,他順了她的心,扶她坐起。「要吃就慢慢吃,婆婆不會因為你吃不完她的粥就翻臉的。」婆婆的肚量若非足以撐得下大船,怕不早被口味特刁的少爺給氣跑了。
「克安……如果我一輩子都想不起來自己是誰……或者來自哪裡該怎麼辦?」埋首嚼著稀飯,她淒幽的低嚀聲惶惶然飄起。
「別擔心,你一定是台灣人。」可能連她自己都沒發現她一口國語說得極台北。隨少爺遊走多國,他多少有辨識口音的能耐,應該不至於判斷錯。「如果這輩子你都記不起自己是誰也沒關係,我會當你是妹娃一樣照顧你。」反正他舉目無親,多照顧個人無妨。
想到一輩子都無法重拾記憶,她的手便止不住顫抖。她得付出多少代價才能追回過去?
※※※
香港「總經理……」自從盂葵失綜後,他常常魂不守舍。
舒義望著糜燦的霓虹燈,眼底一片死寂。小葵……
「阿義……」這些日子以來,他不吃不喝也不肯休息,沒日沒夜的四處打探小葵的下落。即使是鐵造的身子也會支撐不住連番的奔波,阿義卻硬是熬了下來。
是那份刻骨銘心的疑戀在背後支持著他嗎?
「品儂……她沒有事對不對?」舒義哽咽失聲。一個禮拜過去了,就算是遭綁架也該有消息。
季品儂含著淚水,掩嘴輕泣。「別胡思亂想,小葵當然沒事。」「告訴我,到底要付出什麼代價才能找回她?」該做的、能做的,他全都做了。兩行清淚緩緩地從舒義的手掌滑落。
阿義哭了。季品儂驚詫著,泉湧的淚水隨之紛紛溢出。她心目中最勇敢、最剛毅的漢子流淚了。小葵,你可知道我有多麼羨慕你?
「她到底去哪裡了?」如果她沒失蹤,說不定已經答應嫁給他了。
季品儂心痛的抓著椅背,藉以支撐。「小葵習慣獨來獨往,常年待在台灣,或許不想回來……」
「不是!」舒義瘋狂的怒吼。「她不會不通知她爸爸一聲便消失,小葵不是那種任性的女孩。」
是了,在舒義心底,盂葵代表的意義便是完美無缺。即使她孤傲,即使她冷漠,即使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他還是能把她的缺點幻化成瀟灑的舉止。為什麼是她……
「事實上,她的確滯留台灣不回來。」季品儂冷了心、冷了情。她怎麼都不相信小葵會答應阿義的求婚,她並不愛他,然而最近阿義卻四處故話說他會在近期內和他深愛的小葵結婚,怎麼可能?她絕對不相信,可是她卻……「胡說!」舒義無法接受這種可能,霍然從椅子彈跳起來,揪住季品儂的衣襟,提起她狂哮。
「既然如此,你怎麼解釋她的失綜。」他為什麼就不能靜下來看看他身邊的人?又為什麼不接受她的感情?」說啊?為她辯駁啊!」她妒恨地步步相逼,理智全失。
「你嫉妒她,一直都嫉妒她比你好。」舒義憤怒地推開她。
季品儂堵在他面前,淚眼迷離。「是,我從以前就氣她,氣她生得白淨、生得嬌柔,生就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不費吹灰之力就奪去你全部的注意力,搶走所有人目光的焦點,只因為你們無法對那張天使般的容顏動忽,無法不被蠱惑。私底下,你我心知肚明,小葵比誰都堅毅,都孤僻、倔強,她根本打不倒。」「住口!」他不想聽任何人編派小葵的不是。「回去,在小葵沒找到之前,你不要出現存我面前。」
「阿義,我是你的秘書,別趕我走好嗎?」季品儂怨恨的思緒被他那聲悲沉的咆哮喊斷,頓悟到自己的失控,她滿臉痛楚企圖想彌補。「不要趕我走,求你。」
「我要再去台灣一趟。」他終於把香港的公事交代完了,這回若沒找到小葵,他絕不回香港。
「你已經去了三趟,引起董專長關切了。」他不能撇下這邊的事情不管,好歹他是公司的總經理啊!」盂伯伯在那裹,一有小葵的消息,他就會通知我們--」
「別說了!」舒義煩躁地打斷她。「小葵比什麼都重要。」
「可是……」是呀!在舒義心底,小葵是舉世無雙的寶貝。
「我會親自向爸爸解釋,不會讓你為難。」沒有小葵,他奮鬥給誰看?
「我也去。」季品儂眼看勸阻不住他,決定追隨。「讓我去,我和你一樣愛小葵啊!」她淚水淋漓地哀泣。剛剛那些無心之語全是一時氣憤瞎說的,其實她對小葵瀟灑自在的生活方式,一直是欣羨的。「就算我真的氣小葵,也不可能恨她。你以為她不見的這些日子,我心裹就好受嗎?小葵和我相處的時間難道會少於你?」
「品儂……」舒義僵硬的語氣軟化,臉上憂心如焚的線條卻無法放鬆。「最近大家都太累了,回去歇會兒。」
「我好擔心她喔……」季品儂傷心地偎進他懷裹,抽泣過度的雙肩不堪負荷地抖動不止。
「別哭,我們一起去台灣找回她。」她一定還在台灣的某個角落。為什麼不回來?難道……不,小葵絕不可能發生不測,他拒絕逼瘋自己。
「下個月,台灣外貿協會舉辦電腦展,我們也在受邀之列。我已經向董事長報備,他允許我們以出差名義先到台灣籌備,順便探探市場,這樣你就不會被董事長責備了。」她早已替他準備好一切,相處了二十多年,她太懂他了。若不是十三年前盂葵硬生生地介入他們之間,阿義愛的人會是她吧!「謝謝你,品儂。」他明瞭品儂對自己的心,卻無法勉強自己愛上她,只因為他的心早已被一個叫盂葵的女孩子偷走了。
第三章
好不容易人睡的錢克安,被黑炙一通催命的電話攪得精神差點錯亂。當他領旨十萬火急地奔到主子房間時,入目所見的景像當下嚇得他目瞪口呆,嘴巴抽搐般張張合合了N百遍,卻怎麼也擠不出話來。十二點整,和昨晚一樣。簡直不敢相倍這種事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錢克安死死地瞪著蜷縮在少爺身邊的海遙,挫折感油然生起,差點撞牆以了殘生。
「可以解釋了。」相較於前幾晚的慍惱,今夜黑炙的憤怒已清晰可聞。「前天是迷路,昨天不小心走錯房間,今天八成是夢遊吧?」
「她……呃……沒話說。」藉口說多了,不免淪落像故羊的小孩,狼真撲來了,沒人會甩他。看少爺下巴繃得死緊,他還是放聰明點,老實招了。「事實上,海遙說……」錢克安慌忙摀住嘴,可惜為時已晚。
終於洩底了。原想拖些時日,等少爺心情好些,再有意無意提一下她的名字,反正少爺也不會留意,這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