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拓拔月亮
而且,他不想當官,他寧願當個小捕頭,一方面能有更多時間照顧他娘,一方面,他喜歡過簡單樸實的生活;此外,他還要查清他弟弟冤死的真相──
「你當真願意屈就當個捕頭?」苗鳳花不以為然。「這個縣太爺可是那臭丫頭的爹!」
「娘,我不是說過了嗎?縣太爺是個難得的好官,他為人公正清廉,我很樂意為他做事,至於他疼愛自己的女兒,那也是人之常情。」
「工作上的事,我可以不管你,但那臭丫頭若真進了門,我是絕不會給她好日子過的!」苗鳳花齜牙咧嘴的聲明。
「娘,您想如何待她,就隨您的意思了!」寧仇悠哉的啜了口茶,沒有任何異議。
「我得給懷蒲他爹上炷香去,免得他在九泉下,怪我沒好好照顧他兒子!」
苗鳳花說罷,起身走向前院右側一間用來充當祠堂的房間。
推開兩扇緊閉的木門,一整列的牌位映入眼簾。
看到了整齊排列的十個牌位,觸動了心口的傷痛,苗鳳花不禁幽幽的歎口氣。
「還是先給你爹上炷香吧!雖然你要娶的是那個臭丫頭,但娶妻這等大事,還是得告訴你爹一聲!」她對著跟隨進門的寧仇說道。
苗鳳花點了十一炷香,拿了一炷給兒子,便逕自對著第一個牌位喃喃低語:
「威遠啊,仇兒就要娶妻了,娶的這媳婦可是縣太爺的千金,說真的,我恨她,你啊,就看著辦吧──你若有靈,就保佑仇兒娶個三妻四妾,免得仇兒一生的幸福毀在那臭丫頭的手中!」
對於他娘對他死去的爹的說話方式,他早習以為常,並不覺得有什麼怪異!
「仇兒,給你爹上香去!」
苗鳳花走到第二牌位前,又開始喃喃叨念:「我說白屈啊,兒子這麼冤死,我心裡也難過,但誰叫兒子像你一樣懦弱呢?他呀,要是個性像我,今天就不會出事了!算了,你死都死了,我還跟你計較這些做什麼!你放心吧,老娘會替懷蒲討回公道的!」
給第二個牌位上完香後,苗鳳花站到第三個牌位前,大大歎了口氣,也懶得再說話了!
從第三個牌位接著依序上香,苗鳳花又歎氣了。「唉,也不知是你們倒霉還是我倒霉,究竟是你們陽壽本該盡,還是當真被我剋死的?你們也好心一點,托個夢告訴老娘啊,別死了就一聲都不吭!」
原來苗鳳花是個斷掌女,當年寧仇的爹娶了她倒也恩愛了五、六年,但有一天他上山砍柴時,竟被毒蛇咬死了。
村裡的人便對她斷掌一事議論紛紛。她帶著幼子,生活成了問題,傷心的想投河自盡,卻遇到好心的大夫白屈不嫌棄她是斷掌女,娶了她,生下一個兒子白懷蒲,半年後,白屈得了怪病也死了──
村民們說她斷掌剋夫,說不定也會克子。有戶有錢人家沒有子嗣,同她說了好幾回想收養寧仇,她死也不肯,為免再遭騷擾,她便帶著兩個孩子離開了她居住的小村莊。
她一直不相信,自己兩任丈夫的死,是因為她斷掌的緣故,於是為了孩子的生活,也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個會剋夫的女人,她一嫁再嫁,直到第十任丈夫生重病死後,她也心力交瘁了。她沒得到什麼證明,卻也不承認,單憑手掌的斷紋,就認定她是剋夫的女人!
直到兒子客死他鄉,她心中才有了警惕,她不願承認自己剋夫,但也不敢冒克子的風險──
原本她要寧仇遠離她,但寧仇堅持無論如何也不會離開她,最後,她只好以分居的方式,求個心安,答應讓寧仇奉養她到老死。
苗鳳花走到第十個牌位前,上了香後,指著牌位破口大罵:
「就是你這個老頭子,要死,怎麼不死得乾脆一點,拖拖拉拉的……仇兒如果不是擔心你,他早就陪懷蒲上京趕考去了,如果他在懷蒲身邊,懷蒲也不會出事──都是你!」
苗鳳花每回想起就一肚子氣。
說起來寧仇真是個孝順的兒子,她一再改嫁,他從沒有說過一句怨言,對他的新「叔父」也都還算尊敬──
一年多前,懷蒲要進京赴考,原本寧仇要陪著他弟弟去,誰知她第十任丈夫生了重病,兩相為難之際,在懷蒲聲稱自己可以獨自赴考後,仇兒便留下來照顧他的叔父,誰知,老頭子最後還是回天乏術,連遠在他鄉的懷蒲也出了事──
「娘,好了,事情都過了,別再罵了!」寧仇知道他娘是有口無心。
「這事過得了嗎?」苗鳳花的視線移至下一層的一個牌位,聲聲喊著:「懷蒲、懷蒲,娘的兒子,你就這麼走了,也沒給娘托個夢,枉費娘養你十幾載,你……你就和你爹同一個性子,什麼話都憋在心裡不說,寫的那封血書也不清不楚的,誰知道你究竟是怎麼了,你叫娘要怎麼辦啊?」
「娘,別傷心了,到大廳去坐吧!」
寧仇攙扶著娘親走出這個房間,關上了木門,走回大廳去。
只要那扇門一開,他娘就會窩在裡邊,要是沒喚她,她幾個時辰都不出來,在房裡一會咒罵一會又傷心的痛哭流涕!
這一切原本是可以避免的!
若不是印戀月逼死了懷蒲,以他娘那堅強不畏天的個性,怎會傷心掉淚?
他還記得懷蒲離家的前一個晚上,找他說話的時候,臉上有著掩不住的喜悅,還有難得一見的開心笑容──
「大哥,我……我想,如……如果時間充裕,我……我想去看看萍兒。」
懷蒲那興奮的表情,他永遠忘不了!
但他萬萬沒想到,懷蒲這一去,竟連命都丟了!
寧仇看著娘親老淚縱橫,心下愈是對印戀月恨之入骨!
她可以任性,但若是因為她的任性而害死了人,那就太不可原諒了!
☆☆☆
一個月後
坐在偌大的喜床上,印戀月仍然覺得這一切彷彿是一場夢般!
她知道寧大哥是個溫柔的好男人,他也總是在她危急的時刻適時出現解救她……
她對他的愛慕之意一天比一天深,在她向娘親表明了想嫁寧大哥之後,這件事就彷若石沈大海一般,她等得愈急就愈沒消息──
那段時間內她一直在想,寧大哥會不會覺得兩家的家世背景差太多,所以遲遲沒給她爹回復消息……
有好幾次,她都想當面同他說去,告訴他,她不會計較這些的!
但她又擔心這麼說會傷到他男人的自尊心,而且,真的面對他的時候,她恐怕也羞的說不出話來。
她心煩意亂的等過一天又一天,終於讓她盼到了好消息!
在經過了一連串繁雜的娶親過程後,她終於嫁給了寧仇,踏進了寧家門。
印戀月舉高蔥白柔荑,不時撥弄著覆在頭頂上的那條蓋頭──
在成親前三日,寧仇把這條「催妝蓋頭」送去她家時,她連著三晚都抱著它睡呢!
「小姐,別玩了,等會蓋頭會掉下來!」陪在喜房內的晴兒,不時的叮嚀。
「晴兒,妳去看看嘛,怎麼這會兒寧大哥還……還沒進喜房來呀?」印戀月等的有些不耐煩了!
「小姐,妳別急嘛!坐好,別亂動呀!」
「我坐得屁股都快麻掉了。」印戀月動動身子,正想站起來伸伸懶腰時,晴兒急忙的壓住她。
「小姐,別動、別動,姑爺來了!」
「真的嗎?」
聽到沉穩的腳步聲,一步一步走近,印戀月忙不迭端正坐好,屏息等待著。
「姑爺!」
晴兒向寧仇請安後,自動的退出喜房。
房內頓時一片寂靜,感覺到他高大的體魄靠近,印戀月的心驟然狂跳,心中又是雀躍、又是慌亂,一顆心彷若要彈跳出來一般!
寧仇站定在她面前好半晌後,倏地拉掉她的蓋頭──
原本容貌就十分亮眼的她,在略施脂粉後,更是美得令人心動,還有她臉上那嬌羞的神態,看起來更是格外楚楚動人──
他靜靜地瞅著她,就算她長得傾國傾城,他也不會為之所動!
他娶她,只有一個目的──要她為她的任性所為付出代價。
印戀月見他遲遲不動,好奇的抬頭看他,發現他失神的望著她,她的唇邊不禁泛起嬌羞的笑容。
「寧大哥──啊──」
她輕柔的低喚,想問他在發什麼愣,孰料他的手突然拉住她的手臂,幾近粗魯的拉她站起──
「寧大哥,好痛……」她嚇了一跳,痛呼著。
「我方才喝多了,沒弄疼妳吧?」寧仇語帶詭異的溫柔。
「沒有!」印戀月淡笑的搖頭。
在她心目中,他是個大英雄,他從頭到腳都是那麼完美,連他身上的酒味,聞起來都格外醇香。
「我們走!」
「走?!走去哪兒?」印戀月納悶的盯著他。這兒不是他們的喜房嗎?洞房花燭夜,不是應該待在喜房內嗎?
「跟著我走就對了!」
寧仇的唇角一勾,黑眸中閃著詭異的光芒──
第三章
印戀月穿著大紅禮服教寧仇給拖著走,正在廳內收拾東西的晴兒見狀,放下手中的東西連忙跟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