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人偶

第16頁 文 / 籐萍

    雪言被他嚇得臉色比他還難看,「真秀。」她撫著他的背,輕輕拍著他,「怎麼樣?舒服一點沒有?你怎麼會跑成這樣?如果我已經死掉了,你跑過來,又有什麼用?」

    真秀嘴角掠起一抹古怪的苦笑,信誓旦旦說不談感情的,結果卻弄成了這樣。嘔吐之後,他打起精神把洗漱室洗乾淨,然後才出來。那是他良好的家教告訴他,就算在非常狼狽的情況下,也不要讓自己更加狼狽。

    雪言遞了一杯熱水給他,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就怕他一喝下去,和剛才一樣立刻吐了出來。幸好真秀這一次喝了下去臉上立刻泛起了紅暈,看起來好得多了。「你才嚇死我了,半夜三更,跑過來敲門,還弄成這樣。」

    真秀長吁一口氣,「對不起。」他把一隻手壓在額頭上,「我有點發燒。」他就解釋了這一句,然後閉上眼睛,有點沙啞著聲音,「可以等明天我頭腦清醒一點再向你道歉嗎?我好睏了。」

    精疲力竭之後總是讓人特別疲倦的,只不過他怎麼可以在女生宿舍裡睡著?雪言呆了一呆,要叫他回去嗎?他是跑過來的,難道要他再跑回去嗎?跑這麼一次,已經幾乎要了他的命,怎麼能要他再跑一次?真秀只是因為擔心我,所以忘記了深夜跑出來了?為什麼要騙我說不會喜歡人呢?你明明是在乎我的,不管在乎的理由是什麼,你今天晚上來,我真的很高興,很高興。雪言看著靠著床沿睡著的真秀,他的臉頰因為發燒而紅暈,躺在這裡睡,明天早上起來會更不舒服吧?她費力地把他拉上床,拉過被子蓋在他身上,脫下他的球鞋,想了想,從櫃子裡再拿了一件厚實的大衣壓在被子上。他發燒了,需要出汗,出汗了,明天早上就會好的。

    而她,就這樣坐著,看著,支著額,一直坐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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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言!帛叔說真秀昨天晚上跑出去就不見了……」一大早,藏血推開雪言的宿舍,叫道,突然看清楚了裡面的情況,瞪大了眼睛。

    只見真秀臉色正常地躺在床上,呼吸均勻,睡得很沉,雪言拖了個椅子坐在床邊,支著下巴看他,眼睛一眨也不眨。聽到開門聲,雪言才轉過頭來,還疑惑地眨眨眼睛,好像完全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這幅畫面,像已經結婚七八十年的老頭和老太!

    藏血鬆了一口氣,他會被真秀這個傢伙氣死嚇死!「怎麼會這樣?他怎麼突然跑到你這裡睡覺來了?嚇得帛叔一個晚上沒睡。」

    「他擔心我。」雪言簡單地回答。

    藏血的臉色有點交,真秀看來是陷得很深,不能回頭了。居然從家裡跑到學校來看雪言。「你一定做了什麼事讓他緊張極了。」藏血瞪了雪言一眼,「否則真秀不會這樣的。」

    「他發燒了,有點神志不清,不過現在燒已經退了。」雪言對藏血沒有敵意,但是自從知道他和真秀在一起,醋意總是有的。

    「退燒了?」藏血明顯是鬆了口氣,「阿彌陀佛,那就好。」走過來摸摸真秀的額頭,自言自語:「你命大,這一次感冒看來是真的沒事了,阿彌陀佛。」

    雪言對他的動作表示反感。她直截了當地說:「你讓開。我要看真秀。」

    這時真秀微微睜開了眼睛,他仍然顯得有點累,但狀態已經比昨天晚上好多了,「藏血?我……」他從床上坐起來,一時間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喃喃自語:「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他居然忘了?雪言凝視著他,他是因為發了高燒才會跑到這裡來嗎?

    「你發高燒。」藏血用最簡單的詞彙告訴他,「神志不清,跑到這裡來睡了一覺。」

    真秀皺著眉頭,一時顯得思維很紊亂,搖搖頭,「我跑到這裡來幹什麼?」

    「我怎ど知道?」藏血皺眉。

    「你跑來這裡睡了一覺,真的什麼事都漢有,不過是發了高燒而已。」雪言坐在椅子上,突然冷冷一笑,「你什麼時候才起來?你躺在床上,我就沒得睡,現在你醒了,可以起來了嗎?」

    真秀從床上起來,他真的不太記得昨天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一些幻覺和記憶混在一起,一時之間,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過了一陣子,真秀把手插進口袋裡,回過頭來,對著雪言笑了笑,「對不起。」

    他還是道歉了。雪言轉過頭去,冷冷地說:「無所謂。」

    「你的感冒還沒全好,回去休息吧,帛叔快找你找瘋了。」藏血聳聳肩,髮辮在背後搖晃。

    真秀點了點頭,和藏血往外走去,出門的時候回過頭來看了雪言一眼,似乎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沒說。

    他忘了昨天為什麼會來?忘了他昨天做過什麼,說過什麼?雪言冷冷地自嘲,真秀的感情,難道只有在神志不清的時候,才會錯誤地花費在我身上嗎?我是完全沒有必要存在的人,我只會給真秀製造更多的混亂,也是因為我,真秀才會遇到危險,才會感冒,才會發高燒。

    她把危險嫁接到了真秀身上,那樣是不對的,憑什麼真秀要保護她?要為了她而冒生命危險?憑什麼?憑她是那樣的一隻烤雞嗎?

    我要到什麼時候才決定走?

    可以不可以,再給我一段快樂的時間?短短的,一段就好,我一定會走的,在阿剃德傷害真秀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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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個標準的好學生。」站在那邊屋頂的一個人用狙擊槍的望遠鏡看著,「伊賀顏真秀,日之藏血。」

    「來一槍如何?」背後有個人嘿嘿地笑。

    「不,等我打個電話告訴那小子。」背後的人冷冷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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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手機忘在雪言那裡了。」真秀走了一陣突然停了下來,「我想打個電話告訴帛叔我沒事。」

    「你先打吧,我想雪言會帶來給你的。」藏血摸出手機遞給他。

    「不,她最近還是不要和我在一起了,萬一再被人撞見對她太危險,那部機子放在她那裡也好,我有事的時候就可以打給她。」真秀拿起了手機開始撥號,一面微笑,「換了你是阿剎德,抓不到帛叔,你會怎麼樣?」

    藏血眼裡掠過一絲微笑,金邊眼鏡在聞光下閃光,他的髮辮在陽光下像籠著一層金絲,「我會放炸藥。」

    真秀笑了,把一隻手插到口袋裡,轉過去那邊,「喂,帛叔嗎?我是真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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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鈴鈴……」雪言被突然響起的鈴聲嚇了一跳,她猛然回頭看著床鋪,被子裡有個東西在響,是真秀的手機。

    接不接?

    雪言默默拿起手機,按了接聽的鍵。

    她等著真秀先開口。

    傳來的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很耳熟,「伊賀顏真秀嗎?」

    雪言握著手機的手突然間蒼白僵直。

    「你可以不回答,不過我告訴你,我們已經知道你私藏了那個丫頭,今天晚上八點鐘之前,你不把那丫頭送到教務區東華門,我們就炸伊賀顏大學的一棟大樓。」說話的人似乎很興奮,嘿嘿笑了兩聲,「隔半個小時不送過來,我們就再炸一棟,一直到伊賀顏大學四十八棟大樓全部炸完為止,啊,對了你還可以多延長幾個小時,因為我們會從真秀少爺您的家開始炸起,記住了,今天晚上八點,要準時哦。」

    「嘀」的一聲,那邊收線了。

    雪言僵硬的手捏著手機,久久都沒有放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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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帛叔你別總是把我當成小孩子,沒事的,就這樣了。」真秀收了線。

    「帛叔怎麼說?」藏血看著真秀的眼神,微微一笑。

    「啊,帛叔說了一些有趣的東西。」真秀插著口袋徑直往前走,「跟我去事務處,我會讓你看到一些很有趣的東西。」

    「炸藥?」藏血似笑非笑,長長的辮子在風裡飄,他跟了上去。

    「也許。」真秀背對著藏血,悠閒而且舒適地吐出一口氣,「到時候看到了就知道。」

    那邊遙遠的天台上的人也收了線,「小子不出聲的,想必嚇壞了。」

    「看臉色還很鎮定的,老大說這小子是個難對付的角色,可能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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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炸樓?雪言默默地放下真秀的手機,小心地把它放好。她拿了一把掃帚開始打掃宿舍,把一切的東西都放好,放回原樣,就像她還沒住進來的時候一樣。

    放好淡綠色的窗簾,拉下遮光板。雪言豎起鏡子,第一次面對鏡子,要好好地打扮一下自己。

    鏡子裡是一張蒼白的臉,一雙眼睛,漠然而幽異的光,像一種躲在黑暗裡的幽靈。這樣的雪言,真秀不會喜歡,變漂亮一點好不好?可是就算是變漂亮了,真秀也不會看見的。今天晚上八點,要準時哦。她會記得,不會讓真秀危險,只不過,她許了願說,想要一段快樂的時光,天使也許睡著了,沒有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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