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唐紫
他從來只知有母,不知有父。一個借口為了前程拋棄情人,一去不回的負心漢,如何配做他上官知禮的父親呢?
每每望著玉扇,總讓他千般懷念也萬般痛苦,心中更有著深深的怨恨與感歎。
他藉著玉扇追憶慈母,為母親的紅顏薄命感到萬分痛心,他恨那個棄母親於不顧、薄情寡義的男子,也深深懷疑人世間會有所謂「海枯石爛、至死不渝」的真情真愛嗎?
他不知道,萬一有朝一日他找著了那個該是「父親」的男-人,他會做何反應?會只是如母親臨終前所交代的,那樣輕描淡寫的問一句,「為何一別無音訊?可還記得那綽約而立的美人嗎?」
上官知禮打賭自己一定做不到。他不可能如此心平氣和地面對那個傷害他母親一生的男人,更或許他會將滿腹怒氣化為行動,若那個男人辜負母親另娶名門之女,他絕對會毫不留情的替母親報仇,向他們所有的人討回公道。上官知禮不在乎對方的權勢地位,更無懼於承擔「弒父」的重大罪名,因為他上官知禮根本沒有父親,又何來弒父呢?
但是不管上官知禮如何抗拒父親的影子,父親卻似乎永遠在他左右糾纏縈繞,揮之不去。因為他只要看到自己,就不自覺地會聯想到那個「父親」。
母親不止一次的在他面前感歎,上官知禮活脫脫是他「父親」的翻版,俱是人世間少見的美男子,有著萬人之上的龍風之姿,天資聰穎、允文允武、才情滿腹、舉手投足風度翩翩,令人傾心。
上官知禮不願意這樣!這些令旁人既妒且羨的風采、特質都是他心中的痛。如果可以,他真希望摒棄這天生的華風玉骨,他不接受自己的血液中流著那男子的薄情寡義,他對這份不可抗拒、「與生俱來」的牽引痛恨至極。
但是現實卻總是與他作對,無論他如何裝得橫眉豎目,如何刻意貶低自己、醜化自己,甚至偽裝自己,旁人眼中的上官知禮卻永運還是那些評語——俊美、斯文、有才——
「刷」一聲,上官知禮微慍地收攏玉扇,子夜般的美眸泛著無奈與怨恨。
「嗯,俊美無雙的玉劍才子似乎心情不佳喔!」一陣帶笑的聲音傳來,隨即有個昂藏玉立的身影緩緩走進了莫愁閣。
「哼,我討厭人家用『俊美』形容我,那是用在女人身上的形容詞。」上官知禮不悅地挑眉,美眸瞪視著來人。
這名亦有玉樹臨風之姿的俊公子名喚杜可風,和上官知禮有著不錯的情誼。他原是沒落的世家子弟,通曉詩文也精通武略,目前委身於權貴之家做卿客幕僚,或許是時運不濟吧,一心冀求東山再起、恢復家世聲望的杜可風並未受到重用,有志難伸。
「哼!『美麗』才是用在女人身上的,『俊美』卻正足以形容如你這類的美男子。」杜可風笑道,「洛陽城裡誰不知道,五儒生之中的上官知禮是個貌勝潘安,令男人嫉妒、女人羞愧的俊美男子呢?」
「住口!」上官知禮面色一整,天生的威儀顯露無遺。
「哎呀,別生氣,好朋友嘛,不要太在意。」杜可風嘻嘻笑道。
「哼,你若敢再用『俊美』兩個字形容我,只怕你我之間的情誼將會煙消雲散。」
「唉!」杜可風輕輕一歎,「玉郎,我真搞不懂你,長得俊逸非凡是人人夢寐以求的,唯獨你對它如此排斥,這是為何呢?」
上官知禮並未回答,清冷的眼眸定定地凝視著遠方,一身的孤高冷絕。
這便是典型的上官知禮,儘管他恪守處世之道,卻也執著於「君子之交淡如水」的信條,許多心事絕口不和外人提。因此旁人眼中的上官知禮總是神秘、難以捉摸的。
「你總是如此神秘,憑著你我的交情,難道還不能互訴心事嗎?」杜可風有些悵然。
「很抱歉,」上官知禮一歎,「除了四位兄弟,上官知禮絕不對外人訴說心事。」
「既然如此,我也不強人所難了,只是希望你明白,杜可風是真正對你推心置腹的。」杜可風有風度地說道。
「我明白。」上官知禮淡淡一笑,「不知杜兄今日前來有何要事?」
「沒事。只是想來與你聊聊。」杜可風笑道,隨口問起:「喔,對了,你有聽說過從珍小築嗎?」
「叢珍小築?嗯,近來經常耳聞,據說是一間古玩店。」
「正是,聽說叢珍小築中奇珍異寶陳列滿室,其中的任何一樣都具有連城的價值。」
「可惜上官知禮一向視富貴如浮雲,並不在乎什麼連城的價值。」他淡淡一笑,展開了手中玉扇,瀟灑地扇動。
「那,玉郎誤會我的意思了。」杜可風搖頭,「連城價值當然不足為奇,所欲欣賞的只是古玩字畫本身的無價之美啊。」
「嗯,有理。」上官知禮微笑,他對古玩字畫的興趣向來濃厚,叢珍小築中若真有那樣多的奇珍異寶,倒是值得走上一道了。
「不僅如此,聽說叢珍小築的老闆慕容晴川也是頗值得玩味的。」
「慕容晴川……」
不知為何,這個名字投在上官知禮的心湖上,莫名地掀起了一池漣漪。
第二章
上官知禮與杜可風相約到叢珍小築,欲一睹那些難得一見的古玩字畫。只是兩人才步出了儒社,便碰上了一場廝殺。
被三名大漢圍在其中的,是一名看來容貌甚醜的女子。
慕客晴川正欲上儒社說服上官知禮出售那幅洛神圖,不料人都還沒踏進儒社,就被這三個仇家纏上了。
慕容晴川在心中大呼倒楣,雖說憑著她的功夫,取這三人性命不難,但她沒必要這麼做,因為根本就沒人出錢買他們的命嘛!這種做白工的事她可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慕容晴川一貫的信念便是:殺人絕對是罪孽,但若有人付大筆銀子僱請她殺人,那便是一種交易行為,身為一個精明的生意人,有錢賺錢,此種殺人可就不是罪過了。在一旁觀望的上官知禮輕輕一笑,「杜兄,不上前去英雄救美嗎?」
杜可風一向自詡為翩翩君子,對於英雄救美的事他向來是義不容辭的,但今日杜可風卻一反常態地搖頭笑這,「救美?玉郎,你在開玩笑嗎?以你的眼光,那個女子算得上是美人?」他顯然對上前伸手援助一事興趣缺缺。
上官知禮似乎早就料到他會有此反應了,只是搖頭一笑,半感歎半嘲諷地說道,「凡事只注重表面的人最是可悲。」語畢,他身形一晃,彷若一朵白蓮由天而降,落至戰局中間。
「諸位朋友,請住手。」上官知禮緩緩地扇動手中的玉扇,神采俊逸,氣勢逼人。慕容晴川乍見此人,不由得心上一驚。
天啊,世間居然會有這樣「漂亮」的男人?他的五官生得如此精緻、毫無瑕疵,卻又不屬於女子的那種細麗。渾身的風姿是如此爽朗溫文,卻又帶著一種與世隔絕的孤高冷漠、一種不與世俗同流合污的高潔尊貴。
他冠帶輕拂、衣袂飄飄,一把玉扇更襯得他高尚的風姿更為典雅。這種難以言喻的組合、這個比女子還要「美麗」的男人,真是她慕容晴川生平僅見,不由得看癡了。
「諸位在儒社門前大動干戈,可是不將儒社放在眼裡?」上官知禮的語氣不慍不火。
「你是誰?』』三個漢子其中的一個開口嘲弄道,「本大爺在此和這醜女了卻恩怨,你這個娘娘腔最好閃遠些,倘若傷了你那張吃飯的臉蛋,本大爺可不負責任。」
三人俱發出了輕蔑的大笑。
上官知禮變了臉色,雙眸燃起了兩簇冰冷的火焰,這是他要大開殺戒的前兆。
「唉!三位,你們要大禍臨頭了。」杜可風微笑地走向前來。
「什麼大禍臨頭,這個『美人』有能耐打贏我們三兄弟嗎?哈哈哈……」他到意加重「美人」兩字,以加深他的侮辱意味。
「三位可知道眼前這位是誰?」杜可風搖頭苦笑。
「管他是誰!」大漢隨即嘖嘖笑道,「生得這麼漂亮,可惜是個男人,他要是個女人啊,老子就把他搶回家,做咱三兄弟的老婆。」
三人又發出了狂妄的笑聲。
上官知禮怒火更熾,忍無可忍,玉扇一收,眼看便要使出殺手,不料杜可風卻阻止了他。
「你是讀書人,度量要大些,不知者不罪嘛!」社可風勸道。
「很好,既然你這麼說,我就讓他們死得明明白白的。」上官知禮咬牙回道,他冷笑的看向那三人,「你們聽好了,在下上官知禮,從現在起你們要記住我的名字,省得到了閻王殿裡,閻王問你們,你們卻一問三不知。」
「啊?上——」三人瞬時面色鐵青,等要拔腿竄逃時,卻已經來不及了。只見上官知禮玉扇轉動,那三人登時全身爆破碎裂而亡,血肉紛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