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棠霜
她垂頭靜靜的站著,眼淚一顆一顆的往下掉,然後被地上的塵土吸乾不見。
「每個人所有的苦,都是自己找來的。如果你認為縮在殼裡最安全,那麼我也不打擾你了。你要一個不麻煩、不困擾的人生?很好,我知道了,我會如你的意,離你遠遠的。祝你一輩子無煩無憂。」
他輕聲說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後,決絕的轉身離開,留下她一個人。
袁茹茹沒有抬頭……
她明白他的心遠去了,心裡頭瞬間空了一個大洞。
他離開的同時,她好像也失去了身體的某一個部分。
怎麼會這樣?怎麼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樣?
她已經再一次成功避開了一段感情了,不是嗎?
為什麼靈魂深處沒有一絲解脫,反而像墜入更深黑的地獄裡,受到更加恐怖痛楚的焚熾?
她做錯了?
哪裡做錯了?
「嗚嗚——」她蹲了下來,無法壓抑的痛哭失聲。
這一次,沒有人回過頭來抱緊她,沒有溫暖的胸膛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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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是外婆出門找到學校來,把她給「撿」回去。
袁茹茹喝著外婆泡給她的茶,一邊喝一邊掉淚,雙眼早已經紅得像兩顆紅番茄。
「人哪,總是要失去了才會珍惜。」外婆戴著可愛的老花眼鏡,一邊在一旁剪著紙花,一邊在嘴裡低聲嘟嚷著。
這句話刺進茹茹的心頭,一想到紀康揚狠下心轉頭離去的背影,鼻頭、心頭一陣酸,豆大的眼淚又啪地落了一串。
「地球就這麼大,你要躲到哪兒去?躲來躲去,還不是躲不開自己的心。」外婆看也不看她一眼,所有的心神全專注在比對手中的色紙和剪紙圖樣。
「外婆,你都知道啦?」袁茹茹抽抽鼻子。
「你爸十萬火急的打電話來,要我阻止那個小伙子來找你。不過,我看那個年輕人挺老實的,你爸爸不知道在防人家什麼,真是的。還是你母親比較明理。」
「紀康揚來過這裡找您?」她有些訝然。
「否則他怎麼知道你去哪裡?」外婆瞟了她一眼,繼續又壓著眼鏡,吃力的剪著紙花。
「他以後……不會再回來了吧?」她的嗓音裡,充滿濃濃的失落感。
「心苦,不管在哪裡,人生都是苦;心不苦,人生也就不苦。孩子,有些事一次不把握,兩次不把握,第三次,你再想追都追不回來了。」外婆喃念道。
「可是,我還是會怕啊……我真的是個很沒用的人,對不對?」袁茹茹將腳曲到椅子上,臉蛋洩氣的抵在膝蓋上,整個人抱縮成一團。
「不用怕,真正面臨了兩難關口的時候,自然會做出選擇。你只要照著自己的心意去做就好啦。」外婆呵呵笑著。
「是嗎?」
外婆不再理她,任她自己想通。
「要是萬一……他不再來了呢?我是不是就錯過他了?可是……他要是真的回來的話,我該怎麼面對他?」她喃喃自語,越想越亂。
她說了那些丟臉死的話,他會怎麼看待她?會不會認為她是個輕浮的女孩?
她怎麼會在生氣中說出那些事後後悔的話?
「唉呀——煩死了!」她抓頭大叫。
人似乎都會在事後後悔。
她突然想起學姊,不知道學姊死後有感知的話,她現在是什麼樣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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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半個月,就在她幾乎要以為紀康揚真的不會再來找她時,他卻出現在外婆家的門口。
看著面前熟悉的高大身影,她瞪大眼,幾乎說不出話。
「你……你……」喉頭彷彿被什麼梗住,叫了幾聲,便完全梗得痛啞無聲,只能拚命張著泛紅的眼眶,焦急的表達她說不出口的話。
「你還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嗎?」紀康揚一臉嚴肅的問,沒有絲毫笑容,也沒有再見面的激動。
「什麼日子?」她茫然以對。
「你學姊的忌日。」
她一震。他怎麼會知道?
「走吧。」他拖著她的手就要出門。
「去哪裡?」她另一手抓著門板,語帶驚慌的問。
「去掃墓。」他輕易的剝開她的手指,毫不費力的將她挾在臂下前行。
「掃墓?不行!我不能去……學姊的家人不准我去掃墓,他們看到我會生氣的……」她哀求的掙扎。
「你逃避了這麼久,該是面對的時候了。」他對她的哀求聽而不聞,只是堅定的踏著步伐,將她拉出去,對著站在院子裡澆水的外婆有禮貌的點點頭。
「外婆、外婆!外婆救我!」她伸出手向外婆求援。
「早點把丫頭帶回來啊,最近天氣一入夜就涼了。」外婆和藹地揮揮手。
「我會的。」紀康揚咧唇一笑,將臂下的嬌小人兒挾得更緊。
「外婆——」袁茹茹忍不住大聲哀嚎。
第九章
袁茹茹渾身冰冷的站在墓前,低著頭不敢看嵌有學姊飛揚笑靨照片的墓碑,也不敢看向站在墓前的人群,汗濕的手只能緊緊的抓著紀康揚的大掌,身軀也緊緊的挨著他。
雖然強拉她來這裡的始作俑者是他,但此刻她唯一能俱靠的也只有他。
她認出那些人裡頭,有學姊的爸爸、媽媽,還有與自己同年的弟弟。
一見到學姊的弟弟在場,她就一陣莫名膽怯。
她永遠忘不了,他曾在告別式那天,為他死去的姊姊疾言厲色的痛罵她。當時他的每一句話,都刺進她的良心深處,幾乎罵得她當場崩潰。
雙方久未見面,加上心結深重,因此產生一陣窒人的尷尬。
學姊的父親突然咳了一聲,嚇了袁茹茹一大跳。
「咳……呃……茹茹嗎?」他生疏的問。
「是……」袁茹茹飛快抬頭應答,才發現學姊的父母比她印象中老了很多。而當年斥責得她無言以對的學姊弟弟,也變得穩重而成熟,看她的眼神,不再帶有激烈的仇視,反而帶有一些些的歉意……歉意?
「你……很久沒來看映貞了吧?你要不要給她上個香?」學姊的父親和善的問道。
學姊的母親很快的點了香,分了幾枝遞到她面前。
她瞪著伸到眼前來的三灶香,心頭一片震撼。
他們……他們一直認為是她害死學姊的,從以前就表明不願看見她來為學姊上香的,怎麼今天的態度完全變了?
袁茹茹不敢接過香,遲疑的回頭望向紀康揚。
紀康揚見她還呆愣著,便主動接過香,還另外要求了三枝,表示自己也想上香致意。
「拿著吧,跟你學姊講講話。」紀康揚微笑的看著她,將香塞入她的手中。
「我……可以嗎?」她不穩的問道,又驚又快的看著學姊的弟弟。當年,最不諒解她的,就是他。
「我姊姊生前很喜歡你,你就給她上個香,跟我姊姊好好聊一聊。」他比了一個請上香的動作。
此時,她才相信,在這麼多年之後,她終於可以來祭拜學姊了。
袁茹茹激動得熱淚盈眶,眼睛不斷的眨動。
她感激的向學姊家人行了一個禮,接著站到墓前,看著黑白相片,然後哭著閉上眼,舉香默禱了好久、好久。
紀康揚一直站在她身邊陪著她,直到她對著基行完禮,插上香,他才跟著行禮。
「柳伯父、柳伯母,謝謝你們讓我來看學姊,對不起……對不起……」袁茹茹說著、說著,突然就跪了下去。
「茹茹,你不要跪了,映貞的死,不是你的錯。當年,你也只是個孩子,我們卻都自私的將映貞自殺的過錯全推到你身上,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們才對。」學姊的母親上前欲扶起她。
「不,當年我要是早點明白學姊的心事,就不會做出那麼多傷害學姊的事情,都是我不好,才讓學姊想不開……」她哭著跪在地上不肯起來。
學姊的父親也過來拉起她。
「孩子,起來吧。錯最多的是我們才對,我們是映真的父母、親人,卻因為無法接受她的痛,而故意忽略她的異狀,所以才造成她跳樓自殺的憾事。真要追究起來,我們一家人,才是害死映貞最大的兇手。」
「什麼?」什麼病?什麼異狀?袁茹茹怔怔的站起身,沒注意到紀康揚保護地站在她身後,一手環住她的肩,讓自己的身體支撐著她的倚靠。
「我姊姊患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學姊的胞弟說道。
袁茹茹有如晴天霹靂,愣在當場。
「學姊她有……」精神……疾病?
「早在她高一開始,她的精神就已經開始不穩定。但是,當時我和她母親都認為映貞得到這種病實在太丟臉,所以一直隱瞞著不讓任何人知道,才延誤了她的病情。如果我們早一點接受她的狀況,早一點幫助她,也許映貞這孩子,現在還是健健康康的活在世上……」學姊的父親唏噓不已,對一旁忍不住啜泣出聲的老伴拍拍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