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唐紫
「你……」福卿卿聽到低泣聲,但不知道是她的,還是君成美的。也許兩個人都有吧,但君成美是心碎,而自己卻是幸福得幾乎要暈了過去。
「這件事我會等森田爺爺來做主,他一定會……」
「成美,你該知道世界上沒有人可以改變我的意願,就算是我外公也不例外。」不等君成美把話說完,單駒燁斬釘截鐵地打斷她。
「夠了!你非得把話說得這麼毫無轉圜嗎?在另一個女人面前,你就沒想過要留一點面子給我?」
她拚命忍著不聲嘶力竭地哭吼,福卿卿聽出來了。
原來,單駒燁對她而言,是天下第一等的癡情溫柔,但對別的女人而言,卻是天下第一等的無情冷酷。
她為自己感到幸福,卻也不由自主為君成美感到痛苦,她是一個多數方面都比她優秀的女子,卻在單駒燁——她心愛的男人面前輸給了她,教她情何以堪呵?
福卿卿心中突然有個「如果」冒出來,如果……十年前單駒燁沒有先遇見她,直接認識君成美,他應該會深深愛上她吧。
思及此,福卿卿不禁對君成美感到愧疚,她暗暗推了下單駒燁的胸膛,抬起眼凝視著他,無聲地請求他顧及君成美的面子,向她道歉,並且將語氣放柔和一點。
第九章
「單駒燁!」從教室一路跑到303研究室,顧不得敲門,福卿卿立刻闖了進去,這才發現裡面不止有他一個人,還有君成美和另一名西裝筆挺的男士。大家的臉色似乎都不太好看,嚴肅地抿著嘴,氣氛明顯是僵持的,她則為自己的失禮闖入感到不好意思,窘在當場。
「看到了吧?」君成美朝她呶了呶嘴,冷冷地笑了,「多不懂規矩的女孩,魏叔叔,你認為森田爺爺會允許她成為森田家的孫媳婦嗎?」
「魏叔叔」應該就是這位西裝筆挺的男士吧?福卿卿猜想。
單駒燁聞言,挑了挑眉毛:「既然我不準備接受他附帶條件的任何東西,那他要怎麼想也無關緊要。」
「你……」
「少爺……」
君成美和魏先生的話都被單駒燁打斷:「再說,這是我的個人研究室,只要她肯進來,不管撞門、踹門、踢門,甚至破門而入,我都熱烈地歡迎,你們根本無權置喙。」這句話明顯是說給福卿卿聽的,因為他對她眨眨眼。
這男人,上一刻還冷酷地挑著眉,下一瞬居然就當眾對她露出她再熟悉不過的、寵溺的、調皮的神采。
福卿卿看到君成美刷白了臉,魏先生則震驚地睜大眼,而她卻覺得有點糗。這壞蛋單駒燁,以為她聽不出來他其實是在嘲笑她方纔的粗魯嗎?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有客人,我……我待會兒再過來好了。」福卿卿轉身要逃避這尷尬的場合,但他動作好快,轉瞬間來到她身後,拉住她的手。
「別走,我沒有什麼客人,就算有,也屬不速之客,他們馬上要離開了。」他用眼神下了不容拒絕的逐客令。
君成美倒吸了口氣:「阿燁,看來你被某個人同化了,成了沒有教養的野蠻人!」她瞪了福卿卿一眼,冷冷地、高傲地走出研究室。
福卿卿當然聽得出自己就是她口中的「某個人」,若依她平常的火爆脾氣,這女人絕對沒辦法如此容易就走出這個地方,但不知為什麼,此刻她竟無法生她的氣。她原本是優雅、美麗且聰明的女人,是嫉妒讓她個性扭曲了,她深愛著單駒燁呵。
「少爺,我也離開了,我會將我所見到的一切全部據實稟明老爺的。還有,關於我得到的那個消息,『癡情種』和奇花異草研……」
「這件事以後再說。」不等他把話說完,單駒燁阻止了他,明顯是不要讓福卿卿知道內容。
什麼消息這麼神秘?福卿卿皺著眉,看他嚴肅的臉色,頗不單純,涉及什麼人事物嗎?
單駒燁,她所不認識的單駒燁,她斷層了十年的單駒燁,他有著什麼難言之隱?又背負著什麼樣的責任和秘密?
這些她所不知道的,君成美都知道嗎?
福卿卿陷入了胡思亂想之中,完全沒有察覺魏先生什麼時候已經離開了,而單駒燁正銳利地審視著她。
「在想什麼?」單駒燁輕點了下她的鼻尖,讓她回神。
「我……」福卿卿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也不想回答,短暫的靜默籠罩,她有些後悔,這絕不是個「質問」他的好時機,「我……我看我還是等一下再來吧。」心慌意亂之下又想落跑,但門在她面前被先一步關住了。
他將她困在門扉和他的臂彎之間,久久不發一語,只是莫測高深地凝視著她。
「單……駒燁?」噢,說句話吧!他沉默時的熱烈眼眸,總能輕易燒融了她。
「燁!你又忘了,我要罰你。」不由分說,福卿卿又被他吻得透不過氣。
良久,她才找回了呼吸,開始大口地喘著氣。
「現在是上課時間吧?你會蹺課來見我,真讓我受寵若驚。」單駒燁放開她的唇,卻沒放開她的身子,摟她、抱她、吻她,似乎都成了他的習慣動作,「但我想,你一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
「我必須向你確定一件事情。」
「何事?」
「昨晚……在車子裡,我要求你聽我的話,你有沒有做到?」
「『聽』你的話,我做到了。」
他話中有話!
福卿卿扳正他的臉,決定開門見山地問明白:「看著我,告訴我趙志平受重傷的事與你無關。」
「這很重要嗎?」單駒燁拉下她的手,將十指一一吻過,「我無法對你說謊,不過,你要我『聽』,而我也確實『聽』了,這就夠了,不是嗎?」
「什麼?!」福卿卿迅速抽回手,「你故意曲解我的話,你明知道我的意思……老天,趙志平受傷真的與你有關?是你對他下了藥,將他推進危險裡……」
「這是上天的旨意。」他的嘴角勾勒出一個冷冷的笑容,「我只是想看看上天會對他的罪判下多重的刑罰,幾記拳頭?幾道刀痕?而事實卻比我想像中痛快,證明他的罪果然是人神共憤,他賠上了俊臉和執筆的手,及整個主播生涯。」
「你……你好可怕!怎麼可以這樣冷血地看著別人的不幸?尤其這一切還是你操縱的!」
「卿卿,他企圖傷害你。」
「住口!不要拿我當擋箭牌!」福卿卿又氣又痛,渾身發抖,愧疚感在她全身迅速的蔓延,「你害我也和你一樣,變得滿身罪惡。可憐的郁如,失去母親,又要失去父親,她只是一個小女孩啊!單駒燁,你為何不替她想想?」
「她不會失去父親,趙志平即使殘障了,主播光環不再,他依然有照顧她的能力。」
「你不懂,你怎麼會懂?一個失意沮喪頹廢的父親,會對子女造成何等的精神折磨。」福卿卿想起她失意頹廢的父親,感同身受,「單駒燁,你毀了一個女孩的世界!我的罪孽比你更重,因為我才是禍源,是罪魁禍首,我永遠無法原諒我自己,也無法原諒你!」在淚水奪眶而出之前,她拉開了門,但下一瞬,它又被闔上了。
「不許走!為了一個罪有應得的男人,需要說出『無法原諒』這種重話嗎?」單駒燁用堅硬如巖的身軀禁錮她,她激烈的反應完全不在他的預想之中。
「這是良心的問題,我請求過你聽我的,可是你竟然……」
「聽你的?該死!每個人都得這樣嗎?」他突然勃然大怒,握住她的肩膀一陣猛力搖晃,「剛才已經有一堆人明的暗的軟的硬的要我聽他們的,轉眼間又來一個。我單駒燁就非得聽所有人的,照著所有人的步子走不可嗎?不!我認為怎麼做最好就要怎麼做!」
「放手!」他突來的野蠻也激怒了福卿卿,她用力掙扎,但不管如何拚命也甩不開他鉗制自己雙肩的手。
「又是一個我必須『聽』的命令嗎?」他只用一隻手勒住她的腰,就讓她無法動彈,另一隻手則緊緊捏住她的下巴。
福卿卿這才發覺,剛才他們三個人的那場談話使得單駒燁極度不愉快,自己的出現只是火上加油。
他將她當成了出氣筒!
眼前這個男人悖離了她心裡那個癡情種的模樣,他燒怒的眼眸燒燬了她為他敞開的心。
自大的男人!專制的男人!殘酷的男人!
「單駒燁,我討厭你!」
「收回這句話!」單駒燁怒吼,這是他最怕聽到的話。
「我、討、厭、你!」不僅不收回,福卿卿更挑釁地一字一字重複,然後出其不意,她猛力將他推開,轉身奪門而出,感覺到身後一隻隨之而來的憤怒大手扯住她的胳臂,她順勢回頭,揚起手甩了他一個熱辣辣的巴掌,在他錯愕的當口,她已經消失不見。
「卿卿!」他大叫,想追出,卻又停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