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陶陶
有時,他真的覺得自己很沒用。
第四章
他很久沒到她家了,曾逸煌瞧著屋內的擺設,和以前一模一樣,頂多是多了些擺設品,其他都沒有什麼改變。
她的鋼琴依舊在窗邊靠內的牆壁邊,客廳的坐椅由籐制椅改為米色沙發,大理石桌則改為光亮的玻璃茶几,他們連吊燈都換了,變得更加高雅氣派。
牆壁旁多了咖啡色的酒櫃,櫃裡擺了許多他沒見過的洋酒,還有些書籍,他坐在這裡,忽然覺得渾身不自在。
「你好點了嗎?」佩嘉從廚房走出來,手上多了一杯冰水。
「嗯!」曾逸煌點點頭。
佩嘉這才放下心中的大石,靜靜地在他身邊坐下,將手上的冰水遞給他。醫生說他的肋骨有瘀傷,右腹部也是一片瘀血,所以才會痛得冒冷汗,不過幸好沒造成內傷,只要好好休息就不會有問題。
她不放心讓他一個人回家面對他爸爸,所以便要楊漢強先將他帶到她家裡來。
「你以後別打架了。」佩嘉擰著眉說。
「是他們找我麻煩,不是我去——」
「我知道。」她的眉心依舊深鎖。
兩人沉默下來,曾逸煌喝口水,眼神掃過她的側臉,她的睫毛從這個角度看起來有些翹,雖然她現在仍看得出小時候的面貌,但五官已經漸漸擺脫稚氣。
「今天老師交代了一些作業。」佩嘉將身後的書包拿到膝上,拿出裡頭的教科書。「明天要考英文單字,還有……」
他耳邊聽著她的輕聲細語,目光則依舊停駐在她臉上,而後移下她的脖子,他可以清楚地看見她頸下有條青色的血管橫過,她的皮膚白白細細的,而且很軟,憶及方纔他擁抱過間感覺,他的臉立即升起一抹暗紅,視線不受控制地往下盯著她的胸脯看。
他連忙移開視線,吞了一大口冰水,急得差點嗆著自己。
佩嘉聽見他的悶咳而自書上抬起頭。「你怎麼了?」
「沒有……咳……」他偏過頭,不敢看她。
「你很熱?」她見他耳朵都紅了。「我去開電扇。」她起身拂過他的小腿走到電風扇前面,按了「微風」按鍵。
曾逸煌看著他們家的新電扇,想起家裡老舊的大同電扇,一種煩悶的感覺再次在心底升起。
「我要回去了。」他放下杯子。
「為什麼?」佩嘉不解地回過頭看他。
「我媽還在等我回去吃飯。」
佩嘉瞄了一眼牆上的時鐘,快六點了。
他吃力地想自軟軟的沙發上起身,卻顯得有些力不從心;見狀,佩嘉立即伸手幫忙,想將他拉起。
她的靠近讓他有些心慌意亂。「我可以自己來。」他掙脫她的扶持。
佩嘉一時重心不穩的跌向他,因記掛著他腹部的傷,她手忙腳亂地想避開,卻反而與他撞成一團,整個人疊在他身上。
「哦——」他的五官立刻皺成一團。
「對不起。」她緊張地移開身子。「很痛嗎?」她神情焦急。
他張開眼,卻發現她的臉就在他面前,他嚇了一大跳,幾乎不敢呼吸。「沒事……』他忍痛地說。
「我不是故意的。」她懊惱的咬著下唇。
他的視線移挪至她唇上,突然間發現她的嘴也很可愛,軟軟紅紅的,看起來好想很好吃,這念頭才剛落,他頓覺一陣血氣上湧,連忙轉開臉,他無法抑制臉上浮現的臊紅。
「阿煌?」她的語調軟綿。「你怎麼了?」
「沒有,你快坐好。」他的語氣有些暴躁。
他粗暴的語氣讓她受到傷害,她沒說話,只是移動身子在他身旁坐下,將散落在沙發上的課本收回書包內。
曾逸煌轉向她,瞧見她低垂著頭,一抹懊惱的情緒頓時掠過心底。「我……我不是故意要對你這麼大聲的。」
她沒說話,只是移動書包內的課本。
「佩嘉……」他伸出手,輕輕摸了一下她散落在臉龐的發的。「我……」他不知道該怎麼說。
她沒移動也沒應聲,逕自生著悶氣。
他不知該如何是好,想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良久才迸出一句,「你家的電風扇很安靜。」
他的話讓她愣住,她抬起眼,瞧見他面帶困窘,她的心情突然轉好。「我彈鋼琴給你聽。」她起身。
他見她打開琴蓋,規矩地在椅子上坐下,而後琴音緩緩流洩而出,他不知道她彈的是什麼曲子,但聽起來很舒服,坐在鋼琴前的她看來很……他不知該怎麼說,很有氣質,與他截然不同,一想到這兒,他又煩躁起來。
修地,她停了下來,面向他。「你記得我們以前常彈的小蜜蜂嗎?」
他頷首,那是最簡單,而且他最容易學會的曲子。
她笑著開始彈這首曲子,聽見熟悉的旋律,他也扯開笑容。
他扶著沙發吃力地站起,走到她身旁,她讓出位子給他,兩人開始合奏這首兒歌,起先他彈得很慢,因為手指有些笨拙,後來才開始加快速度。
兩人越彈越開心,到最後便胡亂敲起琴鍵。
「這是在幹什麼!」
突然一聲拔高的叫嚷讓兩人嚇了一跳,曾逸煌偏過頭,瞧見不知何時進屋的姚媽媽。
兩人立刻像做錯事的孩子般手足無措,佩嘉還算冷靜地喊了聲,「媽。」她的語調有些緊繃。『你怎麼回來了?」
「你們在幹嘛?不知道這樣亂敲鋼琴,鋼琴會壞掉嗎?」鄭秀玉難掩氣憤,紅艷的嘴抿成一條直線。「都幾歲的人了,還這麼不知道規矩,屋頂都要讓你們給掀了。」
她逼人的目光掃向曾逸煌,他的表情立即顯得有些難堪。
「我回去了。」他扶著鋼琴起身。
佩嘉想說什麼,但終究還是沒說出口,見他向母親點個別後,便拿起沙發上的書包離去。
曾逸煌才出門,鄭秀玉便道:「你都幾歲的人了,這樣把男生帶回家裡,是要讓人說閒話是不是?」
佩嘉沒應聲,只是將琴蓋拉下。
「都上初中了,還是孩子嗎?」鄭秀玉走近。「回來我跟你爸說,讓你轉到『南毅』去,省得你整天跟這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我不轉學。」佩嘉倔強地道。
「這事由不得你。」她揉著太陽穴。「本來想回來休息一下,沒想到一回來頭更痛。」她在沙發上坐下。「去拿藥過來。」
佩嘉起身往廚房走去,鄭秀玉放下皮包,以手指按捏了一下眉心。「我就知道那小鬼搬回來沒好事,才回來沒多久,你跟他又給我混在一塊兒了。」
佩嘉將頭痛藥及水杯放在茶几上,她拿了書包便要上樓去。
「回來。」鄭秀玉怒聲道。「我話還沒說完。」
「你說來說去都一樣,我聽很多遍了。」佩嘉隱著怒氣說。
「你這是什麼口氣?」鄭秀玉火大的起身,可才一站起,頭就像要裂了一般,她呻吟一聲又坐下來。「你存心要氣死我不是?」
佩嘉沒應聲,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
鄭秀玉喝水吃藥後,才又道:「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們要幹嘛,媽是過來人。」她閉上眼,揉著太陽穴。「你們還小,根本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要什麼,等你長大了,你就會發現你還有很多選擇。」
佩嘉望向母親,不明白她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你看他爸就知道他以後不會有多大出息,要是功課好也算了,可我看他也不是塊讀書的料,你再跟他在一起,遲早會讓他拖累。」她下結論地說:「以後不許你再跟他來往了。」
「為什麼?」
鄭秀玉睜開眼。「我說那麼多都白說了啊?你是沒聽進去還是怎樣?」她怒容滿面的質問。
「他是他,他爸爸是他爸爸。」佩嘉吐出一句。
「你——」鄭秀玉瞪著她。「你簡直說不聽啊你,別以為我沒法治你,等你爸回來,你就知道。」
對於母親的威脅,佩嘉根本沒放在心上,只是背著書包上樓。父親唯一有興趣的就是擴張工廠,接更多的訂單,他根本不愛管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後來也的確證實了佩嘉的想法,姚冠吉對於妻子憂心的事顯得有些不以為然,認為她想太多了,只要女兒的成績沒退步,就不用瞎操心,最後還不忘提醒妻子,不要胡思亂想,免得頭又痛了。
為此,佩嘉從不讓自己的成績有退步的可能,她總是保持在全校前幾名的成績;然而,自曾逸煌見到她母親後,她發現,兩人的距離又開始拉遠了。
她試著不去在意他,有時兩人會在上下學途中碰面,但幾乎沒說什麼話,除了文雁卡在中間外,他們四周也常圍繞著其他人。
上了二年級,學校以成績重新分班,她與文雁被編在同一班,而曾逸煌則退至老師口中的放牛班。
初二這年發生了許多事,她發現曾逸煌與楊漢強一票人學會了抽煙,楊漢強讓文雁訓了好久,而她就在這時發現楊漢強對文雁的情感,他雖對文雁的訓話感到不耐煩,但有時卻又會露出甘之如飴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