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秋飛雁舞

第26頁 文 / 湍梓

    「我和秋飛一定要成親嗎?為什麼我們不能保持現狀?」

    麗清聞言輕輕一笑,她明白要一個自由慣了的人接受束縛,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

    「小舞,你還不明白嗎?凡事有得必有失。你雖然失去了自由,卻得到了一份誠摯的愛,比較起來孰輕、孰重?」

    「而且就算你和秋飛成了親,以他對你縱容的程度來看,你根本用不著擔心這個間題。像我,還不是三天兩頭就往娘家跑!」語蘭接著幫腔。

    「只要嫁對人,一切就沒問題。」

    這似乎就是問題的答案了。段雁舞默默的接受了她們的勸告。

    現在唯一令她放心不下的,只剩下禹宣。不管大夥兒怎麼說,她一定要先找到禹宣,否則絕不嫁給秋飛。

    ※※※

    那是小舞嗎?禹宣想了一下午,愈想愈覺得不可能,這裡是京城,小舞沒有理由會到這兒來。而且小舞也不可能穿裙子。

    大夥兒都還好嗎?尤其是小舞,沒他在凶匪寨裡任她打罵,日子大概會顯得特別無聊吧!

    他並不是故意不與山寨聯絡,而是情況使然。四個月前的一場意外使得他不得不留在京城。

    話說四個月前——

    「禹宣,風雨刮得這麼強,我看你改明兒再出門會好一點。」段一豪皺眉看著屋外的強風勁雨,心中擔心不已。

    「無所謂的,大當家。再強的風雨我都見過,這點小風小雨算得了什麼,不打緊啦。」禹宣邊回答邊收拾行李,露出一臉無謂的神情。

    「你可別逞強,要是你出了什麼意外,小舞會扒了我的皮,你可是她最在意的哥兒們。」連他這個做爹的都沒他來得吃香。

    「我能出什麼意外?頂多跌破皮而已,小舞不會因為這幾個小傷殺了你,你就放心吧。」

    結果,他不但跌出了一大堆傷,還跌失了記憶,這些前塵往事是他一點一滴慢慢想起來的。

    離開了凶匪寨之後,他的馬兒因為受到雷電的驚嚇而將他拋落山腰,幸好他及時捉住了橫生的樹枝,但同時也因為強烈的撞擊而使腦部受創。當他醒過來時,發現自個兒正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裡,四周圍著幾張陌生的面孔,每一張面孔上全寫滿了關心。

    令他感到惶恐的是,他不知道自己是誰。他記不起自已的一切,只能在一片空白中搜索到唯一的字眼——禹宣。這似乎就是他的名字。

    救他的人家姓胡,家住京城,因省親而前去益州,在回程的路途中,因風雨太大而減緩行進的進度,也因此發現他倒在一顆大石頭旁邊,額頭不斷地冒著鮮血。

    面對一切茫然不知的禹宣,胡老爺索性好人做到底將他帶回京城,收留他在家裡做些雜役工作。胡家在京城也算是大戶人家,雖不及「綸莊」、「錢家莊」來得富有,但也算是有頭有臉的商賈之家。胡老爺育有兩子一女,兩個兒子的長相普通就像他的翻版,但唯一的女兒卻長得端莊秀麗,令胡老爺非常引以為傲。因為憑他和其夫人的長相,能生出這麼漂亮的女兒,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也因此,胡老爺特別寵愛她。

    胡小姐不但人長得漂亮,個性更是柔順乖巧,只要是見過她的人沒有不稱讚。她今年芳齡十五,正值適婚年齡,上門求親的公子哥絡繹不絕,但全被胡老爺給回掉。他太喜愛這個獨生女,捨不得那麼早將她送出門。

    胡小姐本人對她爹的決定更是舉雙手贊成,因為她早已心有所屬,對像不是別人,正是禹宣。

    當她第一眼看見她爹帶回來的男孩時,她的心就迷失了。這個記不起任何事、唯獨記得自己名字的男孩就像是太陽之子,帶著耀眼的光芒直直射入她的心房。

    他帶著有禮的微笑,毫不羞怯的告訴她,他記不起任何事,從今以後要留在家中做工,並請她多多指教。從那一刻開始,她那顆多愁善感的少女心便卜通卜通的跳個不停。她從來就不是個主動大方的人,尤其自小父母更是教導她要成為一個端莊、溫柔的大家閨秀。畢竟她是胡家的大小姐,不可以丟胡家的臉。

    但她的心卻明白的告訴她,她想要這個男孩,她想認識他、想與他相守,於是她千方百計的製造各種機會接近他。找他幫忙挑東西、找他幫忙撿紙鴛,只要能夠製造獨處的機會,她一個都不放過。

    漸漸的,男孩也有相同的感覺,他也為他所見過最美麗、最柔順的女孩而心悸不已,進而懂得掌握每一個獨處的機會,兩個少男少女的純真之愛就這麼如火如荼的展開。

    隨著時光的飛逝,男孩發現了一個大問題,他不但是記得自己名叫禹宣,那些曾經流逝的記憶也跟著日昇日落一點一滴重回到腦中。

    原來他是名山賊,這個聽起來驚世駭俗的名詞使得他的愛戀之路顯得困難重重,他不知道當可兒聽到他的其實身份時會做何感受?或許會昏倒吧!

    他沒見過比她更容易受驚嚇的女孩子,一點小事都能將她嚇得哇哇大叫,她若知道他其實是個山賊,恐怕會當場昏倒。

    他並不恨自已是名山賊,只恨自己為什麼會喜歡上一個弱不禁風的富家千金?單單胡老爺的門第觀念就已經夠煩人的了,現在還加上個山賊的身份。唉,他情願自己的記憶力沒有恢復,渾渾噩噩的過日子的確比清醒來得容易。

    就是這份掛念使得他繼續留在胡家,撰擇一個沒有小舞、沒有朋友,卻有可兒的生活。每當想起兄弟們的笑語時,他就會後悔自個兒的選擇,卻又在擁可兒入懷的時候,慶幸自己仍留在胡家,這種矛盾的情緒是否就是一樁不協調姻緣所該付出的代價?

    然而,他的決心卻因今天在大街上瞥見類似小舞的女孩以後動搖了起來。

    他太累了,每一次跟可兒會面都是偷偷摸摸,深怕被其它的僕人碰見,若是讓胡老爺知道他們的事,恐怕他的下場只有死路一條。這裡紀律森嚴,跟凶匪寨截然不同,他漸漸覺得難以呼吸。

    究竟要到什麼時候他才能光明正大地和可兒長相廝守,而不是像個見不得人的小偷呢?以他的山賊出身,恐怕這個願望永遠也不可能實現。

    「禹宣,是你嗎?」胡可兒的聲音輕輕的飄過來,語氣中充滿了緊張。

    真像在做賊,禹宣苦澀地想,但他的確在做賊,偷他救命恩人的女兒。

    「可兒,我在這兒。」

    胡可兒一聽見禹宣的聲音,馬上飛奔至他懷裡,正是一個愛戀中少女慣有的表現。

    「我總算擺脫了奶娘的監視,她最近盯我盯得好緊。」她想起來還心有餘悸。

    上回她和禹宣也像這樣偷偷見面,結果被奶娘碰個正著,幸虧她機警地端出大小姐的派頭命令禹宣做事,否則老早被看穿了。不過姜畢竟是老的辣,奶娘直覺得他倆有些不對勁,從此以後加強了盯梢,盯得他們獨處的時間愈加稀少。

    她所不知道的,是她那日萬不得已下端出的千金派頭,多少傷了禹宣卑微的心。自那日以後,他更加懷疑自己的決定,他不知道自個兒是否有足夠的信心去面對往後更艱辛的挑戰。

    「你不認為這樣太累了嗎?」禹宣忍不住心頭的疲憊,悠悠地歎道。

    「你……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胡可兒驚懼於他疲倦的表情,顫聲的問道。

    「或許我們並不適合在一起。」說出這句話是那麼的痛苦,但禹宣真的覺得倦了。

    「你胡說!你不是真心要這麼說的。」胡可兒拒絕承認禹宣的心意,一個勁的搖頭。

    「可兒,你聽我說,」他捉住她的肩膀,強迫她注視他。「我們並不適合,我只是一個下人,來路又不明,你怎麼知道我過去沒幹過壞事?或許我殺過人、坐過牢呢!」

    「那是不可能的事!」可兒的反應激烈。「幹過壞事的人不會有你這種眼神。」

    「我的眼神跟我有沒有做過壞事有何關係?」他想可兒大概是急瘋了。

    「有!有很大的關係。」她喃喃低語,「你的眼睛中有一種光亮,你知不知道?就好像天上的星星,閃爍著柔美皎潔的光芒。」她邊說邊捧著他的臉,淚眼迷濛。「所以別再說你和我不適合的話,我一句也不要聽!」她的淚水如同清晨的朝露一顆顆的落下,滴亂了禹宣原本已經做好決定的心。

    她為什麼會如此脆弱,同時又如此堅決呢?

    如星的眼睛?單憑這個她就可以斷定他沒幹過壞事?是不是只要有著漂亮眼睛的男人,統統都在「好人」之列?

    他不禁想起今早在長安大街碰見的男人,陪在那位與小舞神似的美人兒身旁的男人同樣擁有一對漂亮的眼睛。

    看著緊摟著他哭泣的可兒,禹宣不禁迷惑了。他能說出他是名山賊的事實而打醒她的美夢嗎?他有辦法忍受她輕蔑、憎恨的眼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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