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湍梓
「我不出賣自己。」她握緊雙拳,忍住想逃的衝動,昂首和他對視,眼眶早已泛紅。
「可是你早賣了,就在三年前的某個下午。」關以升譏誚的撂話。話一丟下,他即轉身離開會場,將屈辱留給她自己承受。
瞬間現場一片混亂,關以升輕藐的說法很快便蔓延成一片耳語,充滿在舞會的四周。
第八章
勝穎琦一點也不意外自己會上了社交版,在這充滿新聞花絮的今天,她被當眾侮辱無疑是最好的消遣,恨只恨她的名聲大小,不夠資格成為頭條。
她放下報紙,對著佔據版面一隅的鉛字做鬼臉、然後按下電話按鍵回應助理。
『什麼事?」她邊說邊將報紙收進抽屜裡,以免待會吃不下午飯。
「王太太人已經在外面了,要不要請她進去?」助理回答……
「請她進來。」勝穎琦鬆開按鈕,坐回座位等待下一個咨詢者進來。
王太太是婚姻暴力的受害者,遠在她做社工的時候就接受輔導,當時的心理治詢師就曾建議她離開她先生,她也答應了。可是總在她先生的每一次懇求下打消主意,一直到下一次被打時又上門求助,如此週而復始像是一個牢籠,鎖住了她自己,也看疼了真心想幫助她脫困的人。
愛情是牢寵,緊緊鎖住了每一顆渴望被包圍的心,她不也是一樣嗎?
她苦笑了一下,拿起原子筆看著門被打開,走進一位傷痕痕累的女子。
她鬆開原子筆,起身走近哭泣的女人。
「他又打你了?」雖然明知這不是她能管的事,勝穎琦仍舊露出她的社工本色憤怒的咆哮。
「嗯。」王太太雙手絞緊,咬緊下唇的點頭,眼中淨是疲憊。
「驗傷了沒有?」
王太太搖頭。
「走,我帶你去驗傷。然後帶著驗傷單入法院按鈴申告,告死那個王八蛋,看他以後還敢不敢打女人!」像那種人渣真該丟到監獄讓他們互毆好了,最好打到出人命為止。
「你還是沒變哪,小琦。」王太太破涕為笑。「原本我以為你當了心理咨詢師會變得莊重些,誰知道你還老樣。」一般的心理咨詢師人都穩重的告訴你一些解決的方案,甚少人像她如此激動。
「抱歉,我想我還是適合當社工。」勝穎琦不好意思的搔搔頭。
雙方因她這句話向時露出笑容,一起緬懷起過去那些日子,那時她們都還年輕。
「我想過了,小琦。」王太太痛下決定。「我會去驗傷,然後離婚。」
「嗯。」勝穎琦無奈的點頭。「我希望這次你是真的下定決心遠離暴力,追求更好的人生。」
王太太也點點頭,帶著堅定的眼神離開。看著她孤獨的背影,勝穎琦瞬間陷入困境的人有多無助。「我不知道心理咨詢師的工作是勸人離婚,我是不是該在你的大門口貼張「婚姻幸福者千
萬不要進來』的大字報,以免提高台北市的離婚率?」
既嘲諷又低沉的聲音自敞開的門口傳來,勝穎琦不必抬頭就知道來人是誰,沒有人像他這麼喜愛挑起戰爭!尤其對手是她的時候。
果然是關以升。
「多數婚姻幸福的人也不會上這兒來,所以你儘管貼好了,我不怕成為婚姻的劊子手了。」她不客氣的反擊,學他一樣挑眉看著他走進來。
「我不記得求助者的名單上有你。」她翻了翻桌上的行事歷,火大的趕人。
「抱歉,我插隊。」他一屁股坐上咨詢專用的椅子,擺明了不會離開。
「如果我說下班了,你信不信!」她乾脆也來耍流氓,雙手抱胸挑明不接受他這個臨時插隊的瘋子。
「不信,現在才十點。」他無賴的指指牆上的鐘。「別忘了你上班的地點,我想你的上司一定很不高興聽到你蹺班的消息。」
混帳男人,什麼弱點都讓他抓到了。她所屬的單位恰巧是公家機關,的確不能蹺班。
「好吧。」她不甘願的投降。「你到底有什麼問題,請你說出來。」拿起桌上的原子筆,勝穎琦恨不得用手上的筆將他戳出一個洞,目光如炬的瞪著他。
關以升一點也不以為意,仍是一派的自在,劈頭就問——
「過去二年你跑到哪裡去了「」
他的問題讓她的原子筆當場落下,更加睜大眼睛的瞪著他,一時為之語塞。
「那……那和你的問題無關——」
「回答我!」他一個重捶打在她的桌面上,嚇了她一跳。
「美國!」她沒好氣的嘶吼。「我去了美國行嗎?我就不能出國追求自己的理想?」要吼大家一起吼,誰怕誰?
「我知道。」他突然平靜下來,又嚇了她一跳。「我知道你去美國,但你後來又搬家了,而且沒有留下地址。」。
「你……你怎麼知道這件事?」她不敢置信的。再次瞪他。
「因為我到過你原來的地方找過你,你隔壁的鄰居告訴我的」
短短的一句話卻包含太多意思,讓她再度說不出話來。
「我不知道你找過我。」過了許久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不自然的說,一顆心跳個不停。
「你不知道的事太多了。」他自嘲,之後又很快接回原來的話題。「離開原來的地方之後,你搬去哪裡?」
「紐約。」勝穎琦欣喜的心猝死在他粗暴的口氣中。他就不能客氣點嗎?為何非得拿法官的口氣審問她不可?
「為什麼搬去紐約?」他越想越火,如果她曾留下地址,他早就跑到紐的帶她回來了,也不必像傻瓜一樣每場慈善晚會都參加。
「因為紐約那邊有所大學願意提供我獎學金,並接受我的申請,這個回答你還滿意嗎?法官大人。」想氣死人,天底下怎麼會有像他一樣惡霸的人!
「尚可接受。」他的口氣仍是一貫的討人厭,似乎打算把她氣到吐血為止。
「你在紐約念的是心理系?」他的口氣稱得上輕忽。
「沒錯。」勝穎琦咬牙回答。
「攻碩士?」
「猜對了。」她真想宰了他。
「你就是在那裡勾搭上俞定陵的?」
單單最後這句指控,就足以讓勝穎琦搬門大炮打他,不過她才不想白費力氣,有錢的神經病惹不得。
「我不是勾搭上俞定陵,而是勾搭上他妹妹,這一點請你搞清楚。」她頭痛的解釋。
「啊,我懂了。」他假裝瞭解的點頭。「原來你變成同性戀了。」
「誰變成同性戀!」她氣得臉紅脖子粗。「我只是在告訴你,我和他妹妹是在大學認識的室友而已。只是俞定陵時常去看他妹妹,我們自然變得比較熟,這有什麼了不起的?」聽他的口氣彷彿一口咬定他們是姦夫淫婦,簡直莫名其妙。
「還真方便嘛!」他接下來諷刺。「近水樓台先得月。只是他知道他得到的這顆月亮是破的,永遠也圓不起來了嗎?」
明顯侮辱的語氣寂靜了四周的空氣,銜接過去與現在。
勝穎琦知道,他是在指她不是處女的事實。他想拿造事來刺激她、傷害她。她必須說。他做到了,而且做得很成功。
她在乎的不是那片薄薄的處女膜,而是愛他的心。思念從未間斷過,即使他用最殘酷的話語,用最頑劣的舉動將她揮趕至天涯的彼端,她的記憶中卻始終沒有恨的成分,只有無法留守的遺憾。
如今,他滿含惡意的話再度重創了她,這次她卻無法無怨無悔的任他踐踏她的自尊。
「或許他沒有你想像中那麼在乎。」她輕佻的微笑。「你知道有些男人並不介意他的女朋友是不是處女,只要合他的意,有沒有那層傅膜又有什麼關係?」
輕佻的眼神,得意的表情,這些都不是他認識的勝穎琦。在踏入門口之際,看見她忿忿不平的為那名婦女減冤時,關以升還以為已經找回過去的勝穎琦,結果只是他自己的想像。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憤怒已經無法形容他現在的心情,或許失望才是最貼切的語言吧。
絕望中,他猛然握住她的腰,用力的將她拉到懷中,給她懲罰性的一吻。
勝穎琦被他的反應弄呆,一時忘了掙扎,只能看著他甩下她、又狂吻她,在她的櫻唇上留下殘破的血跡。
「該死,你真該死!」他拉開她,看著她,撇下她,離開她。
一切動作都在瞬間發生,恍如他不曾出現在她的辦公室。如果她不是那麼確定他的確來過的話,她會以為是在夢境。
「你才該死呢,關以升!」她也忍不住開罵,並詛咒他搶走了她的台詞。
蹺班就蹺班,有什麼了不起?心情惡劣到極點的勝穎琦決定放自己二天假,四處亂逛輕鬆一下。經過上午關以升的鬧場之後,她也沒什麼再繼續工作的心情,不如逛逛街,壓壓馬路,或許能轉換心情也說不定。
想是這麼想啦,但臨時決定她還真不知道該去哪裡。突然間,她靈機一動,決定到以前的舊社區瞧瞧,雖然她很害怕會觸景傷情,但人總是要面對現實。都經過三年了那些老房子應該已經拆掉了吧?搞不好早變成鋼筋水泥大樓,一棟一棟並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