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湍梓
「好痛!」她痛得倒抽一口氣。這水正滾著呢,被燙著可不是好玩的。
就在她痛得流出淚來,卻又不甘心放下蠶絲時,她發現受傷的手突然被一雙大手掌包住,並不容反抗的將她拖至擺在角落的大水缸旁,一道道清涼的水柱嘩啦啦的倒在她已然紅腫的雙手上,頓時減輕了她的疼痛。
她先是驚訝,然後轉為憤怒。這人是誰?竟敢在她閉關的時候闖進來打擾她,她一定要叫他滾蛋。
「你是新來的僕人吧?」她語氣冰冷的質問,否則沒人敢這麼大膽在她閉關的時候打擾她。
掄語劍聞言微挑一眉。有趣!喻希柔的脾氣果然不同凡響。質問人的口氣讓他想起才出嫁不久的小妹,只不過語蘭常常是有什麼問什麼,而她帶著譴責的口物中卻有一股威嚴,不,說是威嚴並不恰當,應該說是帶有一股命令被違抗的極端不悅;這點跟他很像。
也許他們的婚姻會因這一點雷同而變得有趣,他迫不及待想繼續發掘他們的共同點。
不過,他想他最好快點回答她的問題才是上策,她看起來快要殺人了。
「我不是。」他淡淡的回答,一邊欣賞她的眉心微蹙,喻希柔連發火的方式都跟他很像。他從來沒想過他會遇見脾性與他相似的人,而且這人還是個女的,並且是他未來的妻子。
「你不是?」喻希柔愣住了。這人不是新來的僕人,為什麼能出現在絲造室?這裡可是外人止步的地方,莫非他是……
「你是掄語劍。」她肯定的說。除了他之外,小凝不可能隨便讓一個陌生人進入繡坊內院。
聰明!掄語劍在心中為她的聰明加分,也許他們之間真有未來也說不定。
「正是在下。」他有禮的回答,神情依然淡然。
「你……」她甫開口,便發現她的雙手又被他的巨掌包起來。他自懷裡掏出一隻小瓷瓶,打開瓶塞倒出一些膏狀的東西,均勻的塗抹在她紅腫的手上。
她像被火燙著般的想抽回手,可是掄語劍更加緊握住她的手,逕自低頭繼續他上藥的動作。
「放開我!」她臉紅的命令,但掄語劍絲毫不理會她的抗議,仍舊抹著藥膏。她只好加重語氣,「我命令你放開我!」
聽到這一句命令後,他才有點反應,終於抬起頭和她對視。
一對上他那清澈的眼神,喻希柔就知道自己錯了。他是長得非常英俊沒錯,但他最迷人的地方要算是那一雙眼睛。要不是自己親眼所見,她還真不相信世上竟會有這種眼睛,清澈透亮,彷彿是一面銅鏡能透視你的心扉,也彷彿任何心事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這是個危險人物!她幾乎能預見自己的將來會被他所掌握的情景,而她拒絕成為一個失去自我,只會依附他人的女人!
她知道自己是過於奢求,但她真的不願成為任何男人的附屬品。對她來說,擁有繡坊就夠了,她不想跟任何男人有所瓜葛,即使條件優越如掄語劍也一樣。
原本她以為可以照著自己的計劃度過這一生,尤其在她爹過世之後,她更加肯定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沒想到中途卻蹦出個邢二爺來。
徐王府的邢連,早就垂涎她的美色已久,巴不得有機會能染指她,但她先放出風聲說她有個未婚夫,只是遠在京城尚未前來迎親而已。這消息氣壞了邢連,卻也有效地遏止了他的色念。但好景不常,她爹在一個月前突然暴斃,留給她一大堆麻煩。
別的不說,光是繡坊那一堆工作好了,她爹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竟跟人家爭什麼「御用繡坊」。這下可好了,原本就忙得焦頭爛額的她還得接下這個「特大號爛攤子」。
這還不打緊,雖然忙碌也就算了,竟還得因為這個飛來橫禍而跟楊氏繡莊卯上。天知道他們是十足十的小人!
更慘的是,邢連見一直沒有人前來迎親,便趁她爹過世之際前來逼婚,讓她不得不請出真正的未婚夫前來擋駕。
不過此刻她懷疑她的決定是正確的,眼前的掄語劍比她想像中還難惹。她知道他是個重承諾的人,但派出去的探子可沒提過他是個精明能幹的男人。就她的經驗,所有的富家少爺都只會吃喝玩樂,沒一個像樣的,但掄語劍卻是個異數。
不過這樣也好,精明的商人才懂得做生意,她要談的條件也才有望。
但是,該死的!他那雙眼睛怎麼一個勁的盯著她瞧?不帶絲毫邪念,只是凝望著她,她覺得自己快被看透了。
不行!這麼危險的男人要趁早擺脫,她可不想讓自己的思緒被人看得透徹,那種感覺……太赤裸,教她渾身起雞皮疙瘩。
「你……能不能放開我?」她收斂語氣的說。掄語劍不像是一個會接收命令的人,事實上,他看起來比較像是一個命令者。
「可以。」他微笑的回道,倏地放開她。
喻希柔連忙縮回自己的手,她實在痛恨被人掌握的感覺,她習慣掌握自己的未來。
「你在繅絲?」他的問題出人意表。
「你看得懂?」喻希柔嚇了一跳,沒想到他竟然懂得什麼叫繅絲。
「一點。」他邊說邊走近鍋邊,挑起一道眉斜眼看她,「你這些蠶絲完了。」
「哎呀!」她驚叫一聲,連忙大步跑到鍋邊,沮喪的看著那爛成一團的蠶絲,心中氣得想大叫。
掄語劍雙臂抱胸看著這有趣的一幕。喻希柔正手忙腳亂的猛撈蠶絲,絲毫不理會自己的手傷,看來工作果真是她的最愛。
他需要改變她嗎?他不認為自己想。畢竟熱愛工作是一種美德,尤其這種美德還是出自於一位女子,這太稀有了。
「只有工作才能讓你感到興奮?」他不禁脫口問道。長久以來,第一次有女人真正挑起他的好奇心,他已經受夠了那些只會瞪大眼睛和傻笑的花癡。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討厭的男人,眼睛利得跟什麼一樣。
「你清楚我這話是什麼意思,又何必多問呢?」他突然低下頭在她耳邊說話。低沉悅耳的聲音帶給她一股莫名的悸動。
她連忙後退一步,離開他遠些。
「你……你說話就說話,不要在我耳邊嘀咕,那是很沒有禮貌的,你知不知道?」她無法克制的臉紅。要命的男人,不但人長得好看,就連聲音也好聽得出奇。
「那真是太冒犯你了。」他說著又猛然欺近,動作之快教她來不及反應。「或許我把音量降低一點會比較好。」他的聲音像清人間的呢喃,「這樣是不是好一點了?」
面對他突然欺近的臉孔和低柔的聲音,喻希柔簡直無法招架。
這人是怪物,懂得利用自身的優點,並將其優點發揮到淋漓盡致。
她完了!她招惹上一個不好惹的人物,都怪娘啦!哪家不好指腹,為什麼偏要和掄家訂親不可?這下她想一輩子守著繡坊的打算是不可能實現的了,怎麼辦才好呢?
「喻姑娘!」他朝她的耳朵輕輕地吹氣,故意逗弄她。
「掄……掄公子。」她又再後退一步,並再次臉紅,「男女授受不親,請你別靠得這麼近。」
達到效果了。掄語劍微笑,好久沒有這樣逗弄一個人了,有些懷念。
他並不介意當那位壞人,反正由她的眼神看來,她早就將他列人壞人之列。其實這也無所謂,他在心裡聳聳肩,從她開口的那一刻起,他就瞭解她是個什麼樣個性的女孩。
她的外表瘦弱,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內心卻相當堅強。不可否認她長得很美,但美人他看多了,他自己的妹妹就長得相當漂亮。若要認真說起來,她的美還及不上語蘭哩。
但她身上那股氣質相當的特別,若有若無,縹緲得就像空氣,彷彿隨便一揮就會消失。
他抓得住空氣嗎?他沒把握,但他不急,因為這感覺對他而言相當陌生,他必須先確定自己的心意,免得日後後悔。
「掄公子?」喻希柔輕喚,見他正在發呆,心中不禁一喜。
她得趁著這個大好機會,提出她的條件,看能不能趁他神智混沌不清的時候,拐他點頭。
「我有個提議,這個提議對你我都有好處,你要不要聽聽看?」
見她一雙眼睛閃閃發亮,掄語劍瞬間有種自己是粒蠶繭,正等著遭受她的繅取的錯覺。
「請說。」他裝出一副很有興趣的樣子。
「我想你必定有和我相同的感覺,那就是不想陷入這樁沒有感情的婚姻中。」見他沒反應,她就當他贊同,繼續往下說:「我之所以請人前去京城請你前來迎親,是因為我正遭受逼婚。」她瞄了他一眼,他那一字的表情仍高掛在臉上;和她出如一轍。
看來她必須想辦法激出他的同情心。於是她稍微露出一點哀戚表情,以求逼真。
「徐王府的二公子邢連,是咱們這地方的惡霸,想趁我父喪的時候逼婚,我迫不得已,只好請你前來迎親,以躲過這門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