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湍梓
「當然幫。」綄鄰連忙回神,滿臉紅暈的低頭洩起秦穆文,不敢看他。
「謝了。」他抬抬眉。這小妮子的反應很可疑哦,難道是在想他?不,不可能。
昨夜她已經說得很清楚,她不是他的「妓女」,她要離開他。
妓女?這名詞未免太沉重了吧。到目前為止,他普做過什麼嗎……該死,他的確吻了她。他應該克制得住,他以為能克制得住的,沒想到慾望就像燎原之火,一旦開啟了慾望之門,就止不住的蔓延,無邊無際。
「小心點,我很重。」是啊,對她而言,他太重了。不只是怕的體重,潛藏在他心中的那份愛戀也太重了。他知道對她最好的方式就是遠離,最好保持著銀河般的距離,讓她繼續怕他,視他為另一個世界的人。
天曉得他嘗試過!他試過對她冷漠、對她嘲諷,但翻攪於內心的慾望卻日趨洶湧。他想抱她、進入她,讓她知道他才是真正愛她的人,而且已經愛她好久了。上天曾把這機會給了他,卻又在昨夜殘忍的將它揮掉。
我不是你的妓女!
這句話在他耳邊揮之不去。他要的不是妓女,而是妻子,只是視他為蛇蠍的綄鄰不知道而已。
「你真的很重。」綄鄰使盡吃奶的力氣,終於在半拉半推之下將秦穆文拉近他的大床。原本她以為一切OK,怎麼知道在措手不及下,被秦穆文巨大的體重拖往床上,整個人躺在他身上。
「對……對不起!」她試著起身,困窘極了。在天國的爸媽要是知道他們竟生出這麼笨的女兒,一定會馬上跳離天堂,以免丟臉。
「不要動。」秦穆文反倒緊褸著她。在這一刻,他以為自己到了天堂。「讓我抱著你。」他壓下她的頭,讓她感受到他忽而轉快的心跳,空氣似乎在瞬間凝結了。
這是她所認識的秦穆文嗎?為何他的體溫是熱的,呼吸也是?又為何貼在頰旁的這片胸膛是如此寬闊,帶給她無可取代的安全感和難以抗拒的眷戀?
她不想懂,也害怕懂。懂一個人好難,尤其是像他這樣的男人。
「你醉了。」一定是的。唯有如此才能解釋他反常的行為。
「或許。」他淡淡的響應。要不是因為醉,又怎麼會對她動心?
「我泡杯解酒茶給你。」綄鄰想起姊姊數過專治宿醉的獨門秘方。
「喝下去保證馬上見效,讓你的宿醉立刻消失。」
不會有效的,秦穆文在心底苦笑。這場宿醉將會維持一生一世,直到死亡為止。他鬆開手,放開她。似乎總是這樣,她總是在逃,逃避他的視線,逃避他的接觸。他就這麼可怕嗎?還是正好相反?
他深深的凝視綄鄰窈窕的背影,幻想著能這麼凝望著她,直到世界的盡頭。
世界似乎扭曲了,他的意識也模糊了。他不該喝酒的……
真是個奇怪的男人。綄鄰百思不解的打量著已然入睡的秦穆文,心中閃過千百種疑問。
他到底是討厭她呢,還是喜歡她?為什麼他老是對她擺出一張不耐煩的嘴臉,而且還以話攻得她遍體鱗傷?
「你是笨蛋啊!」
這是他最喜歡用來罵她的一句話。哦,還有「Jet'aime」……為什麼她老覺得這句話根本不是他所說的意思,而且也不是意大利文?
別想了--她索性蹲下來,好好欣賞秦穆文猶如工筆畫般細緻的臉龐。
秦家三兄弟中,他的長相算是最秀氣的。承自於秦伯伯的優良基因再加上秦伯母的秀麗面孔,組合成眼前這張比電影明星還俊俏的臉。
他要是一直這麼溫和就好了。綄鄰不自覺的伸出手觸摸他宛若雕像的臉部線條,著迷於他放鬆、沉靜的表情。
在這神奇的一刻,似乎連太陽也睡著了。蹲坐在床前的綄鄰似乎也感染了大地的睡意,禁不住睡魅的誘惑,低下愈趨沉重的頭,和秦穆文一道睡去。
※※※
她在哪裡?
綄鄰倏地睜開眼睛,愕然發現自己正面對著銀白色的天花板,鑲嵌的銀藍色線條就像是一波波的海浪。她從沒看過此等美景,彷彿連潮起潮落的聲音都能聽見。
他呢?
她反射性的摸摸身旁的位置。沒有人!難道這只是一個夢境,她根本沒到秦氏大樓遞辭呈?
也不對!她再次確認周圍的環境。這是一個融合了自然與人工,完全男性化的房間,絕對不可能是他的房間。
這麼說,她真的在秦氏大樓?
想到這裡,她立刻慌慌張張的跳下床,跌跌撞撞的往門口挪移。她最怕獨處了,每次一個人在家,她不是讓音樂播放整晚就是徹夜燈火輝煌。總而言之一句話,她不要獨自一個人就對了,那教她心慌。更何況秦氏大樓連停車場加起來共有十三層,空曠的程度更容易引人胡思亂想,什麼時候要跑出個異形之類的怪物也說不定。
太可怕了!她漸漸覺得難以呼吸,世界好像只剩下她一個人….「你怎麼了?」秦穆文的聲音突然從綄鄰的背後冒出來,嚇了她一大跳。
「臉色為什麼這麼蒼白?」自得就跟恐怖片裡的女主角沒兩樣,一臉的恐懼。
「是…是你。」綄鄰是真的嚇到了。她還以為他逕自丟了她,任她獨自迷失。
「當然是我。」她的眼角好像有淚?「你哭了?」秦穆文輕輕地拭去在她眼眶旁的兩滴淚珠,聲音低柔。
面對他難得的溫柔,綄鄰的情緒也漸漸緩和。「我怕黑。」她坦白招供。
其實她怕的豈止是黑暗,更是附著於其上的寂寞。每當夜幕低垂,萬物歸於寂靜之時,她心中那個害怕孤獨的影子就會慢慢甦醒,進而攻佔她白天活躍的自信心。她憎恨脆弱、沒自信的自己,卻無力阻止那感覺。
「你不只怕黑。」他的指關節輕撫向綄鄰柔嫩光滑的臉頰,那觸感極像絲緞。
「你還怕獨處,怕破人遺忘!」對於她的一切,他瞭若指掌,卻只能深鎖於心頭。
或許……該是改變的時候。
他知道?為什麼?
「你也知道我怕寂寞?」她還以為他的偽裝完美無缺呢。為了不讓大姊操心,她一直表現出最活潑樂觀的那一面,根本沒有人知道她其實是個害怕孤獨的人。「我知道你的一切。」瞭解地似乎已成為生命中最重要的課題,也是他內心深處最溫暖的沉澱。
「為什麼?你為什麼知道?」莫非他調查過她?不可能呀,他應該是最討厭她的才對。
他該現在就告訴她嗎?說他對她的一切瞭若指掌,因為他早就愛上她?秦穆文認真的審視著她充滿問號的眼睛,年輕的生命載滿了困惑與不可思議。
她才十八歲,他如何能要求一個十八歲的女孩瞭解連他自己也深感疑惑的迷戀,以及藏於其後的無盡等待?
「我就是知道。」他輕輕的丟下一句不算完整的答案,逕自轉身往房間走去。
他怕自己會抵擋不住心中那股渴望,擁她入懷對她傾訴愛意,到時候一切都完了。
原本以為能遠遠看著她就是一種幸福,直到靠近她感覺他的呼吸,他才瞭解那只是自欺欺人的想法。他想擁有她,而他不確定該怎麼做。
這算是什麼回答?!
綄鄰氣絕的瞪著秦穆文的背影,也不知道是打哪來的勇氣,提起腳就往前追。
這人真不是普通的討厭,高興的時候就射來幾支飛鏢,不高興的時候乾脆話說一半。不行!衝著她在校時好奇寶寶的美譽,她說什麼也要將話套出來。
「你為什麼說你知道我的一切?」
他不理她,逕自踏入房間,走向衣櫃。
這更惹惱了她,也更加深她的決心。什麼嘛,沒見過這麼自大加自閉的人!
她跟著也走進秦穆文的房間。
「我勸你最好別進來。」秦穆文又恢復成一貫的惡毒,「除非你想再當一次『妓女』,否則最好馬上離開。」再來一次,他可沒把握自己住得了手。
「我會走!」綄鄰氣得兩腳發抖,這人一定非得刺得人滿身是傷才行嗎?
「我現在就向你提出辭呈,而且立刻生效!」要不是姊夫勒令她非當面向他提出辭呈不可,她才懶得留在這座瘋人院。「站住!」秦穆文的聲音透露出隱隱殺機。「我說過Yes了嗎?你說生效就生效?」他猛然合上衣櫃門,雙眼帶怒的望著她。「而且別忘了你闖的禍。
在你捅的簍子還沒補好之前,別想我會批准你的辭呈。」
綄鄰小臉一垮,她差點忘了她還有個大洞沒補。在這一刻她真希望自己是女蝸,隨便塞顆石頭就可過關。
「好吧。」除了投降,也沒別的法子。「我會打完我應打的資料,但是一旦完成,你就要批准我的辭呈。」
「那當然。」秦穆文嘲弄的笑容真會氣壞人。「我也不想再留一個笨手笨腳的笨蛋當我的助手,那只會拖慢我的進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