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夙雲
他要離開她了…他的身體逐漸發冷。他怎能就這樣離去?!
她還來不及告訴他…
失去他的痛苦強烈地流竄而過,她的心再也隨不住,眼前一片模糊,她沉重地閉上眼睛。
爾後發生了什麼事,她渾然不知。
刺耳的警笛聲由遠而近,警察衝入混亂的案發現場,歹徒們開槍掃射,卻被警方制伏棄械投降…混亂的現場,都離她好遠、好遠…
第八章
她的眼前一片白茫茫,陽光好耀眼,這裡是——醫院病房?
她連忙要爬起來,卻被葛鎮達喚住。「女兒!你醒了?」
「爸。」蕾芸想起身,眼前景物卻一片模糊。顛倒,她又跌回床上,但滑過她腦海模糊意識的,卻是另一個人的安危。「神崇漢威——」
「你們都命大沒死。」葛鎮達又將女地壓回床上,「你受到的刺激太大了,要好好休養!」
她對父親的話置若罔聞。「神崇漢威在哪兒?我要見他。爸,告訴我。求你!」
「女兒,你看不到他的,也輪不到你去看他!」他語意深長地說。「不要心慌!定下心來。」說完,葛鎮達便又不疾不徐地道出一切。
驚爆大內幕:警察查尋槍聲來源,卻意外地破獲一樁天價贖款綁架案,當今首富神崇漢威中彈倒地,身受重傷,而另一名女子葛蕾芸陷入昏迷,一箱的美金居然未被取走——歹徒與警方對峙後逃離,乘船逃得無影無蹤。
那是隔天環球報紙上的頭條新聞。
葛蕾芸又因神崇漢威而聲名大噪,健忘的世人又重新記起她的事跡——她是台灣引起反科技抗爭的領導人,和神崇漢威是死對頭。
而今,兩人負傷,卻緊緊相依,直讓人如墜五里霧中,更讓人弄不清真相。
儘管疑雲重重,但是當事人昏迷不醒,楊威集團的發言人絲毫不肯透露半點口風,致使案情膠著,毫無進展。
「此刻的情況就是這樣。」葛鎮達哀聲歎氣。「我不想讓醫生知道你醒了。到時,警方的一連串逼供和媒體的小題大作,你受不了的。」
「那——」她吞嚥一下,才漫不經心地說。「我要一直偽裝昏迷嗎?」
「不用多久的。」葛鎮達有自知之明。「你很快就不會是媒體注意的焦點。台灣老百姓無時無刻不被新聞媒體製造的話題耍得團團轉,等神崇漢威清醒過來,接受警察盤問,到時你只是個小角色,人們不會記得你的。」
葛蕾芸的一顆心完全懸著在神崇漢威身上。
他為她擋住一顆子彈!他為她差點命喪黃泉…
在那瞬間,她終於感受到他的真情摯意。
在他與死神搏鬥之際,她悔恨來不及面對內心的真實情感,來不及向他剖白自己的心。
老天爺!求求你,給我機會,讓我再見他一面;她謙卑地祈禱。
可是,終究,她和他只能漸行漸遠。
神崇漢威住的頭等病房外嚴然是個繁華世界,形形色色的人物齊聚探望,根本輪不到葛蕾芸。
那是她遙不可及的世界,有達官顯要、政商名流,甚至不惜千里迢迢坐飛機來訪的外國大使。還有國內無數耀眼的歌星、名媛,及性感級的外國巨星,和藉機攀權附貴的權勢之徒…
真可謂冠蓋雲集,蹙化處處。記者更是不斷地涉獵最新的鏡頭——
儘管訪客只能隔著玻璃看一眼地探望一更不能大聲喧嘩吵到病人,否則醫生合抗議地趕人,但依然擋不注摩肩接踵來探望他的人潮。
光是神崇漢威負傷的消息,竟像奧斯卡頒獎典禮般的轟動,引來無數的名人來探訪。新聞媒體為了滿足民眾能目睹只能在電視看到的天王巨星臉孔,記者的鎂光燈可從未休歇過,電視台索性做二十四小時的全程錄影播放。
除了一個人始終沒有現身,他就是冷翊揚。
說穿了,探望的人潮不是為了神崇漢威,而是為了不可多得的曝光機會!
諷刺的是,病房外不過是籍機相互比較的舞台罷了!那暗自較勁的功利世界,深深讓葛蕾芸自慚形穢。
她躲在角落,悵然若失,她知道自己永遠不屬於那個聲光的世界。
望著人來人往的那扇門——她望穿秋水地盼望、期待——
「神崇漢威醒了。「冷不防地,一位知名的廣播節目主持人奔了出來。「我看到了!他的眼睛是張開的。」
於呼萬喚始出來的結果,一下子造成了大騷動,震驚了記者也震驚了訪客,甚至在螢幕前的觀眾。
像從前一樣,神崇漢威渾成天成駕馭一切的魅力,總是輕易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
很快的,醫生進入,調查局的人也聞聲趕到。不過,神崇漢威始終沒有露臉…讓性喜興風作浪的媒體,也沒有辦法。
得知他還活著,葛蕾芸糾結的心終於舒坦一些,這樣就夠了。她也準備辦理出院,和爸爸回家。
豈料,整件事情在隔天就完全落幕。
神崇漢威清醒後,他便運用強大的權力,很快地壓下所有的負面報導,報紙版面完全找不到相關訊息,讓讓盲目的大眾疑慮惑、納悶,卻絲毫無法探知究竟。
之後,神崇漢威彷彿失蹤了,他將自己隱居起來養傷,而藏匿的地點,就是鮮少在大眾面前露臉的電腦天才冷翊揚的家。
但,沒人知道這個高深莫測的男人、心思續密得深不可測的男人,他的下一步是……
沒有神崇漢威的任何線索,他彷彿像斷了線的風箏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葛蕾芸每天對著紛擾混亂、鬧得不可開交的報紙,卻找不到她想要的消息,她從來沒有如此絕望過。
他們一起闖過危險的生死關卡,歷經生死一線間的致命時刻,那種惺惺相惜的感受,不是任何人能夠體會的。
整整半年了。
他的槍傷究竟如何?復原了嗎?種種的狂亂,都被她用理智強壓了下來。
不知不覺間已到歲暮時分。
去年真是紛亂的一年。
葛蕾芸二十二歲了,她有一個很疼愛自己的爸爸。這一生,她別無所求!只是,無時無刻,她感覺內心的空洞越來越大。
她不再是以前那個無憂無慮的女孩。與神崇漢威的種種過往,讓她變得多愁善感,常常若有所思。
她拒絕了羅祥華的所有邀約,而他也很識相。當總裁為蕾芸負傷中彈時,雖然旁人疑惑,他卻心知肚明地看出他們兩人早已滋生的愛意…
又是一個霧濛濛的午後。她一直很喜歡被濃霧籠罩的台北。
大地是多變的,才沒過半晌,強風勁雨便逐漸地肆虐整個大台北地區。
雨下不斷,葛蕾芸心想大事不妙.低窪地區一定會淹水。結束了家教,她匆匆忙忙地從補習班奔下樓,果然沒錯,雨水居然淹過她的腳踩了。
進口名車呼嘯而過,輪胎壓過積水坑洞,濺起一陣雨水,毫不留情地濺得她全身。
「可惡!」她破口大罵口,「沒長眼睛嗎?」哎!車子當然不長眼睛啊!她沮喪地想。
但越貧窮,她就越要有一身傲骨。
積水越來越深,她無法回家.儘管家就在颶尺之外。她只能望家興歎!不過,雷陣雨應該採得快也去得快,等雨停了,下水道的水快速退去,她就可以走了。
在專注思忖間,一個高大得讓人望而卻步的身影,在她面前站定。
她無法置信,任何言語也無法形容那種失而復得的感受!
半年了,他回來了…
不可一世的他,居然也跟她一起站著淋雨?
她回瞪著聳立在她身前的他,決心不讓他冷硬的面容嚇到。
他們彷彿陷入寒冷、黑暗、深不可測的河流裡,傾盆大雨持續發威,淋濕了他的臉和頭髮,也浸濕了披風。
他們審視著彼此,她控制自己不讓淚水如雨一樣地直洩而下。在他面前她曾經太軟弱了,這不是她,她是剛強的,有如他強壯的身體。
強烈的風雨讓他們的身體逐漸麻木、僵硬。
總是這樣神崇漢威冷冷池抿起嘴角,他只會看到桀驚不馴的眼神,絕不會看到歡喜的光芒。
葛蕾芸與所有的女人不同。
這些日子,他想她。思念她,已到了難以忍受的地步。他不相信他對她竟然如此難以抗拒。
他借療傷之由避開她。他一廂情願地認定,隨著時光的流逝,他一定能將她完全撤出他的世界。
但整整半年下來,沒有一個女人能讓他失魂落魄,她卻易如反掌地做到了。
對她的感覺究竟是什麼?他理不出頭緒,他從來沒有對「女人」如此的迷戀…甚至可以到為她而死的地步!
如今,他不僅要來追尋答案,也要來狠狠地報復她——讓他這半年來,嘗到相思斷腸的痛苦。
「跟我走。」他輕聲吐露出這三個字。
語出驚人,讓她倒抽口氣。「又來了…」她氣急敗壞。「你說走就走…」
他就知道,她會跟他囉哩囉嗦個沒完。她總是不肯馴服讓他稍稍佔上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