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棠霜
剛開始,她曾一度懷疑這是「放洋兩三年,母豬賽貂蟬」的後遺症。
但是放眼東方留學生群中,年輕貌美、活潑外向的女孩比比皆是,所以假設不成立。
不能否認的,受到異性的青睞和注意,的確讓她多了點虛榮、多了點自信。
可惜,她的心依舊波瀾不興。只因他們之中,沒有一個人是向至龍。
沒想到,遠渡重洋,離他好遠好遠之後,還是躲不開「過盡千帆皆不是」的惆悵感。
「他一定快要把我忘了吧?」她心裡酸酸地猜想著。
「嗨,你怎麼在這裡?」跟她念同一班語文課的女同學,正巧抱著書匆匆經過,在花棚下發現了她。
「我在躲太陽。」
「是躲太陽,還是在躲石油王子?」同學開著玩笑。
「都有吧。」她苦笑地接受調侃。
「晚上要不要來我這邊?我叔叔寄了幾張電影的光碟片給我,晚上來看吧,是香港喜劇哦。」
「好啊。」她點點頭。
「走吧,要上課了。」女同學拉著她的手臂離開。
不遠處,有個東方男人剛剛替溫穗心攔下了另一個追求者。
「喂,你幹嘛擋我的路?」同鄉學生會的前會長脹紅著臉,瞪著眼前比他高牛個頭、比他帥一點點的鴨霸男子。
「我只是拜託你照顧她,沒讓你追她!」男子濃眉倒豎,火爆地瞪回去。
「至龍,我是看在昔日的交情,所以才沒有跟你撕破臉。穗心是單身,長得又甜、個性又單純,一看就是好太太的料,我為什麼不能追她?」
「她是我未婚妻。」向至龍皺著眉,用佔有性的口吻宣告他的所有權。
「你們不是分了嗎?」前會長斜眼睨著昔日同窗的同學。
「不,我們沒有分。」他面不改色地開口。
「憑你嘴巴說的就有用嗎?」前會長面露得意之色。哈哈,他沒話說了吧?
向至龍面色一沉,靜默幾秒後,以破釜沉舟的口氣開口。
「憑她肚子裡的小孩是我的。這有沒有用?」
他沒說謊,只不過現在還沒實現而已。日後,他會和穗心生下屬於他們的孩子。
前會長不疑有他,臉色倏地一變。
「那……那又怎麼樣?這裡是美國,風氣開放得很。就算沒有我,還有好幾個人也會爭著要……」
沒多久,換成向至龍臉色一陣青白。
***
溫穗心還不知道有人暗中「破壞」她的名譽,晚上在一名男同學的接送下,依約前往同學住處。
片子一放出來她才發現,這部喜劇電影,以前早在第四台重播不知多少遍了。
男男女女十來個年輕人,帶了一堆零嘴,擠在電視機前,欣賞香港諧星扮成《西遊記》人物,在鏡頭前搞笑、耍寶,所有人也跟著哄堂大笑。
原先,溫穗心也是一路笑到肚子痛,然而,直到快結束的時候,男主角正經而深情地念了一段大家都朗朗上口的台詞時,她整個人忽地怔住了。
「曾經有一段愛情放在我的面前,我沒有珍惜,當我失去它時,才後悔莫及,人世間最大的痛苦莫過於此……」
大家依然在笑,她卻死盯著螢幕。
「如果上天能夠給我一個機會重來一次的話,我會對她說,我愛她……」
以前看到這一段時,明明就覺得肉麻得要死,而且還拚命搓臂上的雞皮疙瘩;可是,為什麼現在卻覺得心很痛?
「如果非要給這段愛加上一個期限,我希望是——一、萬、年。」
劇中的台詞,像刀一樣,一字一字地劃在她的心窩上。
接下來,電影裡演了些什麼,她已經完全不知道,腦袋完全空掉,像個木頭人似的。大家笑時,她也跟著大笑,然而,心裡卻已經開始在淌血……
她是怎麼回到家的,已經不記得了,只有靈魂被割成兩半的.感覺,異常清晰地伴著她到上床睡下為止。
她是不是太傻、太不懂得珍惜?直到現在失去了向至龍,才省悟他早已經成為她靈魂中無法分割的一部分。
從有記憶開始,他便已深植在她生命中。這麼深的牽繫,怎麼可能說割捨,就割捨得掉?
她渾身虛軟地躺到床上,用棉被將自己緊緊裡起來,還是感到好冷。
曾經有一段愛情放在我的面前,我沒有珍惜,當我失去它時,才後悔莫及……
強烈的思念,終於破閘而出,將她淹沒在孤單得快要死掉的漩渦裡。
如果上天能夠給我一個機會重來一次的話,我會對她說,我愛她……
她開始瘋狂地想念他。
想念他的霸道、他的溫暖、他的唇、他的眼,他的一切一切。
如果非要給這段愛加上一個期限,我希望是——一、萬、年。
「阿龍、阿龍、阿龍……」她不再壓抑,縱容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念著心裡的那個名字,然後哀傷地將臉埋在被子裡,痛哭失聲。
沒有機會重來了吧?
她早已經失去他了。
在她不肯學會信任他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失去他了……
終曲
「穗心,你還好吧?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昨天邀她看電影的女同學,又在校園中與她相遇。
「我很好啊!」溫穗心對她笑了笑。
「你昨天晚上離開的時候,臉色很差。身體如果不舒服的話,要多休息。」
「我知道,謝謝你。」才走了一步,她看到那個日本二少爺正堵在走廊的另一端,忍不住皺起眉,馬上縮回腳,打算繞道而行。
「你連日本二少爺也躲?」女同學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有沒有搞錯啊?他家除了有錢以外,他還長得又帥又斯文,對女孩子更是體貼得不得了,完全沒有大男人主義,你竟然還看不上這麼好的男孩?」
「我對他沒感覺啊。」她無奈地聳聳肩。
「沒感覺?」女同學拍額,一副快昏倒的模樣。「天哪!你要不是天生沒心、沒感情,就是你的心早就已經給了某人,所以才會對身邊的誘惑完全免疫。」
女同學的話,讓溫穗心猛然領悟了一些事。
如果懷著強烈的感情,認定了一個人,不論身邊出現多優秀的人,他還是會視而不見,執著的心眼只會放在認定的那人身上。現在的她,就是這樣。
那麼向至龍呢?他也是因為這樣的心情,才能卻此執著地認定她?遲來的領悟,讓溫穗心想笑又想哭。
難怪他曾說她很單「蠢」。
自己的猜疑,竟然讓她跟他的感情蹉跎了這麼久?
「我真是大白癡。」溫穗心喃喃念道。
「怎麼?反悔了?知道自己差點錯過什麼了?」女同學試探地問。
「是啊,早就反悔了。」她心不在焉地點頭,她是真的反悔跟向至龍分手了。
「沒關係,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女同學一把抓住她的手往回走,還很熱心地跟走廊底端的日本同學揮手。
「喂,你……你在做什麼?」溫穗心回過神,才驚恐地發現女同學竟然引來了日本二少爺。
「幫你製造機會啊。」女同學興沖沖地拉著她,要去跟日本二少爺會合。
溫穗心在心底大聲哀嚎,拚命地拖著腳步,不讓女同學把她往前拉去。
「不用了啦,同學……你……」
「對不起,這位同學可不可以借我一下?」突然,她們身後出現一陣極低沉的嗓音。
女同學轉身,驚訝地看看溫穗心身後,瞬間臉紅了起來。「呃……好。」
這個男人著西裝、打領帶,比日本同學還要英梃、成熟,她才看一眼就被迷住了。
溫穗心也是失了神,但並不是被迷住,而是處於極度的震驚中。「阿龍?」她呆呆地看著他。
向至龍抬頭看了一眼從走廊底端急著擠向這邊過來的日本小鬼,二話不說,伸手拉住她,轉身向樓梯口走去,穿越一個又一個的迴廊,經過中庭,來到校園偏僻的花棚下方。
相似的場景,幾乎教她傻了眼。
十年前,他也是這樣拉著她,避開父母、同學和人潮,來到無人的花擁下,向她告白。
那今天……
向至龍滿意地看看四周,才環起胸嚴肅地面對她。
「聽說你的行情不錯,有不少追求者?」
「是有人追我,誰告訴你的?」她瞇眼看他,出國時的懷疑又浮上心頭。
「你沒有對他們動心吧?」他不會告訴她,當她坐飛機來讀書的時候,他也跟在她身後抵達,而且透過許多關係,多方打聽她的狀況,深怕她隻身在異鄉會不習慣。
要不是發現她身邊蠢動的人越來越多,他還打算等她畢業那天再出現,把她帶回去。
昨天,前會長報復似的全盤托出她身旁所有的護花使者,差點沒讓他抓狂,所以,他決定早點現身,把她重新帶回身邊。
角色易位,他終於能夠體會她的感受。愛情天生就會讓人有佔有的慾望,他想佔有她整個人、整個心,她當然也會有一樣的渴望、猜疑,是害怕失去、太過在乎的反應。
「我還在考慮。」她想讓他知道,她的行情現在也是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