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陶陶
「我不喜歡社交,但也不是完全的討厭。」他將鮮奶倒入杯中後,立刻放回冰箱。
她瞭解地點點頭。「這是長大後適應的一部分嗎?」
他頷首。「人與人的互動是融入社會的要件。」
她看著他,認真地說:「雷浚,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所以,不需要再逼自己去適應一些東西,如果你真的不喜歡,那也沒關係,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我知道,阿澈說過同樣的話。」他定定地凝視她。
「你的雙胞胎弟弟。」她瞭解的笑笑。
他頷首。
她將蛋翻面後才繼續道:「除了你弟弟之外,你有沒有比較好的朋友?」
「楚烙。」
「我老覺得這個名字很熟,可又想不起來。」她眉頭深鎖的苦思。
「他是廣播節目主持人。」他在椅子上坐下,開始吃早餐。
「難怪——」她終於有印象了。「他是不是上過報紙?就是跟他太太……叫什麼名字去了?」她傷腦筋的喃喃自語。
「艾菲。」他回答。
「對。」她微笑地剷起高麗菜蛋,關掉瓦斯,在他旁邊坐下。「除了他之外呢?」
「沒有。」
她微笑。「錯了。」
他不懂的皺著眉頭。
她笑著指著自己。「還有我。」
他霎時瞠大眼,難掩詫異之色。
她笑得很開懷。「我做你的好朋友不好嗎?雖然我們認識的時間很短,可是,跟你在一起一點壓力也沒有,我要說什麼就說什麼,你從來不會大驚小怪,只是靜靜地聽,我從來沒在一個異性面前這麼輕鬆自在過,我們就這麼說定了。」
他不知要說什麼,只能牢牢的瞅著她。
「你不喜歡嗎?」她蹙起眉心。
「不是。」他頓了一下才又道:「我只是一時之間不知道要說什麼。」除了親人外,他很少跟女人說話,更別說是跟女人做好朋友。
她漾起笑。「那就這麼說定了,我們就做最好的朋友,等一下——」她起身打開冰箱,為自己倒了一杯果汁。
「來,乾杯。」她笑著舉起玻璃杯。
他看看她,又看看杯子。
「快呀!」她催促道,一臉期盼地望著他。
彷彿受到她的熱情感染似的,雷浚舉起杯子。
「噹!」地一聲,她碰了碰他的杯子。「友誼萬歲。」
他淺淺一笑,重複她的話。「友誼萬歲。」
她高興地喝口果汁,示意他也喝一口,而後「噹!」地一聲,她又碰了一下他的杯子。「同甘共苦。」她邊喝邊笑,差點被嗆到。
他又重複地念了一句,喝口鮮奶。
她好玩地又去碰他的杯子。「情比石堅。」
「情比石堅。」他仍是一貫地淺笑。
她欲罷不能地說了一長串。「肝膽相照、生死至交、兩肋插刀、拋頭顱灑熱血。」
他一臉疑惑。「拋頭顱灑熱血?」要這麼嚴重嗎?
她看著他認真的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你別這麼認真,只是好玩嘛!換你說一個。」
他蹙眉,認真地思索著。
她在他身邊坐下。「你不用那麼認真想,隨便說一個就好,這只是好玩。」
他沒聽見她的話。
「雷浚?」她抬手輕觸他的臉,讓他看著自己。「這只是遊戲,不用這麼認真。」她只是希望他能放鬆一下。
他的黑眸瞅著她,伸手想碰觸她的臉,有了前幾次的經驗,凝秋立刻抬手攔下他的舉動,與他的掌心相對。
「你又要讓我看不見了。」她微笑著說。「想到了嗎?」
「嗯!」他點頭。
「什麼?」她一副洗耳恭聽的表情。
「紅粉知己。」
她微睜大眼,隨即綻開笑靨,興奮的說:「我喜歡這個。」
她甜美的笑容讓他心中一暖。
「本來我是不想再交什麼男性朋友的,不過,你讓我改變了主意。」她敲一下他的杯子,大聲道:「敬我這個美若天仙的紅粉知己。」話落,她自己不禁先笑了起來。
「為什麼不交男性朋友?」他反射性地問。
她大搖其頭。「我上一個最好的男性朋友是學長,你也知道結果有多慘了。」
「慘?」他不解。
「我跟學長做好朋友做了四年,後來變成情侶……」她蹙眉。「我那時候一定是神志不清才會答應,結果,交往了三個月他就出國,不到半年就變心,唉……如果當初只做好朋友,現在說不定還是好朋友!基於這次的教訓,我小心多了,對於男性朋友都不敢深交,怕又犯同樣的錯。」
他沒說話,只是點了一下頭。
「你知道,情人易分,可好朋友通常可以做很久很久,所以,我寧願選擇朋友這個身份。」她微笑著繼續說:「愈是喜歡的人,就愈不要變成情人,否則萬一分手了,連帶地也會失去好朋友。」
雷浚皺眉。
「我說的不對嗎?」她見他好像不太贊同的樣子。
「情人應該是最喜歡的人,不是嗎?」她的話有點怪。
她笑道:「一般來講是這樣,不過,我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想,我在愛情上有點笨拙……」她的目光望著不知名的遠處。「我一直覺得自己很聰明,可後來才發現,在愛情這條道路上,我很笨……我以為討厭的人,卻在失去後才知道是喜歡的,而我以為喜歡的人……」
她沒再說下去,只是苦澀的望向他。「好了,別說這些了,讓人傷感。」
他看著她,突然握住她的手,與她十指交握。
凝秋不明所以,眨著眸子詢問地望向他。「怎麼了?」
「這是我難過時跟阿澈常做的。」他解釋。「我們是雙胞胎,所以,心靈比一般人容易相通,在我小的時候,他常常能感受到我恐懼的情緒,不過,我卻感受不到他的,照醫生所說的,就是我把自已封閉起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有一次,我被電話鈴聲嚇到,慌張地尖叫起來,然後開始敲牆,阿澈急忙跑過來抱住我,他不想我傷害到自己,我們兩個滾到地上,過了很久很久,我才平靜下來,之後,他對著我的臉一直跟我說話,那是我第一次覺得自己的世界裡多了一個他,他跟我長得一樣,像鏡子裡面的另一個我,就像我是另一個他。」
她點頭,表示她明白他說的話。
「後來長大了,他只要覺得我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主動握住我的手,他說我們是雙胞胎,什麼事都要一起承擔,如果難過有十公斤重,那分成一半後就變成五公斤,每個人五公斤的話,就感覺沒那麼重了。」
她終於明白雷浚的用意了,心中忍不住洋溢著感動,雖然他不大會表達,卻同樣擁有一顆溫柔的心。
「阿澈告訴你說,分擔後難過會減少,那他有沒有告訴你,快樂的分享會加倍?」她的臉上泛起一抹甜笑。
他微揚眉梢,聽見她繼續說:「你看過傑克跟豌豆的故事嗎?」
他點頭。「他的豌豆是一顆魔豆,種下去之後會一直長大,長到天空,深入雲端。」他敘述著,他一直認為這是一個很奇怪的故事,畢竟,怎麼會有樹長那麼高哩?但他知道這有個合理的解釋,叫做「想像力」。
「對,快樂就像那顆魔豆一樣。」她笑容加深。「當人們分享快樂的時候,快樂的種子就會飄到每個人的心中,然後它會不斷長大,長得像大樹一樣。」她將手往天空一指。
「所以,我現在就把種子送給你。」她看著他綻出動人的笑靨,手掌平貼在他的胸口。「我把它送給你,有一天它會長到夭上去,你只要攀著它往上爬、往上爬,然後你就會看到天堂了。」
雷浚驚訝地看著她,感覺到她手心的溫度透過他的皮膚滲透到他的心裡。
她露齒而笑。「收到種子了嗎?」她拍一下他的胸膛。
他震了一下。「我不知道,不過,你拍的那一下我感覺到了,很用力。」
她開懷大笑,他則注視著她燦爛的笑容,不覺心中一動,微微扯開嘴角,心臟正因她的笑聲而快速地鼓動著。
與她在一起的時候,他似乎常常有這種感覺,尤其是她大笑的時候。
不知道他是不是對她的笑聲「上癮」了?
第六章
「討厭——」凝秋生氣地將紙揉成一團,丟到地上,跟其他的紙團作伴。
她蹙緊眉頭,嘴巴唸唸有詞。「這日午後,一個人獨坐,屋外傳來……可惡、可惡——」她生氣的再次揉掉白紙。
雷浚畫完最後一筆,自素描簿上抬起頭,就見地上不知何時已多了許多垃圾。
他納悶地問道:「你為什麼一直揉紙?」他低頭看著坐在地上的凝秋。
凝秋仰頭問道:「你畫好了?」她瞄了一眼他的素描簿,上頭畫著哥德建築式教堂,她撐起身子,坐到他身邊的沙發上。「哇——畫得真好。」她一臉讚歎。
「只是照著畫,很容易。」他指著雜誌上一模一樣的教堂。
「我就畫不出來。」她撇撇嘴,然後露齒而笑。
他不知道要接什麼,所以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