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拓拔月亮
晴兒也跟著趴下。「沒有印象,應該沒有才是。」
「可是我總覺得她……她恨我!」印戀月愈想愈覺得她婆婆看她的時候,那眼神充滿恨意。
「是嗎?好像真的有一點呢!」晴兒也覺得怪怪的。「小姐,妳看這兩株草,它們一樣長呢!」
晴兒高興的把甫拔起的兩株草,遞給趴在地上支手托腮的主子看。
「妳興奮個什麼勁!真要找一百株一樣長的雜草,那我們今天晚上就真的不用睡覺了!」印戀月瞪了晴兒一眼。
「那我們趴在地上做什麼?」
「因為我想睡覺了!」戀月懶懶的看著晴兒。「晴兒,妳就拔一百株草,再拿菜刀把它們切成一樣長就可以了嘛!」
「對耶,小姐,妳好聰明!」
「寧大哥不知道睡了沒有?」印戀月仰著頭,望著隔開兩座宅院的那面土牆。
「小姐,不如妳現在溜過去。」
「溜?!怎麼溜?這牆比人還高,大門也一定上鎖了,再說,寧大哥那麼孝順,他一定也希望我能讓他娘認定為好媳婦。」
「可是,這家規真的好奇怪!」
「說的也是。」印戀月站起身,目光不經意的掃向右方的房間。
晴兒的視線也跟著望去。「那是不是老夫人說的──不能擅闖的房間?」
今晚的月光明亮,雖然是在夜裡,但四周的景物依稀可見!
「我們去看看吧!」愈是不能看的東西,愈是能激發她的好奇心。
「小姐,別去!讓老夫人發現的話,她對妳的印象不就又更差了。」
晴兒雖然也很好奇,但為了主子好,她及時的拉住往前跑了一步的主子。
「好吧,不看就不看!我們拔草吧!」
斂住了好奇心,印戀月認真的蹲下身,有一下沒一下的拉著泥地上的雜草,心裡不禁又想著她的新郎是否已入睡?
她拔著草,頻頻朝土牆望去,希望能看到她的寧大哥探頭來看她──
但等到她蹲的腳發麻、頭也轉酸了,土牆邊仍然連個人影都沒有,有的只是一整排等著她去拔的雜草──
新婚之夜,她穿著嫁衣,蹲在偌大的前院中,與草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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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仇隱身在一棵大樹旁,靜靜的觀看隔壁宅院的廣場上,那穿著新嫁衣的印戀月懶懶散散的,根本無心拔草──
她竟然沒把他娘說的話當一回事!
撇開她害了懷蒲的事不說,一個剛進門的媳婦竟把婆婆的話當成耳邊風,那他還能指望她日後會是個好媳婦嗎?
他的目光忽地幽深,毫不留戀的回過身,多看她一眼他都覺得是多餘的!
回到屋內,他找出懷蒲留下的血書,緩緩攤開,再一次細看──
血書的內容,大致說明他滿心歡喜去找萍兒的情形,但卻教萍兒的主子印戀月給阻擋,後來任性的印戀月,竟然把萍兒嫁給別人當小妾,害得他憂鬱的吞食毒藥自盡──
寧仇兩眼佈滿血絲,單手揉著血書。
他永遠記得,當時氣盡身亡的懷蒲,身上覆著草蓆,被人用推車推回家裡的情形……
那時繼父剛去逝,才辦好繼父的後事,又遭遇懷蒲自盡身亡,他娘傷心欲絕,還一度想跟隨懷蒲一同歸去──
他勸了他娘許久,他娘的心情才逐漸平緩下來。
後來,他們決定來此找萍兒,把事情問個清楚,但萍兒隨著所嫁的陸姓一家人早已搬離此處,陸家大宅僅剩幾個老僕看守,問他們話,他們一概不答。
寧仇緩緩站起身,視線遙望窗外的天際。
他也問過衙裡的弟兄,但似乎沒人知曉懷蒲的事,他暗中觀察印戀月許久,發覺她真的如血書中描述的那般──又驕傲、又蠻橫不講理!
若不是她任性的把萍兒嫁給別人,懷蒲也不會不孝地拋棄娘自盡!
他絕不相信他娘會克子,那全是別人胡謅的,他陪他娘都過了二十六個年頭,如今,他還不是身強體壯依然健在?
他們家遭逢巨變,印戀月得負一半責任!
是她自投羅網來嫁他的,就算他賠上了終身幸福,他也要她為懷蒲的死贖罪!
天色漸漸亮起,他將血書小心地收回木盒內,這是治她罪的證據,有了這張血書,日後就算她知道他娶她的目的為何,看了這張血書,他倒要看看她如何辯白──
現在還不是攤牌的時候,等她娘把怨氣出完,再質問她也不遲!
第四章
一大清早,睡意正濃的印戀月被窩在她身邊的晴兒給搖醒,她一睜開眼,就看見苗鳳花手握著一根籐條,兩眼冒火的怒視她──
她嚇了一跳,頓時睡意全消,連忙扶著井口邊緣迅速站起身。
昨晚,她和晴兒在外邊拔草,這老太婆不知何時把廳門給關上,害得她們只好偎在井邊就地而眠。
好在已經四月天了,天氣漸漸暖和,她們才沒被凍著!
「您……您拿籐條做什麼?」印戀月睜大了眼,戒慎的看著婆婆手中的東西。
「昨晚我吩咐妳做什麼了?妳草拔了嗎?稀飯煮了嗎?開水燒了嗎?」苗鳳惡狠狠的瞪著她。
要不是仇兒堅持還要做捕頭這份差事,為了不讓仇兒對他的岳父大人難以交代,這會兒,恐怕她手中的籐條早就落在這臭丫頭身上了!
「草已經拔了,您沒看見嗎?」印戀月不情不願的指向地上的一堆雜草。
「我說過,要妳拔一樣長的草!」
「有啊,它們全都一樣長呢!」印戀月得意的喊著:「晴兒,把草拿給她看!」想考倒她?哼,別想!
「小……小姐──」晴兒猶豫不決,遲遲不敢去拿草。
「快點拿呀!」
「可是……」
在晴兒猶豫的當兒,苗鳳花已先一步彎腰拾起一把草。
「這些有一樣長嗎?」一把草尾,明顯的參差不齊。
「這……晴兒,我不是叫妳……」
印戀月責備的眼神望向一旁低著頭的晴兒。
晴兒小聲的回復著:「小姐,老夫人把廳門關了,我……我沒辦法去廚房拿菜刀啊!」
聞言,苗鳳花冷笑道:「想用菜刀把雜草切平──妳根本就沒有把我的話聽進耳裡去!」
計謀被識破,印戀月也不甘地反駁:「您……您根本是存心刁難我嘛,哪有人可以拔到一百根一樣長的草呢?要不,您先拔我看啊!」
要不是看在她是寧大哥的娘親份上,她才不理這瘋老太婆呢!
「妳敢和我頂嘴?」苗鳳花臉部抽搐著。
「我……」印戀月想反駁,但一想到她要當個好媳婦,她只好忍下。「我才不是和您頂嘴呢!」
「把妳的手伸出來!」苗鳳花忍無可忍了,若是不打打她、出出氣,她的心裡是不會快活的!
「做……做什麼?」印戀月防備的看著她。
「妳是我的媳婦,我是妳的婆婆,妳不聽我的話,我當然有權利打妳!」
「什麼?您說要打我?」印戀月氣呼呼地說道。「您憑什麼?我爹都捨不得打我了,您……」
苗鳳花那雙怨氣騰騰的眼,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她心口一凜,自動噤了聲──
「老夫人,求求您別打小姐──都是晴兒的錯,您打晴兒吧!」
晴兒顫巍巍的伸出手,兩眼緊閉著,等著受處罰。
印戀月斜瞪著苗鳳花,她就不相信她都這麼瞪她了,她還敢出手!
但出乎她意料之外,苗鳳花不但出手還重重的打,彷彿心中有天大的怨氣似的。
晴兒被打得疼,眼淚滾滾落下。
印戀月在一旁看得有些心驚,但見苗鳳花似乎還沒有罷手的念頭,她遂推了苗鳳花,用身子護住晴兒──
「您打夠了沒?只不過是沒照您的意思去做,拔個草有那麼重要嗎?」
苗鳳花萬萬料想不到,印戀月竟敢推她,她一氣之下,也顧不得兒子能不能向縣太爺交代,手一揚,籐條便狠狠揮向印戀月身上──一下又一下……
印戀月氣極了。「您敢打我!您還打!給我住手呀您!」
晴兒慌忙的護著主子,背後被打了好幾下,但再疼,她也得咬牙忍著。
一陣混亂之中,直到苗鳳花手中的籐條被寧仇取下,這一場大戰才宣告結束──
方纔他看到他娘狠狠的鞭打戀月,她瘦弱的身子承受著那籐條無情的鞭打,他的心中竟閃過一絲不忍……
但,他怎麼可能有這種感覺呢?
不,他該有的感覺,是無止盡的恨她才對!
「寧大哥,你娘她打我,打得我好疼……」
見到自己的夫君前來解救,印戀月馬上撲入夫君的懷中哭訴。
寧仇心中抽動了下,那種感覺不是仇恨,倒像是──心疼?
不,除了仇恨,他對她不可能有其它的情愫存在!
他甩掉心頭紛亂的情愫,一心想著懷蒲的冤死──
「沒事、沒事!」他拍拍她,作勢安慰著。
「仇兒,你看你娶的好媳婦,竟然敢推我這個婆婆──縣太爺的千金就了不起嗎?」苗鳳花氣急敗壞的喝道:「把妳娘找來,我倒要看看,妳娘是怎麼管教妳這個女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