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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文 / 湍梓

    倒不是她有多心疼金錢的損失,她在意的是那些絲線的品質。好不容易才和楊氏繡莊爭來的蠶繭就這麼白白浪費掉,數量雖不大,卻也是不必要的浪費。

    都怪掄語劍!喻希柔像是在詛咒似的暗罵掄語劍。要不是他,她也不會如此失常而亂了陣腳。

    那個男人真的很邪惡!先不說別的,單是他那雙似能看穿人心的眼眸就足以教人心慌,彷彿任何心事都難逃他的法眼,就連他的「一字」表情也練得比她強。

    不成!再這樣下去怎麼得了?她可是喻氏繡坊的女主人也!

    這個繡坊雖是她爹創立的,其實真正掌舵的人是她。

    為了管理喻氏繡坊,她硬是裝出一張喜怒不形於色的瞼,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說真的,她早已忘了原來的

    自己是個什麼樣個性的女孩,總認為「一字美人」其實就是原來的自己,直到掄語劍出現為止。

    他不但挑釁她,更戲弄她,這使得她的外號岌岌可危。

    不行、不行!她就是靠這張臉皮撐起喻氏繡坊的,否則外頭那些男人哪會對她服氣?不接受挑釁,不理會戲弄,是她做人處事的原則,也是她做生意的鐵則。

    要掄語劍履行婚約真是一個大錯誤,她一定要找機會告訴掄語劍,就說這樁婚事取消了,趕緊攆走他才是上策。

    邢連那隻豬羅和掄語劍相較,簡直仁慈得可以供人膜拜了,至少他不會讓她損失上等的絲線!

    心意既定,喻希柔連忙放下茶杯,決定盡快去實行她的「趕人政策」。

    沒想到才一起身,就看見迎面而來、行色匆匆的小凝。

    她的手裡正捧著一些舊布幔,好像是西廂客房的東西……咦?不對呀,小凝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勤快,竟會主動去整理西廂的客房?

    這個繡坊的僕人說難聽點全是大懶蟲,沒人在後頭大聲催促根本連動都懶得動,偏生她又忙得很,將全部的精力都放在繡坊的生意上,很少去指使僕人做東做西。反正門面乾淨就行了嘛,幹嘛在意繡坊裡整潔與否?能住人就行了。

    這可真是奇怪,小凝非但自動去打掃西廂客房,就連平時的懶散態度也不見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小凝!」她連忙出聲喚道。

    「啊!小姐,你怎麼在這兒?」小凝聞聲嚇了一跳,這才發現小姐站在花廳門口。

    「你在做什麼呀?抱著這些布幔要往哪去?」問完後,喻希柔突然想起來.她好像有兩天沒看見小凝了,這兩天她到底在忙什麼?

    「我在清理西廂的客房啊。不只是我,就連阿開、小春他們也都在清理。這些舊布幔是姑爺吩咐我拿到後院去燒掉的……」小凝據實以告,「哎呀,我得快了,姑爺吩咐我不得磨蹭,還有好多工作要做呢。」

    姑爺?喻希柔聽得不禁怒忙中燒。她和他都還沒正式成親,掄語劍倒先擺起男主人的架子,指揮起她的僕人來了。

    還有,這些該死的僕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平時懶得要死,怎麼一個外人一吆喝,大伙就全動起來了?

    吃裡扒外的傢伙們!

    喻希柔氣得頭暈眼花,更加堅定要盡快請走掄語劍那顆大災星。

    「掄語劍人在哪裡?」她咬牙切齒的問。

    「西廂客房。」小凝一臉驚愕的問道。眼前這人可是他們家小姐?怎麼平時的一字表情全失蹤了?

    「我現在去找他,馬上請他走人!」氣死人了,竟敢插手管繡坊的事。他以為他是誰啊?

    「還有你!」喻希柔臨走時忿忿地回頭丟下話道:「我和掄語劍尚未成親,也不打算成親,你不要姑爺長、姑爺短的叫個不停!」吵死人了。

    「但是,姑爺他——」

    「住口!」

    喻希柔這聲怒吼當真讓小凝住了嘴,但她心裡卻浮現一股欣喜。

    這一刻她真感謝掄語劍的出現,他的出現不但使一向散漫的繡坊有重新整頓的機會,也讓小姐老是隱藏的情緒再度展現。

    本來就該這樣嘛!小凝滿意地想。小姐也不過是個十六歲大的女孩子,卻因要負擔繡坊的生計而不得不擺出老成的模樣。甫過世的老爺說穿了根本是個什麼都不會的男人,只能依靠小姐的天賦過日子。從小就失去娘親的小姐倒也堅強,除了識字、學詩詞之外,最感興趣的就是刺繡。

    也合該她天生要吃這行飯,她的天賦異於常人,不但對絲線色澤掌握得無話可說,就連構圖也無人能出其右。

    尤其是牡丹!大唐的國花到了她手上猶如是一朵永不凋謝的花。其獨創的「六色重疊繡法」更令她的作品彷彿是真花,閃耀著艷麗的光澤。非但如此,好學的小姐竟連染色都不假手他人。除了養蠶之外,她幾乎熟悉每一樣織造的流程。

    望著喻希柔氣沖沖的背影,小凝不禁深深歎息一聲。

    阿彌陀佛!她忍不住做了個雙手合十的動作,祈禱她家小姐能凱旋而歸。不過,她覺得這個可能性不太大,因為掄語劍不像是個好擺平的男人,否則他們這些做下人的也不會因震懾於他的氣勢而乖乖聽令行事。

    其實,有點紀律也不錯嘛。小凝邊走邊想,一邊讚歎掄語劍的管理能力。#

    喻希柔一點也不同意小凝的看法,事實上,她快氣瘋了。

    看著忙成一團的僕人,再看抱胸杵在一旁的掄語劍,她不由得氣結。

    這是她的家、她的僕人,他憑什麼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指揮管理?而那些平日彷彿米蟲再世的懶散僕人,竟也無怨無悔的聽從指揮。

    反了、反了!她氣得想大叫。有沒有搞錯啊?她才是這個家的主人,這個姓掄的大瘟神憑什麼奪走她的管理權?

    她非攆走他不可!

    「掄公子,」她盡量讓聲音顯得平緩些,「可否請問你在做什麼?」

    「你沒瞧見嗎?」掄語劍憋住笑意的說,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很不得扒了他的皮。「我正在命令僕人做事。」

    「我知道。」他那副「你是瞎子啊」的拽樣讓喻希柔無法再繼續保持好風度。「但請你弄清楚,我才是這家的女主人,不是你!」她氣得沒注意到話中的語病,這反倒給掄語劍一個戲弄的機會。

    「我當然不可能是這裡的『女主人』,我是男人嘛。」

    「你——」喻希柔氣得漲紅了臉,一字表情早不知跑哪去了。

    「其實你並不需要如此生氣,家裡變乾淨一點不是很好嗎?」他看著她漲紅的小臉,心中十分明了她在氣些什麼,她是在氣他插手管她的家務事。對她而言,繡坊是她的領域、她的王國,而她就是這裡的王,任何人都不能干涉她。

    遺憾的是,他管定了!他這人最討厭雜亂無章,無法忍受身邊的下人個個散漫。或許他越權代她管理僕人是顯得多事,但他也說不出來為什麼他會如此多事,通常他都是遵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鐵則,從不主動攬事上身。

    或許是她倔強的表情深深吸引他吧。在她那好強的外表下其實隱含著許多脆弱,只不過她用強悍、漫不經心遮掩起來罷了。

    每個人都會武裝自己,這是人的天性,他深情這一點。

    但他好奇在她的武裝之下,有的是一顆怎麼樣的心,是脆弱,還是真如她外表所表現出來的霸道堅強?他極欲探索。

    「我家乾不乾淨不關你的事,請你不要多管閒事!」喻希柔的小臉更加通紅,這該死的男人說得好像她家從不打掃似的,真是氣煞她也!

    「本來是不關我的事。」

    令她感到意外的,掄語劍居然贊同她的話,不過他的下一句話立即更加拉高她原本就張狂的情緒。

    「但咱們馬上就要成親了,所以這也變成了我的事,我不希望我未來妻子的家是個缺乏管理的豬窩。」掄語劍語氣涼涼的貶損人,等著看喻希柔氣得火冒三丈。

    「你竟敢說我的繡坊是豬窩?」她忍不住提高聲量,惹來眾僕人驚駭的目光。「你家又會好到哪裡?我就不信貴府的管理有多好!」頂多比她家好一點而已,哼!

    「你是說掄莊嗎?」他笑得開懷,提到他的王國總能讓他心情暢快。「我向你保證,那裡的管理可比這兒好太多了,至少沒有厚厚的灰塵,也沒有一大片的蜘蛛網。」他並沒有繼續往下說,因為她已經氣得頭頂快冒煙了。

    貶損人是很愉快沒錯,但不會帶給他任何幫助,凡事要適可而止。

    「我才不信!」喻希柔倔強的回嘴,她才不會承認繡坊真有那麼髒呢。

    「你不信?」掄語劍伸手摸摸下巴,故作沉思狀,「那咱們立刻起程回京城成親吧,也好讓你親眼看看掄莊,我相信你一定會喜歡那裡的。畢竟那是你未來的夫家,遲早要回去的。」說完,他好整以暇的等著看她如何反應。

    「我……我改變主意了。你說得對,繡坊的確是需要大力整頓一番。」喻希柔咬牙切齒的說。她這回算是認栽了,誰教她有把柄落在他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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