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陶陶
「大哥,咱們今晚就住那好不好?」
小喜子指著前面一間豪華氣派的大客棧,滿臉渴望的瞅著面色陰沉的司馬燁。
他好想吃頓大餐,洗個舒服的澡,睡個大頭覺。
司馬燁還來不及開口,田宏已珠炮似的叫道:「臭小子,一路上你花了多少銀子?浪費了多少時間?這會兒還敢貪圖享受,住那麼好的客棧!」
「死老田,時間是我的,銀子是大哥的,你心疼什麼?」小喜子也不甘示弱地叉腰大聲反駁。
「你不知道我們急著趕到擎劍山莊辦事情嗎?一路上拖拉磨蹭的,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田宏氣惱的吼道。
「不過是拜壽嘛,又不是趕著進洞房,急什麼?」小喜子不以為然的撇撇嘴,斜瞪了田宏一眼。
「像你這種走法,到了擎劍山莊也早過了馮莊主的壽誕。」田宏氣呼呼的抱怨,心裡急著想知道他兄弟蕭天寶的下落。
「奇怪了,大哥都不吭聲了,你喳呼個什麼勁兒?」小喜子沒好氣的嚷嚷。
這兩、三日來,也不知道是趕路累了,還是怎麼著?大哥一直板著臉,整個人顯得冷漠疏離、若即若離的,直教小喜子心情惡劣透了,對田宏當然也沒有好臉色了。
「臭小子,你實在很欠揍!」田宏雙手握拳,咬牙切齒的說。
「幹嘛?想打架呀?來呀!誰怕你?來呀!來呀!」小喜子不怕死的挑釁。
「好了,別吵了,這是大街上,先到客棧休息吧。」
他們兩個你來我往的破口大罵,吸引了不少人駐足觀望,為了不引人注目,司馬燁只得趕緊出聲制止,免得他們真的當街打起來了。
「大哥,晚上我幫你擦背,伺候你洗澡。」
小喜子立即轉怒為喜,不顧司馬燁肅厴的神色,高興地抱著他的手臂往客棧方向走,一邊偷偷地朝田宏扮鬼臉。
「你這種烏龜走法,再走個一年半載也到不了擎劍山莊。」田宏埋怨的嘀咕。
這時,司馬燁突然停下腳步吩咐道:「田宏,走一趟李記鐵鋪,我在客棧等你消息。」
李記鐵鋪即是神龍堡名下的商家之一。
「是,堡主。」
田宏立即領命離去,他知道堡主真是要他前去鐵鋪拿探子苗少軒傳來的情報。
「大哥,你什麼時候在鐵鋪子訂了馬蹄鐵?」小喜子自作聰明的問道。
一般鐵鋪除了鑄造兵器外就是打造馬蹄鐵,大哥已經有了一把削鐵如泥的莫剛劍,自然不需要其他兵器了,小喜子如是想著。
「前陣子。」
司馬燁含糊帶過,微一側身,不著痕跡的避開小喜子親暱的碰觸,語氣冷淡的說:「走吧,先去祭你的五臟廟吧!」說完,逕自往客棧走去。
落後的小喜子,怔然望著他的頎長的背影,心中像被鞭子抽了一記似的,隱約作痛。
他想不透自己究竟做了什麼惹大哥不高興的事,否則大哥為何態度遽變,完全不若初時的親切和善。
他不喜歡被大哥討厭,他不要大哥以冷若冰霜的疏遠態度對他,他需要大哥的關懷,需要大哥疼他、愛他、對他好……
他一定要做些什麼來討好大哥,對,他要做點什麼,小喜子在心裡告訴自己。
△△△
暮色低垂,倦鳥都已歸巢。
客棧的廂房裡,心思紛擾的司馬燁正憑窗凝睇天上晚霞,他煩躁莫名的情緒,全為了古靈精怪的小喜子。
想他司馬燁堂堂七尺硬漢,闖蕩大江南北,見識過多少絕色佳人,環肥燕瘦無以數計,其中不乏官宦千金,青樓艷妓傾心於他,對他投懷送抱,只可惜他心如止水,波紋不興,一心只想帶領弟兄們將神龍堡推至武林至尊之位。
如今吹皺一池春水,讓他凡心大動的人,居然是一個毛頭小子,這驚人情愫如排山倒海向他湧來,頓時失了分寸,沒了主張,他無法想像,這好男風的斷袖之癖若傳了開來,不但他的聲譽要完蛋,就連神龍堡多年的基業也毀於一旦。
為了逃脫這駭人情孽,他強迫自己疏遠小喜子、冷落小喜子,面對這種前所未有的衝擊感,天人交戰的掙扎滋味,真是痛苦萬千,難以言喻!
小喜子為何偏偏是男兒身?司馬燁苦歎道。
門上傳來一聲輕響,田宏即推開房門大步跨了進來。
「堡主。」
「回來了?坐。」
司馬燁立刻收攝渙散的心緒,恢復慣有的冷靜,沉穩的坐回桌旁,詢問田宏帶回來的情報。
「有什麼消息?」
「堡主。」田宏神色凝重的開口,「江湖可能有要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了。」
司馬燁耨中清光一閃,不發一言的等待下文。
「黑衣人是不久前突然竄起來的,專門狙殺名門各派尋找秘籍的男子,手法凶殘,無一活口,少軒通過無數管道,硬是探不出黑衣人的真正底細,他只能揣測,其幕後可能是有組織的殺手集團,而且志在秘籍,圖的是武林霸業。」田宏仔細的稟告消息內容,「還有,黑衣人的出現幾乎和天寶失蹤是同一時候。」
司馬燁越聽心情越沉重,一股不詳之感強烈的湧現。
「少軒特別叮嚀,前去擎劍山莊務必提高警覺。」田宏補充一句。
聽到這裡,司馬燁不由得憶起在垂揚鎮巧遇的牛老頭祖孫倆。「田宏,再跑趟鐵鋪,要他們派人前往牛家村,暗地保護牛老頭和他的孫子。」
「堡主,為什麼?」田宏劍眉一挑,不解的問。
「我也說不上來。」司馬燁沉思的搖頭,腦際迅速掠過牛老頭聽到擎劍山莊的懼怕神色。
「你趕快去,遲了只怕他們祖孫倆性命不保。」司馬燁不安催促道。
「好,我立刻出門。」田宏頷首起身,還未走到房門口,「砰」地一聲,房門由外撞了開來。
「大哥,洗澡水燒好了。」
隨著這聲嚷喊,小喜子已一頭跑了進來,險些和田宏撞個滿懷,他訝異道:「咦,老田,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不久前。」田宏漫應一句,腳步不停的往外走。
「你又要出去?」小喜子緊追著問,然後露出恍悟的神情,湊進田宏賊笑道:「嘿嘿,你不會是要上什麼樓,找什麼姑娘吧?」說完,還用手肘撞了撞田宏。
這什麼樓呀姑娘的,是小喜子在準備熱水時,聽店裡的夥計嚼舌根聽來的,見人語態曖昧的打趣,小喜子也不瞭解其中的深意,便現學現賣的用在田宏身上了。
「去你的。」
田宏惱火的一拳捶在小喜子纖瘦的肩膀上,痛得他齜牙咧嘴的揚聲罵道:「要死了,臭老田,又沒得罪你,幹嘛打我?」
「臭小子,等我辦完事回來再找你算帳。」田宏忿忿的朝空中揮動拳頭,隨即匆匆出門去了。
「算就算,誰怕你啊!」
小喜子朝門外挑釁的喊著,然後用力摔上房門,一轉頭卻一眼撞進司馬燁那雙深不可測的瞳眸裡,他猛得胸口一緊,心慌意亂地調開視線,壓下心中異樣的感受,慇勤笑道:「大哥,小弟已在隔壁廂房燒好熱水,等著伺候你沐浴更衣,好洗淨一身風塵。」
他實在是受不了大哥冷漠詭變的態度,只好想這法子小心的伺候大哥,看能不能重撿前些時候融洽的和諧氣氛,再得到大哥溫柔的呵護與關心。
小喜子俏麗的笑顏,一舉擊潰司馬燁好不容易建立鞏固的心房,霎時,萬般苦澀的滋味蜂湧而上,真是酸苦難當。
見司馬燁滿臉陰鬱神色,小喜子笑靨盡褪,像被遺棄的小狗一般,無限委屈的垂下眼瞼,小心翼翼的囁嚅道:「大哥,是不是小喜子做錯了什麼事惹你生氣?」
那水汪汪的澄琉大眼及楚楚動人的嬌俏模樣,再度深深震動司馬燁如磐石般的靈魂深處,一腔鐵漢柔情崩潰如山倒,他忍不住暗歎道:「你錯不該生為男兒身!老天爺,教教他該如何掙開這注定萬劫不復的孽緣情淵吧!」
「大哥!」小喜子怯生生地輕喚。
暗吁口長氣,司馬燁乏力的搖頭,答非所問的說:「你下樓用晚膳去吧,不用伺候我了。」
「可是,人家辛辛苦苦才燒好熱水,一桶一桶的提進房裡頭去的,就為了要服侍你……」小喜子越說聲音越細不可聞,眼眶跟著委屈的泛起濕潮。
那可憐模樣教司馬燁捨不得再說一句拒絕的話,「那……一起洗吧。」語畢,率先走出房間。
他堅決的告訴自己一定要用平常心和小喜子相處。
「謝謝大哥。」小喜子猶如接到聖旨般的高興,咧嘴朗聲應道。
他雀躍萬分的跟在司馬燁後面,一蹦一跳的走進隔壁充滿氤氳熱氣的廂房,隨手扣上門閂後,便逕自寬衣解帶,然後掉轉過身子,拿起毛巾走近早以閉起眼瞼,舒服的泡進浴桶裡,享受熱水浸身的司馬燁。
「大哥,水溫還可以吧?」
「嗯,可以。」
司馬燁緩緩睜開雙眼,倏地坐直身子,雙眼大睜,震驚萬分的瞪著一絲不掛的小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