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陶陶
「你在做什麼?」她頰邊的紅雲有增無減,吸引住他的目光。
他的眼睜深沉黑亮,像兩潭深淵,令她迷失其中,彷若許久前曾有相同的感受。
他的手向下游移,撫著她光滑細緻的鎖骨。「記得我為你蓋小築的事嗎?」
她說不出話來,只能搖頭。
「因為你說洞房花燭夜該有新居、龍鳳蠟燭、鴛鴦枕被和合歡酒。」他的手指更往下移,輕觸她褻衣的上緣,低頭俯身向她耳畔,沙啞地道﹕「我不以為然,只道最重要的是一對有情人。」
她漲紅臉,感覺到他的唇已貼上她的耳垂,如意驚得差點跳起,他攬住她的腰身。
「不過我仍為你建了小築,以柴火代替燭火,以水代酒,以我為枕被。」他吮上她的耳垂,聽見她倒抽一口氣。「那天你嬌羞的坐在床畔——」
「別……別說了。」她羞得滿臉通紅。
他抬起頭,凝睇著她。「你不是想知道嗎?」
她的臉蛋更紅了。「不……不是這個部分。」她結結巴巴地說。
他勾起一抹笑。「我說過我們是夫妻,你的每一吋我都——」
「別說了。」她的臉已快著火了。「這個部分可以跳過。」
他的手覆上她的渾圓,瞧見她的臉紅若朝霞。「可我不想跳過。」
「不要這樣。」她試圖推開他的手。「別這樣。」她連耳朵都紅了。「即使我們是夫妻,但那也是……也是前世的事。」
「對我而言,它不是前世,它是唯一的一世,你也是我唯一的妻子。」他厲聲道。
「一個殺了丈夫的妻子!」
她僵住,無言以對,臉上的紅暈盡數退去。
他在心裡詛咒一聲,可惡,只要一提到這件事,他就沒辦法克制自己的怒氣,可是他必須試著壓抑才行,否則他永遠找不到答案。
「不管前世今生,你都是我的妻子,誰也別想改變這一點。」他重申。
「你恨我,不是嗎?為什麼還要我做你的妻子?」她輕咬下唇。
他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將她的衣服拉攏好;如意試著乖乖地站在他面前,雖然仍覺瞥扭,但至少他不再碰觸她。
「你想知道你為什麼恨我嗎?」他說。
「嗯。」她仰望著他嚴厲的臉。
「因為你是被獻祭的新娘。」他的黑眸閃動。
她為愕得說不出話來,獻祭……
「你是為了平撫山神的怒氣而獻供的新娘。」
第六章
如意只覺天搖地動,整個人癱軟下來。
韓殤伸手將她攬在身側,聽見她不可置信的呢喃,「我是……供品……」她靠著他,渾身虛軟無力,彷彿又瞧見自己在竹林裡奔跑,手中緊緊握著匕首,因為那是她唯一可以主宰自己命運的利器,不是生……便是死……
「我是……你的……祭品……」她合上眼,滿臉哀戚,原來是這麼一回事……
他蹙眉緊盯著她,而後打橫抱起她。「你沒事吧?」
「你……你是山神?」她陡地睜開眼,一臉駭然。
「不是。」
她鬆了口氣。「我也覺得應該不是,那為什麼……」
「你們的村子收成不好,再加上有人上山砍柴打獵時瞧見了我,便以為是鬼神在作祟,所以開始送新娘上山,想讓山神息怒。」他簡短的說明,將她抱至床邊。
如意明白地頷首,就連現在,有一些村子仍有這種習俗,不是獻童女給河神,便是山神。
「為何他們會以為你是鬼神?」她又問。
「因為我殺了一些人。」他坐在床沿,伸手拿起被子蓋在她身上,試著替她帶來一些暖意。
「你殺人?」她睜大眸子。「為什麼?」
「一來是他們打擾到我,再者……」他斜睨她一眼。「我喜歡汲取人的體溫。」
如意睜大眸子,猛然想起夢中他將手伸到她的胸口,還說著好暖的字句,她沒有絲毫懷疑,相信他必能那樣置人於死,因為她在夢中經歷了不只百回,每每都椎心刺骨。
「為什麼你在為人時,便如此冰涼?」她覺得不解,不是鬼才會冰冰涼涼的嗎?
「你以前也曾問過我這個問題。」他黑亮的眸子鎖著她。「那時的我並不是整天都冰涼無溫度的,白天我會暖些,直到夜晚才又下降,與你纏綿時溫度會急遽升高,心跳也會比平常快許多。」他的眼神中有著赤裸裸的慾望。
她滿臉通紅,粉頸低垂,不敢瞧他。
「當時我沒有答案。」他低頭,無法自己地吻上她泛著粉紅的纖細頸項,感覺她顫了一下。
如意不自覺的抓緊被子,不敢移動半分。「你現在知道原因了?」
他沉默下來,眉頭皺緊,如意感覺到他僵硬的身子,抬頭望向他。「怎麼了?」他似乎又生氣了。
韓殤突然將她抱開,讓她獨坐在一旁,眼神冷漠;方纔他竟然失了神,沉浸在兩人以前甜蜜的日子裡,為什麼她總能這樣影響他?為什麼?
他握緊拳頭,與她相處愈久,他就愈加深陷,彷彿陷入泥潭中,不斷沉淪。
「可惡。」他對她怒目而視。
如意害怕地瑟縮一下。「為什麼生氣?」她顫聲道,方纔他還好好的啊!
「你總是在影響我,以前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他倏地伸手輕扼她的喉嚨。
「而我非常痛恨這一點。」他瞇起雙眼。
「不是只有你一個人受影響。」她望著他。「你將我的生活全都搞亂了,我不知該怎麼想、該怎麼做,偏偏這一切又顯得如此不真實,像是在作夢一樣,說不定那天醒了,才發現是南柯一夢。可我心裡卻又不願這只是一場夢,因為能遇見你我真的很高興,真的很高興。」
「是嗎?」他冷冷地瞅著她。
她微微淺笑。「我知道你不相信,但那真的是我的肺腑之言。」她的眼神一片坦蕩。
「我想我的身子撐不了多久了,在我死之前,我只想弄清一切,也算死得瞑目。」
他放下掐在她頸上的手,皺眉道:「我不會讓你這麼早死的。」
她淺笑。「我知道自己體內的寒氣增加了不少,身體也開始像你一樣冰涼,若是再發一次病,或許連神仙也難救了。」她望向窗外的陽光,想起住持說她近日將有大劫,該是指她身上犯的病吧!
「只要你飲我的血——」
「不用了。」她平靜地道:「這並不是長久之計,更何況,那也只能壓制一時,又何必多此一舉。」
他聽了不覺怒氣上揚。「你倒是急著想死似的,怎麼,等不及要擺脫我嗎?」
「不。」她搖頭,眉梢染上一抹哀愁。「我說了,我很高興遇見你,只是我畢竟欠你太多,是該還你的,若你當初也入了輪迴,不知我們今生會是怎樣的相遇,你是否也這般恨我?」她唇邊漾起笑意。「說不定我們仍結成夫妻,一輩子糾纏不休,可我定會愛你的,補償我欠你的一切,與你相守到老……」她的淚滑落。
他只是凝睇著她,無法說出隻字詞組,黑眸深沉難懂,心湖起了波濤,雙手不禁握拳,情感開始分崩離析……
「可是我想,今生我再也無法補償你了……」她的淚串串滴落。「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殺你,但……那對我而言必定也是椎心之痛啊!否則我今世便不會選擇用這樣的方式來贖罪,不會老是夢見你、不會心如刀割、不會無怨無悔、不會為你落淚、不會……」
「別說了!」他大吼,內心翻騰。
她只是流淚,胸口發疼,痛苦地緊蹙眉心,他見狀,有股莫名的不祥預兆。
「我……」
「別說了。」他不假思索地攬她入懷。「別再說了。」他緊摟著她。「你不能激動,否則寒氣會往上衝。」他的聲音裡滿是憂心。
如意疲憊地靠著他,淚水不斷。「我知道你恨我,可我不想再見你氣惱我……我們能不能好好相處、好好作伴,只要……幾天就好,只要幾天……」
他蹙眉不語,心中滿是掙扎,他不能,也不需要答應她,他說過了不再受她影響、不再任她擺佈、不再……
如意見他默不作聲,心裡已然明白他的想法。「你不用勉強自己,是我的要求太過分了,你已經為我讓步許多,我該知足了。」她畢竟是他的仇人,要他與她溫柔相伴的確是太強人所難了些,她拭去淚水,試著堅強。
「我想請你將匕首給我。」她突然說道。
他稍微推開她。「你不是不願再見到它?」提到凶器,讓他冷了下來。
「我是不想見,但或許它能讓我想起什麼或夢到什麼。」她平靜地望著他。
他盯著她,似乎在思考她話中的真偽,半晌後,才見他伸出手掌,匕首頓現,陰冷冷地躺在他的掌心。
如意只覺心頭一陣刺痛,她閉上雙眼,命令自己冷靜下來,她必需面對它。
再睜開眼,她已平靜許多,她伸出手,卻無法克制顫抖,手指握住劍柄,頓時被那冷涼的感覺震住,她鼓起勇氣才將它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