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唐瑄
「不要介意,其實表姊很喜歡你。」她笑著將手探進他肘彎,膩近他,柔聲撫慰他怒怨不平的心。
「她那種表現方式叫喜歡哦?不喜歡是不是就直接拿刀砍了?」阿野繃硬的面容終於柔化。
「你生氣啦?」花欣輕笑出聲。兩人有默契的放慢腳步,在涼夏的靜夜悠然散著步。
「有一點。」
「剛剛忘了向表姊拿ok繃。」花欣抬手溫柔地碰了碰他烏青的顴骨和嘴巴。
「不用了,我沒那麼嬌貴。告訴你,其實我是故意激他們來打我的。」經過下午和晚上兩場激烈的對壘,阿野臉色悒鬱,沒心力也不想隱瞞了。
「表姊有告訴我了。是他們自己討打的,怪不得你。」一定是為了昨晚她被硬拖出去相親,差點慘遭強吻的事。他昨天已經把人家當沙包練拳了,今天居然
「沒辦法,我火大,誰教我是小你兩歲的幼稚男生。」阿野終於忍不住地衝口而出後,別開臉望著人車幾稀的馬路,不讓她看見他臉上憋了一下午的烏龍氣。
他的在意全是外人逼出來的,他也不想這樣
「大兩歲有大兩歲的自以為是嘛。」花欣討好的搖搖他僵緊的臂彎,柔聲戲謔道。用這種方式報復她,那家子也夠絕了。
「小兩歲有小兩歲的優點。」她不在意的逗弄音調,徹底軟化了他怒僵的臉部線條,他再三賭氣地堅持。
「本來就是啊。其實幼稚就是單純直接的意思,不夠成熟穩重表示還有人性,
表姊是故意氣我,才會刻意挑敏感的字眼嘔你。」花欣發揮公關的硬拗長才,配合柔和的嗓音安撫他。
「為什麼要氣你?」一向做線性思考,不愛拐彎抹角的阿野直接抓重點問。
「我忘了。」慘了,他最近很介意這檔子事。
「忘了她們為什麼要氣你?」她罕見的膽怯神色,勾出他滿心的狐疑。
阿野乾脆停下腳步,拉轉她面對自己,等她回答。
「我忘了告訴她們我們在交往的事。」花欣怯怯一歎,硬著頭皮望向果然怒容滿面的他。這才是表姊要她面對的——他因為她的疏心而爆發的憤怒。
阿野簡直不敢相信他在她心中的地位竟這般無足輕重。
氣呼呼地甩開她的手,他轉身就走,步伐又大又直又快,幾個跨步就把一臉歉疚的她遠遠甩在後頭。
「你把我當什麼了?!」他忍不住回頭對她咆哮。
花欣維持緩慢的步調踱著,傷腦筋地思索該怎麼作答,才能一舉冰鎮他的怒
氣。
「我就這麼見不得人?」憤怒的人越走,腳步越僵。他高高興興把她介紹給他那票兄弟,結果她呢?
她的獨立自主已經讓他很不安,她不要他介入她的生活圈,他也忍耐照辦,結果現在他得到什麼?她一句該死的「忘了」!
「我最近太忙,沒時間和表姊們吃飯,不是故意的」她一向沒有主動告知的習慣,除非別人問,別人要求啊。他有沒有在她心底,這點最重要不是嗎?
「你是忘了還有我這個男朋友的存在,還是你從來沒把我放在心底?」這四個月他到底算什麼?!
「阿野,別這樣。」
花欣歉疚得想靠近他,被傷了心的人像刺蝟一樣憤怒的退得更遠。
「原來你也和你那票表親一樣俗不可耐嗎?重物質、重外在,把別人鄙夷地踩在腳底下,所以你從來不會想要介紹我給你的朋友!」交往以來,所有的不滿與恐慌,被今天的刺激一再催發,加上她這最致命的一擊,阿野捉狂了。
被人平白冤枉,花欣一點也不好受,下意識焦急的為自己辯護:「想認識她
們,你可以像今天一樣告訴我啊,我沒有強迫別人接受的習慣。」
「一定要我告訴你,你才會知道嗎?」阿野感到不可思議,心更寒了。「你們這些人思想拐來拐去,有的沒的顧忌一大堆,該注意的不注意,白疑、自私的思想一大堆,都要別人配合你們?我要配合到哪一種程度,你才會高興?!你不回家我不能問,我太關心,你覺得是多餘,你根本就不讓我靠你太近,現在我還必須忍受被你不時的遺忘嗎?!我不介意單方面付出,我他媽的介意你不只不領情,還一點也不用心!這樣交往下去,有什麼意思?!」
「好!是我不對!對不起!」失眠熬去了花欣的耐性,她更受不了他咄咄逼人的態度。「我忘了,是因為我獨來獨住二十八年,也以為這輩子會永遠這樣下去,我已經準備好獨身了」
「你的意思是我對不起你?破壞你單身的計畫?!」為自己不值的阿野勃然大怒,惡狠狠的眼神猛然刺向她。原來這半年只有他一個人白疑到極點的一頭栽進戀愛的狂熱裡,她根本不想和他交住。
「不是,我已經在調適了,只是還需要時間」他受傷的神情讓花欣心亂如麻地替自己編織藉口。
「你廢話夠了沒?!少拿應付三歲小孩子的場面話敷衍我!自己好好想一想,你真的有盡心在調適心態嗎?四個月,不是三天!你到底有沒有認真看待我們的關係?你在意過我的感覺嗎?你覺得我讓你丟臉可以明講,我們分手啊!何必浪費彼此的時問,搞得大家這麼痛苦!」
決裂的話一出,傷害已深,兩人更難回頭了。
花欣不僅身體累,精神也累,更不想在路邊吵架給別人當笑話看。她倔強地閉起抖顫的唇,防備的眼神滿是不被瞭解的痛苦。
「很遺憾你對我信心不足,很抱歉我害你自覺不如人,受委屈了。我們的個
性、思想差太多,暫時分開一陣子,彼此冷靜想想也好。」她不想鬧得這麼僵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她不懂
「試都沒試就放棄,這就是你的決定?你一直在等我主動提分手,好讓你解
脫,對吧?」阿野被傷透心,滾沸的心急遽凍結,激烈的咆哮聲驟然變冷,寒著
臉,僵立在遠處冰冰冷冷地望著她。「逃走比較容易,是嗎?連吵架的時候你都不肯放真心,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一回事?!」
沒有就不會和他交往了,為何他不懂?花欣緊繃著固執的臉,深吸一口氣,快步越過他。
阿野定定不動地任她擦身而去,瞄也不瞄她一眼,他心灰意懶的眸子在兩人交會的瞬問,死寂地投注向幽暗沒有盡頭的路尾,臉色陰鬱而森寒。
「我們才交往四個月,你用得著這麼生氣嗎?」花欣緩下步子,忍著沒回頭,卻忍不住想知道答案。她心底有他,這個比較重要,不是嗎?
「是時間問題嗎?不是你的心態出問題?」整個人被掏空,也暫時將他被扯得很痛的心冰封,凜著酷寒的神色,從冰冷的鼻尖哼出殘忍的嗤聲。
「我不想在這裡跟你吵架。」動了氣的花欣攫緊外套,語氣極為容忍。
什麼時候她還來這套!阿野徹徹底底捉狂了。
「你愛怎樣就怎樣,隨便你!老子絕不會再甩你了!」決絕的撂下話,阿野陰寒的眸子更冷更沉,開步朝另一頭走去,與她背道而行,兩人的距離越拉越速。
這是相戀四個月以來,他頭一次約會完沒親自送她到家門口。花欣戀戀不捨的摸著他遺留在她肩上的外套,心底掙扎、猶豫了許久,終於回頭看他。
悵然若失地凝注那個漸行漸遠的瘦削背影,她煩悶的胸臆間充塞著強烈的失落與迷惘,衝動得差點喚住他,卻拉不下同樣被刺傷的自尊,也氣他扭曲她的情感,將她數落得如此不堪。
這樣是不是比較好?這段預期外的戀情,起初她真的不熱中,處於被動狀態。但是隨著相處日深,感覺漸漸變了,她也漸漸把他融入生活,現在卻難道預期外的忽來,也會在預期外忽去
無論如何,目前他們需要時間冷靜心情,而不是毫無意義的逞口舌之快,把對方當死敵般相互攻許,血淋淋地撕裂彼此,直鬧到感情再也不能修復,兩相俱傷為止她不要這樣
逐漸被黑暗吞噬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視線中,這層認知嚴重地傾斜花欣自以為安穩的世界,驚慌了她的心。
她真的不知道她的獨立已經造成他的不安,非常不安,而她竟完全沒感覺到
是不是如他所說,她活得太自我,對他不夠在乎,隱隱約約的將他排除在外
看不到他了
安全的世界傾瞬間失去支柱,片片崩塌,著慌的淚水迷濛了她眼睫,滾落暖暖包裹著她的西裝外套。她焦心的舉步想追,雙腳卻羞慚得邁不開。
直到這一瞬才知道,寄托在他身上的感情已經多得收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