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湍梓
有沒有搞錯啊!她可是段雁舞耶,從不知裙子為何物的女人哪!
就是這件裙子害她不得不上這怪異的山寨接受「特別訓練」的。
話說半個月前——
「雁舞,今個兒你就滿十六歲了,長大了。」段一豪驕傲的注視著他的獨生女,感動得老淚縱橫。
「滿就滿嘛,十六歲就十六歲,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你哭個什麼勁兒?」段雁舞仍舊蹺著二郎腿,滿不在乎的啃著花生,邊吃邊丟碎殼兒,霎時整個地面佈滿了她的「戰果」。
「我感動嘛。」一想起他早早撒手人寰的老婆,他就黯然神傷。當年他老婆也是搶來的,卻大出眾人意外的和他恩愛異常。只可惜她的身子骨弱,生了雁舞之後沒多久就揮別人世,只留下這個跟她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女兒。由於雁舞跟他老婆長得神似,他對她是疼愛有加,看見她彷彿見到妻子當年的模樣。真快,她都已經十六歲了,正是他老婆當年被他劫走的年齡。
唉,往事不堪回首,段一豪收拾起悲傷注視著他的獨生女。身為凶匪寨的大當家,他女兒的生日非但是他的大事,更是全寨的大事,所以此刻整個山寨的人都齊聚在大廳中等著為她慶賀。
其實就算不是因為這個原因,雁舞也不愁沒人照料,她在山寨的人緣可好得很,他這個老爹說穿了也是白操心,多此一舉而已。
「雁舞,從今天起你就是大人了。來,這是爹為你買的賀禮,你看看喜不喜歡。」段一豪說著拿出一團油紙包著的東西塞給段雁舞,段雁舞反射性的接下它。
「啥玩意啊?」她一邊啃花生,一邊拆開油紙,露出包在裡頭的一堆粉紅色布塊。
她將這布塊攤開,哇!好大,又長又寬還有扣子,這……這是裙子啊!老爹送這給她幹嘛?
「爹,你這是什麼意思?」段雁舞沉下一張清麗的臉,十分不悅的瞪著她老爹。
「送給你穿啊!你都滿十六歲了,再不改穿裙子怎麼嫁得出去?」段一豪這句切中要害的答話引來了一陣哄堂大笑。
「對啊、對啊,小舞,你再不改穿裙子,我們都忘了你原來是個女的。」寨裡頭最頑皮、也是段雁舞的死黨之一——啟傑義無反顧的做第一個開炮的人。
「啟傑說得沒錯,咱們從小到大就沒見過你穿裙子,穿一次給我們瞧瞧嘛!」
「二愣子,你說得真好。不要說穿,我怕小舞搞不好連裙子都沒見過!」小狗子閒閒的加上這一句,頓時山寨大廳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小狗子,你他媽的給我閉嘴!老子穿不穿裙子關你什麼事?你有本事去掀別家姑娘的裙子,別老垂涎我!」段雁舞冷哼道,嘴裡仍不斷的啃著花生。
「誰垂涎你啊!」小狗子老羞成怒,他追段雁舞不成早已是寨裡公開的笑話。「我怕你連『垂涎』兩個字該怎麼寫都不會,只會空口放響屁!」
「你他媽的有種再說一次!」段雁舞朝桌子用力一拍,桌子上的茶水霎時飛了起來,噴了段一豪滿臉。
「說就說,怕你不成?」他豁出去了。「垂字你會寫嗎?涎字你會寫嗎?你要是會,現在就寫來瞧瞧!」
這下子眾人的眼光全往段雁舞身上擺,彷彿在問她到底會不會?
「我……唔——」真他媽的!小狗子這人真壞,明知道她大字也不認得一個,偏偏硬逼她當場表演,分明是要她出糗。
「不會吧?哼!」他早料到她根本是文盲一個,憑什麼跟他鬥?
「雁舞,你爹也是為你好嘛,你就穿穿看,又不會死人。」楊桃大叔看不過去,出面當和事佬。
「是嘛,我們也很想看你穿裙子的模樣哩,你就為大伙犧牲一次嘛!」啟傑再次慫恿,還對著大伙擠眉弄眼要他們幫腔。
「是嘛,是嘛。」
「你就穿吧。」
「穿吧。」
「穿、穿、穿、穿……」
最後竟演變成全體大合唱!連她那無情的老爹也軋了一腳,甚至當起總指揮來!
「好啦!我穿!」段雁舞大吼一聲,巨大的聲音使得現場突然安靜下來。「你們這些叛徒給我記著。」她邊罵邊走進大廳側門旁的小房間,心不甘情不願的將裙子套上,悻悻然的走出來。「怎麼樣?好看吧?」段雁舞滿臉得意的看著眾人驚艷的反應,心中雀躍不已。
她哪裡知道他們不是「驚艷」,而是被「驚嚇」,她竟連裙子穿反了都不知道!
「這真是……驚人哪!」啟傑第一個反應過來,不敢置信的用手揉揉自已的眼睛。
「可不是嘛!」段一豪挫敗的大吐一口氣,舉高雙手贊同啟傑的話。
「你們這是什麼表情?」怎麼好像看見低能兒一樣?「我可是按照你們的希望行事了喔!好歹也給我一些批評嘛!」
「段雁舞,你是白癡啊!你裙子穿反了知不知道?」小狗子惡毒的捧腹大笑,惹得大夥兒也忍不住跟著大笑出聲。
「哈、哈、哈……」
此起彼落的嘲笑教段雁舞恨不得挖個洞鑽進去。穿反了?怎麼會?扣子不是應該擺在前頭的嗎?難不成她弄錯了!
「笑什麼?不准笑!」段雁舞終於被這巨大的嘲笑聲惹得發狂,失聲叫罵。
「為什麼不能笑?天底下要找出幾個像你這樣連裙子都不會穿的『女人』,恐怕不太容易。」小狗子再給段雁舞最後一擊,擊得她失去理智。
她當場就把裙子解下甩到小狗子的頭上,趁著他還來不及反應,「啪」一聲整個人撲向他,將他撲倒在地上,狠狠的揍他。
「你他媽的敢笑我,我要打死你!」左一拳、右一拳,她就這麼跨坐在一個男人的身上開打起來,這姿勢實在……
唉!段一豪認命的一手抄起段雁舞張牙舞爪的身子,把她甩向大當家坐的目椅裡。
「哎喲,」段雁舞揉揉被她爹摔疼的肩膀,皺起眉來大聲開罵,「爹,你想摔死我啊!很痛耶!」
虧她生得一副花容月貌,品德教養卻鄙俗得不如一名村婦!段一豪頓時無話問蒼天。
她是需要找人好好教她一般的應對進退禮儀了。放眼凶匪寨,除了禹宣之外,沒一個有能力擔得起這工作。而他此時卻又出遠門去了,搞不好半年、一年都不回來,這可怎麼辦才好?
突然間他的腦中閃過一個人的面孔。對了!清靈寨的秋飛還欠他一個大人情沒還;他號稱「山賊中之君子」,禮儀、讀書樣樣行,雁舞若送給他教一定沒錯!更何況……嘿嘿嘿,搞不好禮儀學完了還可以順道撈個女婿回家,何樂而不為呢?
就這麼辦!這真是個一石二鳥的好計謀,他不禁佩服起自己的大智大慧來。
「雁舞,你明個兒收拾好行李,給我上清靈寨去學禮儀和習字。」段一豪一面下令,一面也跟著啃起花生來。
「你要我去當尼姑?」段雁舞條然起身,不可置信的瞪向她老爹。
「小舞,你少土了好不好?清靈寨跟咱們一樣是土匪窩,不是寺廟。」啟傑最瞭解她思路的運作,她八成只聽到「清靈」兩字就認定她老爹是要送她去當尼姑。
「喔!」好怪喔,哪有人將土匪窩取這種名字的?那裡住的一定全是些怪人。
怪人?那她才不要呢。光聽名字也想得到那個山寨一定死氣沉沉像墳墓一樣。她抵死不從。「我不要!」
「由不得你!」段一豪鐵青著一張臉瞪向女兒。
段雁舞被她老爹那難得的嚴厲給嚇得連一句話也不敢說了。
「啟傑,給我拿笨和紙來,我要先寫封信給秋飛。」
秋飛?這就是她未來夫子的名字?
奇怪的山寨住著奇怪的人。她忐忑不安的注視著那條被她甩在地上的裙子,內心煩惱不已。
「雁舞,那條裙子也給我帶去,聽到沒有!」
段雁舞收回思緒,恨恨的瞪著身上這件粉紅色裙子,心中詛咒了一千回。
什麼生日禮物嘛!搞得她雞飛狗跳。害他和小狗子打架不說,還被老爹踹到這兒來接受死牢頭的虐待,簡直是千年大禍害。
「小姐,你要拖到幾時?」秋飛沉著一張臉問段雁舞,他已經多等了她一刻鐘。
「來了啦!」她渾身不自在的大步前進,由於踩的步伐過大,差點讓裙子絆倒。
這小魔頭顯然連一點常識也沒有,身著裙子居然還踩著男人的步伐,看來他得好好教教她如何走小碎步才行。
看著那條艷得可怖的粉紅色裙子,秋飛實在不敢說那是條漂亮的裙子。說實在話,他一輩子也沒看過那麼俗氣的東西,大粉大花的毫無格調,充分顯露出購買人的粗俗品味。
「你……你不要一直盯著我看,我知道這條裙子很漂亮,但你老盯著我看,我會很難為情耶。」看他那羨慕的眼光就知道他有多喜歡這件裙子,老爹的眼光真不是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