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湍梓
「敏兒姑娘,你除了醫學之外,有沒有其它感興趣的東西,比如說婚姻?」任意桐試探的問。
他說這話時兩眼閃閃發光,唐秋纏還以為他得了什麼眼疾,連忙趨前檢查他的眼睛。
「怎麼了?」任意桐一臉納悶的看著她,無法理解她的動作。
「你方才眼睛亮得出奇,所以我才檢查看看,免得你得了什麼眼疾。」她的大夫本能立刻顯現,讓原本想探知她心事的任意桐只有舉旗投降了。
「對不起,你剛剛說什麼?」唐秋纏壓根就沒聽清楚他剛才的問題。
「沒什麼,沒什麼重要的。」任意桐決定先別提起,以免嚇著她。
「既然沒什麼,那我先走了。」她邊說邊從藥箱拿出一包藥草放到桌上。「把這些藥草按三餐煎了服下就不礙事。」
「等一等!」見她要離開,任意桐立刻直起身吼叫,差點忘了自己應該是虛弱的病人。
「你……你還會再來吧?我會一直很虛弱。」瞥見唐秋纏懷疑的目光,他連忙裝出一副病弱的樣子。
「你會一直很虛弱?」她狐疑的問。有人能事先知道自己會生病嗎?
「不是,不是。」見用說的不行,他連忙以行動來表示。「咳咳咳!我是說………」
「好了,你不要再說了,我懂你的意思,我會再來看看你的情形有沒有好一點。」看他咳得快斷氣的樣子,唐秋纏遂答應他,也順便確定她開的藥方有沒有錯。
聞言,任意桐這才放下一顆忐忑不安的心,看著背起藥箱準備離去的唐秋纏,他又不捨的衝出一句,「咱們是朋友了,對不對?」
唐秋纏慢慢的抬起頭,不疾不徐的打量著斜臥在床榻上的任意桐。
這人真的很怪耶,這不過是他們第二次會面,他就急著想和她交朋友,似乎有些不合常情。
也罷,反正她也沒什麼朋友,這人的長相還算順眼。一談到長相,她的腦中倏地浮現任意情那張俊美卻討人厭的臉來,跟他比起來,就連阿貓、阿狗也比他來得順眼,更何況是眼前的清秀男子。
「是朋友了。」唐秋纏微笑道。這是她第一次露出笑臉,讓任意桐看得心兒怦怦直跳。
「就這麼說定囉,敏兒。」
就這麼說定嗎?
冷風從窗縫吹進屋裡,將桌上的燭火吹得一明一滅的,坐在燭光前發呆的唐秋纏這才回過神。
對她來說,四年前的那場邂逅根本是場噩夢,是一場至今仍無法擺脫的噩夢。
「你儘管逃吧。」任意情的威脅即是噩夢的根源。「不逃的獵物沒有捕獲的價值。但別忘了,不論你逃到哪兒,我一定會找到你,成為你身後的陰影和身前的阻礙,你永遠也擺脫不掉我。」
她的確逃得夠久了。但三年多的時光卻未曾湮滅他的誓言,反而更貫徹他的決心。
究竟要到何時她才能從被爭奪的噩夢中掙脫出來呢?她不知道!就連上天也無法告訴她答案。
夜深了,燭火也燃盡了,而她卻一夜不能成眠。
河西鎮是個人口不到五百的小鎮,疏疏落落的住戶和簡陋的房舍在在說明了它的荒涼。在這片黃沙滾滾的土地上,有一條小河流經此處,因此河的西邊就叫河西鎮,至於河的東邊呢?理所當然就稱為河東鎮了。
站在河西鎮的入口,唐秋纏忐忑的看著眼前的景象,離長安愈遠,景色愈是荒涼,若是這裡沒有客棧,那她今晚該在何處落腳?想到這裡,她更是不安。
所幸,這個荒涼的小鎮還是有客棧的,只不過破破爛爛的外表在捲起的黃沙中更顯寒磣,但她也別無選擇。
「姑娘,請進。」
店小二熱烈的招呼聲溫暖了唐秋纏疲憊的心。為了在天黑前抵達這個原本應在昨日就到達的小鎮,她著實趕了不少路,一刻都不敢休息。
「請問姑娘是要用膳還是投宿?」店小二好奇的盯著一臉倦容的唐秋纏問。這位姑娘長得眉清目秀,如此的俏佳人居然獨自旅行,不怕出岔子嗎?
「投宿。」唐秋纏對於店小二好奇眼光當作沒看見,從她離開長安開始,這種打量眼光就沒停過,久而久之倒也習慣了。「小二哥,可否將晚膳端到房間?我想在房裡用膳。」
「當然,當然。」店小二忙不迭的答應。「小的先領姑娘到客房。」
店小二領著唐秋纏朝樓梯走去,在踏上第一階的時候,客棧後頭傳出叫罵聲,令她好奇的停下腳步,豎耳聆聽。
「你這死鬼倒好,啥事都不幹,專挑現成的!老娘是欠你的嗎?」
拔尖的怒罵聲響遍整間客棧,教唯一的客人──唐秋纏聽得分外仔細。
「那是……」從怒罵聲令人清晰可聞的情況看來,足見開罵的人有多憤怒。
店小二的臉倏地漲紅,「那是老闆娘和她相公,小倆口沒事就鬥鬥嘴,沒啥事的。」
「噢。」唐秋纏了然一笑,並非多說什麼,逕自跟著店小二上樓歇息。
專挑現成的。這五個字彷彿一把利刃劃過她的胸口,教她的心隱隱作痛。
「你就和意桐一樣專挑現成的。你不需要費力,只需要逃避,只需要踐踏別人敞開的心,多方便啊。」
任意情閃爍著算計的眼,嘴角微揚的邪笑猶在眼前,教唐秋纏禁不住又陷入失神狀態……
「看完病啦。」
任意情帶著嘲弄的聲音忽地飄入唐秋纏的耳中,教剛合上任意桐房門的她嚇了一大跳。
「你在這兒做什麼?」她驚魂甫定的看向倚著柱子抱胸而立的任意情,眼中的厭惡明顯可見。
「排隊看病啊。」任意情懶洋洋的打量著她,眼中閃過一抹奇異的光芒。
「看病?」唐秋纏努力克制賞他一巴掌的衝動。他那種看人的眼光,彷彿在估量一件商品的價值,實在是太侮辱人了。
「我也會生病呀,幹嘛這麼驚訝?」說著,他直起身體緩緩地走向她。「意桐他倒好,專挑現成的。」
「這話什麼意思?」看著愈逼愈近的身軀,唐秋纏忍住想逃的衝動。他總能帶給她一股前所未有的不安,或許是他那雙眼睛吧,永遠閃著詭譎、算計的光芒。
「意思就是意桐比我計高一籌,仗著身子骨弱贏得先機。但無所謂,畢竟他能使的招數,也僅僅如此而已,不是嗎?」他邊說邊舉起手中的折扇,朝她的粉頰輕輕劃過。
這次唐秋纏毫不客氣的用力揮開。「我看你唯一生病的地方是你的心!」這個討人厭的傢伙竟敢暗示意桐是卑鄙小人。他是她的朋友,容不得任何人污蔑。
「嘖嘖嘖,他這麼快就贏得你的忠誠啦?看來生得一張無辜臉孔,還頗有幾分好處。」滿含嘲諷的話自任意情完美的唇形逸出,氣得唐秋纏捉緊藥箱轉身離開。
任意情可不打算這麼快就放過她。他費盡心思策劃的遊戲才剛剛開始,豈可任獵物跑了?
他連忙捉住唐秋纏意欲離去的身子,瘦弱的肩膀在他巨掌之下更顯渺小。「等一等,既然你已診斷出我的毛病在哪裡,豈可不醫治就走人?」
「要怎麼醫治?」她嘲諷的看著他。「我可不會治心病,尤其是心態不太正常的那種。」
言下之意就是他心裡有病。
任意情一雙帶笑的邪眼,直勾勾的盯著她看。罵得可真好,他愛聽。只可惜………她的爪子愈利,他就愈想剪掉它們。
呵!有趣的獵物,沒想到當日隨便決定的獎品竟是如此有力的挑戰。只不過,他懷疑最後她還能剩多少爪──在他徹底剪斷它們之後。
「誰說不能治呢?我的敏兒。」無視於她那張漲紅的小臉和凶狠的眼睛,他一把摟住她的細腰,毫不費力的將藥箱取下。
「古人說得好,心病就要心藥醫。我的心生病了,而你就是最好的良藥,是唯一可以治癒我的藥方。」不正經的話語伴隨著不正經的眼神在唐秋纏的耳朵落下。
她費盡力氣抵擋他的侵略,柔弱的身體不斷地往後傾。「像你這種心病我建議你找你娘談談,或許從小探討起會比較有希望。」
「只可惜我娘此刻身體不適,無法和我討論『心病的起源』。但你不同,你是大夫,不是嗎?」
緊摟著她的力道將她後仰的身子扳回,瞬間唐秋纏清秀的容顏和任意情的俊臉對上,凝重的空氣教在夏風中搖曳的綠葉也停止搖動,萬物歸於寧靜。
「我是大夫並不表示我什麼都懂,至少在醫治『邪惡的心腸』這項病症上,我就是門外漢。」唐秋纏率先打破這靜謐的氣氛,將頭撇向另外一邊。她不明白剛剛為什麼突然閃神,一定是因為他的眼睛。
邪美的眼猶如一張無邊無際的網,網住了世間的一切。他的眼神彷彿在宣告,只要是他看上的東西就一定要弄到手。
她怎能輸給這種無恥的小人?即使他有一雙她所見過最勾人魂魄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