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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頁 文 / 籐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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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你,小姐。」護士小姐微笑著送留完骨髓樣本的雪言離開,心裡有點奇怪,這樣主動要留骨髓樣本的人,可真是少見,何況她很強調,只留下聯絡方式,卻不留姓名。

    「不客氣。」雪言淡淡地說,轉身走開。冬天的風吹過她的頭髮,長長短短,在風裡飄,她的衣著在這樣的天氣裡,是太少了一點,怪不得她的手冷得像冰一樣。護士小姐低下頭看了一眼她留的地址和電話,是本市的女青年收留所,那可是收留無家可歸的女孩子的地方。這個奇怪的女人,看起來還像學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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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柏拉圖的弟子亞里士多德……」哲學系的教授在講解歐洲哲學史,教室裡安靜無聲,有些人在睡覺,有些人在抄筆記。

    「真秀,亞里士多德是不是在亞歷山大的皇宮裡做了十三年的宮廷教師?」真秀隔桌的同學撞撞他的手臂,漫不經心地問,「我記得好像是的,真奇怪,他既然這麼厲害,為什麼不乾脆自己來做亞歷山大?柏拉圖的理論不是很推崇『哲學王』所統治的國家嗎?」

    「啊,」真秀把頭壓在手臂上,聲音很微弱,「但是古代歐洲所謂的『哲學』並不僅僅包括政治,還包括現在的自然科學,像植物學、地質學等等,所謂『哲學』,只不過是……」他沒說完。

    「只不過是什麼?」同學等著他說下去,等了半天也沒聽見真秀接著往下說,「真秀?」

    真秀好久都沒有說話,過了一會兒,他微微抬起了手,似乎想做一個什麼動作,但是卻沒有做成,「啪啦」一聲,他打翻了桌面上的筆記本和課本,手臂就失去力量,掉了下來。

    「真秀?」隔壁坐的同學被嚇得臉色慘白,推了椎他,「真秀?真秀你怎麼了?」

    但是真秀已經不會回答。

    教授快步走了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真秀他昏倒了,要趕快送他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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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足市立醫院。

    手術室。

    「血細胞多少,」

    「3.3。」

    「心跳和血壓。」醫生迅速問。

    「心跳正常,血壓偏低。」護士回答,「心臟有貧血雜音。」

    「輸血。」醫生解掉身上的聽診工具,」進行脾臟切除手術。」

    藏血再一次站在手術室外面,雖然對這一天的到來,已經有了充分的心理準備,但是當他真的站到這裡的時候,那悲哀還是不曾減去分亳。前幾天,真秀笑著說「時隔才三日,人世滿櫻花」的樣子還在眼前,那個時候,他就已經覺得很不祥,卻沒有想到這麼快就要接受這一天。

    「醫生,」他看見護士拿著血漿進入手術室,猛然攔住護士,「等一等。」

    護士不解地望著他。

    「可不可以暫時不要輸血?」藏血懇求地看著她,「可不可以,在輸血之前,查查看有沒有適合真秀的骨髓樣本?這是他最後一次機會了,如果輸血了,以後骨髓移植的成功率將會是現在的一半,所以可不可以暫時不要輸血?」他其實不是不知道根本就找不到和真秀骨髓相同的骨髓樣本,這一年多來,他已經不知道查找了多少骨髓庫了。就算真秀的父母現在決定再生一個孩子,也未必會是合適的,何況是不相識的人?但是,一旦輸血了,真秀真的連最後一絲的希望都泯滅了,他將會在病床上等死,再也沒有發生奇跡的機會。

    「這個——」護士為難地看著裡面,「病人的情況很危險……」

    「請給他輸氧,給他一次機會好不好?」藏血抓著護士,「他的身體一向很好,我相信這一時半刻他不會有事的,請給他一次機會。」

    「醫生?」護士回頭問醫生。

    「給他查一查。」醫生一邊繼續給真秀做檢查,「這孩子的耐受力很好,平常人這樣的血細胞數,早就躺在床上爬不起來了,他居然還在上課,說不定這個孩子身上真的會有奇跡呢。」

    已經有一個護士轉過隔壁房間的電腦台上,輸入真秀的資料,過了一會兒,藏血聽見她突然尖叫了一聲,「醫生,醫生!就在三天前,有個人留下了相同的骨髓樣本。不,不是相同的,是不排斥的奇怪骨髓樣本,你看這資料!」

    「什麼?」藏血和醫生幾乎同時到達電腦房。

    真的,一份可以移植的骨髓樣本。藏血呆呆地看著,心裡不斷泛起疑竇,怎麼會這麼巧?但是驚喜興奮的心情壓過了一切,他叫道:「人呢?留下樣本的人呢?應該還沒有離開對不對?」

    護士根據上面的資料打了個電話,「喂?我是千足市立醫院,對,你是……」過了一會兒,護士轉過頭來,「她說,明天就趕過來。」

    「真是太好了!」藏血幾乎要喜極而泣,真秀簡直是從懸崖上撈回一條命來。

    「現在先把病人送進病房,等明天做骨髓移植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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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秀少爺?」

    等真秀睜開眼睛,眼前是帛叔老淚縱橫的臉。看見他睜開眼,他連忙擦掉眼淚,強笑,「真秀少爺,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老爺和夫人後天就會回來,你這孩子,你想要嚇死所有人?幸好找到了同意做骨髓移植的人,不然你這孩子真的要讓人追下地獄去罵你了,你怎麼可以這麼任性?生了病都不說。」

    真秀微笑,「別哭啊。」他低聲說。

    「我哪裡哭了?帛叔是硬漢子,不會哭的。」帛叔頂著一張哭臉說。

    真秀笑了,「我可是不容易被騙的,帛叔不要騙我。別傷心,沒事的。」

    「到現在還在安慰別人。哼!也不知道昨天嚇壞了多少人,我總算明白了,你一直不肯說,就是為了在昨天嚇人。」藏血靠在門口說。

    真秀微微撐起身,帛叔連忙在他身下墊了一塊靠墊,讓他坐起來。真秀舒服地靠在靠墊上,「我哪裡有故意嚇人了?」

    「上課上到一半,不知道是誰突然昏倒,害得學校裡面傳得沸沸揚揚,以為你為了日之嬡要自殺,版本我已經聽到了好幾個,要不要我轉告給你聽?」藏血說風涼話。

    真秀笑了笑,「我為了日之媛要自殺?還真是有創意的想法……」他怎麼會為了日之嬡自殺?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自殺,只不過,自從雪言走了以後,覺得就算活下去也沒有什麼意思,所以當熟悉的眩暈襲來時,他選擇了不抵抗,如此而已。想到了雪言,一陣說不出的心煩意亂;他伸手按在胸口上,微微地吁了—口氣。

    「真秀少爺,你哪裡不舒服?我找醫生去。」帛叔緊張地看著他。

    「沒事,有一點心悸。」真秀習慣放下手來,想要找個口袋把手放進去,卻發現自己穿了一身病人的衣服,居然連個口袋都沒有,只能把手放在被子上。

    「帛叔別擔心,真秀只是貧血,沒有什麼其他毛病的。」藏血安慰帛叔,「等過會兒做了骨髓移植,慢慢就會好的。」

    「誰和我有相同的骨髓?」真秀皺眉,「怎麼會這麼巧?」

    「我不知道,我也覺得蹊蹺,但是一切等你做完了手術再說,現在沒有什麼比你的病重要。」

    真秀的眼神閃動,一陣流光從他眼睛裡掠過,他似乎一下子想到了好多,然後問:「手術室在下午什麼時候?」

    「三點三十分。」藏血回答。

    「好。」真秀點頭,「我要休息了。」他閉上眼睛,躺下,開始睡覺。

    「帛叔,我們別吵真秀休息了,讓他安靜地睡一會兒,然後下午才有精神做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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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點鐘,開始做手術的準備。

    真秀被推上手術車,從病房,到手術室慢慢走著。

    帛叔和藏血陪著他,日之嬡剛剛動過心臟手術還不能起床,誰也沒有告訴她真秀的病情,以免她再次承受不起。

    「曼棋呢?」真秀突然問,「好久沒看見他了。」

    藏血沒想到真秀會問起他,「在日之嬡房裡,等著她醒,餵她吃東西。」

    真秀微微一笑,「嗯,個人有個人的緣,如果我出不來,也不必太擔心她會永遠傷心下去。」閉上眼睛,真秀微微翹起嘴角,「這次真的連累你了。」

    「說什麼話!」藏直捶了他一下,「伯父和伯母明天才能趕回來,你如果等不到明天,你就是罪大惡極,要遭天打雷劈,何況你還有雪言,你難道說,不希望找到她?」

    「雪言她也許會恨我欺騙她。」真秀悠悠地說。

    「她肯定不會恨你。」藏血肯定地說,「她只是……」只是什麼,他卻說不出來,頓了一頓,說:「只是有她的想法。」

    真秀似笑非笑,古怪地看著藏血,一直看到他自己不好意思,有點狼狽地承認,「好啦,是我胡說的,那又怎麼樣?反正憑感覺,雪言她一定不會恨你的,她最多自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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