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陶陶
「我自己吃啊!」文雁點頭,咀嚼口中的食物。
「才不是。」六歲的楊漢文大搖其頭。「是我哥喂妳耶!」
文雁皺著小眉頭。「才沒有。」她伸手也要拿顆蕃薯,卻被燙著,疼得迸出淚水,吹著手。「好燙。」
楊漢強吹吹她的手,對弟弟說道:「你吃你的東西就好了,愛講話啊你!」
「噢!男生愛女生。」許昌盛叫嚷。
他對姐姐做個鬼臉,大聲說:「男生愛女生,男生愛女生。」
楊漢強皺眉。「我才不愛女生。」
「才怪。」楊漢成不置可否。
「我說不是就不是。」楊漢強極力否認。
「騙人。」楊漢文吞口蕃薯
他作勢就要打弟弟一拳,楊漢文起身就跑。「你打我,我就要告訴媽媽。」
文雁咬著下唇,她自己拿了顆小蕃薯剝開來吃,不停吹氣,想讓它冷一些。
楊漢強拿了一小塊地瓜到她嘴邊,文雁撇開頭。
「不要,我自己會弄。」
他皺下眉頭。「為什麼不吃?」
「不要就是不要。」她叫道。
「你完了,她生氣了。」楊漢成幸災樂禍的說。
楊漢強一臉茫然,不知道她為什麼生氣?文雁轉過頭去和佩嘉說話,不理他。那是她第一次和他鬧彆扭,他卻不知為了什麼?
「我們來玩捉迷藏。」楊漢文喊道。
「好啊!」許昌盛點頭。
大夥兒猜拳後,是楊漢強做鬼。當他倚著樹幹數數時,文雁和佩嘉往前跑,佩嘉躲到溜滑梯下藏起來,文雁則手腳並用的爬上樹,中途還差點掉下來。她喘著氣坐在樹幹上,以樹葉隱藏起來,汗水滑下她紅通通的臉頰,小手抓著樹枝以免自己摔到地上。
爬樹是楊漢強教她的,有時他們會坐在樹上吹風,吃棒冰。很舒服。
她聽見有些人已被抓到了,她耐心地在樹上等,小心翼翼地探頭尋找楊漢強的蹤跡。她得趁他走遠時爬下樹。可是她等了好久都沒有看到最佳時機,到最後,只剩她一個人。
楊漢強愈來愈接近,文雁屈起身子,卻搖動到了樹枝,楊漢強聽見聲響,立刻站到樹下,仰頭張望。
「文雁,我看見妳了。」他瞧見她衣服的一角。
她不出聲。
「文雁--」
她仍然不回答。
楊漢強說道:「快下來,不然我要上去了。」
文雁將身子縮得更小,她打算趁他上來時,再偷偷溜下來,跑去他數數的樹幹那兒。
楊漢強又叫了一聲,見她沒反應,他立刻爬上樹。
文雁見他上來,迅速的想由另一邊下去,但她一心急,腳卻踏了個空--
「啊--」她尖叫,小手只抓到了一根樹枝,整個人吊在半空,她開始哭了起來。
「文雁--」楊漢強焦急地拉她,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撐住樹幹想把她拉過來。「別怕。」
「阿強--」文雁哭得更大聲,她瞧見大家都向他們跑來,但是樹枝卻「喀」一聲斷裂。
楊漢強只來得及抱住她,兩個人卻同時向下墜,撞上了地面……
文雁還記得那可怕的碰撞聲和骨頭斷裂聲,她甩甩頭,不再去想那可怕的一幕。
「抱好,小心摔下去。」楊漢強轉頭叮嚀。
文雁突然有些想哭,她環上他的腰,臉頰貼在他背上,吸吸鼻子。
「妳沒在哭吧!」他的聲音有些怪異。
文雁微笑,他最怕她哭了。「當然沒有,誰說我哭了。」她故意惡聲惡氣的說。
他放心的吁口氣。「我已經幫妳討了錢,妳可以再去買輛新腳踏車。」
「車子修不好了嗎?」她皺眉。
「車頭彎得太厲害,沒有辦法調整。」
「你沒把那個變態怎麼樣吧!」想到那個噁心的暴露狂她就想吐。
他挑眉。
「他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能再出來溜……我是說逍遙。」他已經揍得讓那個暴露狂直不起腰。
文雁笑出聲,他什麼時候開始在她面前文言起來了,溜鳥就溜鳥嘛!她又不是沒聽過。
她抱緊他,愜意地瀏覽風景。「等會兒大家看你載我回來,一定又有得講了。」她歎口氣。「我們先去吃冰好不好?」她突然想回憶兒時的情形。
他點個頭,加快速度,文雁開心地笑著,他也露出笑容,兩人彷彿又回到了孩童時代的快樂時光。
「我們到樹上吃冰。」她大聲喊。
「妳受傷了」。他提醒。
「噢!我忘了。」她失望的說,她的腳踝受傷了要怎麼上去?
「沒關係,我背妳上去。」他露齒而笑。「雖然妳重了不少,不過,我想我還背得動。」
「我哪會重?」她抗議的在他背上捶一拳。
他沒回答,只是笑,在附近一家雜貨店停下,買了兩支棒冰,而後載她到附近的樹下,文雁將書包放在一旁。
他背起她,敏捷地爬上樹,兩人坐在最粗的樹枝上,眺望著附近的景色,一片翠綠和零星散佈的房子映入眼中,小鳥在他們頭頂上飛掠,心中是無盡的舒坦和快活。
「好久沒坐在這麼高的地方了。」文雁深吸口氣,接過楊漢強遞來的棒冰,高興的搖晃雙腳。
「小心別掉下去。」楊漢強一手撐在她背後,手掌抵著樹幹,防止她往後摔下。
文雁甜笑著咬口冰。「我才不會掉下去。」她對他做了個鬼臉,發現兩個人靠得好近,而且他正目不轉睛地瞅著她。
「你為什麼盯著我?」她不自在地眨眨眼睛。
他吃口冰沒有回話,文雁不死心地又問了一次,她俏麗的臉龐在他眼前晃來晃去,而他只是笑著搖頭,仍然沒有回答,因為他不知要說什麼?他是在看她沒有錯,至於原因……他也不曉得,從小到大他就習慣盯著她,這樣他會覺得心情很愉快。
文雁是個常將笑容掛在臉上的人,每次她笑,他就會跟著笑,一直以來都是這樣,所以他也沒去細想原因。
文雁見他不答話,也莫可奈何,她吃口冰笑道:
「下次如果有人找你麻煩,你就爬上樹,包準沒人抓得到你。」
「那我不成了懦夫?」他不以為然,他可不是臨陣脫逃的人。
文雁皺皺鼻子。「我才不覺得那是懦夫,至少這樣你就不用同人打架了。」她伸手揉揉他臉上的瘀青,兩人的臉龐近在咫尺,突然,文雁像發現新大陸似的說:「你有鬍子耶!」她張大眼,好玩地摸摸他下巴上的鬍碴子。
楊漢強翻翻白眼,這是什麼問題?他吃下最後一口冰。
她從來沒想過他會有鬍子,這種感覺很奇怪,好像突然發現他不再是她以前所熟悉的那個人,當然,她曉得男生進入了青春期會有變化,但她從沒把他包括在內……
「文雁。」
「啊?」她回神的應了一聲。
「妳的冰滴在我的褲管上了。」
文雁驚呼一聲,趕緊舔舔滴水的棒冰,伸手拿口袋裡的衛生紙。楊漢強見她動來動去,急忙環上她的肩穩住她,深怕她摔下去。當她低頭忙碌地擦他的褲子時,便露出她白晰的頸項,微風吹來,拂動她的秀髮,在頸上舞動飄揚,他盯她頸肩處細小的微血管,聞著她身上的粉嫩香味,有些心猿意馬,他不由自主地低下頭……
「擦好了。」文雁猛地抬頭,她的頭頂撞上他的下巴,一陣響聲傳出,兩人同時向後仰頭,呻吟出聲。「噢!」她撫著頭頂。
他揉著下巴,懷疑下顎被撞碎了,這可能是上天對他起邪念的懲罰。他撫著她的頭頂,文雁疼得掉下淚水。「你那是什麼下巴?很疼耶!」
「我的下巴也很痛。」他說,「還有,妳的冰又滴在我褲子上了。」
文雁吸吸鼻子,一邊吃冰,一邊擦他的褲子。「我現在懷疑在樹上吃冰是不是一個餿主意?」
他含笑道:「我倒不覺得。」他揉揉她的頭。
「很痛。」她瑟縮一下,吃完最後一口冰,發現手黏黏的,可是衛生紙擦不乾淨。「我的手黏黏的,我們該回去了。」她將棒冰棍放在樹幹上,心想,待會兒再把垃圾帶走。
「還疼嗎?」他柔聲問。
「好多了。」她抹去眼淚。
他正想背她下去時,卻發現了一個問題,在樹上他不知該如何將她背在背上?
「怎麼了?」文雁問。
「我沒辦法背妳」。他拉起她的手環在他頸上。「我必須抱妳下去,妳要抓好。」
「噢!」文雁抱緊他,不覺得有何不妥,小時候他也曾抱她下樹。
楊漢強一手環著她的腰,一手抓著樹枝以免掉下去,他慢慢滑下,但文雁突然想到一件事。
「木棒--」她伸手想把忘在樹幹上的棒冰棍拿下,可是她一亂動,楊漢強的重心便有了偏差。
文雁尖叫一聲,感覺到他們兩人在往下落,楊漢強咬牙抓住晃動的樹枝,雙腳踏看樹幹,阻止兩人下滑,文雁害怕地想起小時候兩人摔下去的那一幕。
她開始發抖。「漢強。」
「沒事。」他跳下樹,顛簸地倒退了兩步,卻絆到她的書包,他揮舞手臂維持平衡,卻打到單車,他詛咒一聲,兩人往後摔在地上,腳踏車也「砰」地倒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