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夙雲
宋耀氣憤難當，怒而將報紙撕得粉碎。
他一回首，看見妻子楚楚可憐地窩在沙發的一角，他張開雙臂緊緊擁住她。
中午，電視新聞也陸陸續績播報：
「凌耀保全公司負責人宋耀，也就是宋門二公子，今天未出現在公司……對於揭發一代紅星夢雨涵的神秘面紗後，嚴重損及其多年努力建立起的完美形象，片商紛紛傳出慘報，尤其以預計在暑假上檔的強片「情人的保鑣」其損失更難估算。夢雨涵的影歌迷對此事反應不一，有不能夠接受的偏激者沿街撕毀海報！也有的真心祝福夢雨涵找到自己的春天……
而新店坪林的宋邸則大門深鎖，記者圍在宋家時，皆無人應門，故使大聚相信這中間必有蹊蹺！其中真相我們將會繼續為你做最新報導……」
「宋耀！」雨涵一臉哭喪。「爸爸現在一定更加不諒解我，怎麼辦？」她欲哭無淚。「我想他永遠不可能接受我了……」
宋耀堅強而釋然的面對。「看著辦！」他輕吻雨涵的櫻桃小嘴說。「船到橋頭自然直，別想太多了。」他看出雨涵已深受打擊，這時，絕不能再給她任何壓力。
他以輕鬆的口吻續道：「事情會有轉機的。」
午後，電話鈴響。
宋耀接起。「喂！」
剎那間，他臉色大變——
※※※
餐桌上，大家沈靜地用早點，宋咒凡以很不屑的態度丟出報紙道：「你們自己看！」孩子們乖乖地把目光轉向報紙。
他高傲又狂妄地等著，雖然一夜難眠造成雙眼紅腫，容顏憔悴了幾分，但他仍力圖振作，不肯看夜欣一眼。
「你們看完了吧！」他嗤哼一聲。「一個女子受不了幾天苦就蓄意縱火、殺人，我看那國中必然是混畢業的，像這種貪慕虛榮、任人撫弄的「戲子」，配進宋家大門嗎？」
宋薇調侃老爸。「媒體報導總愛誇大其辭，唯恐天下不亂，搞不好是有人惡意中傷，爹地，你說這怎麼置信？」
「小薇，你——」事情又出乎宋咒凡的掌控。
「爸，現在的記者沒什麼職業道德，只拚命地挖人隱私，揭人瘡疤來刺激賣點，為何不寫她曾經捐兩百萬給早產兒基金會？」宋欣聳肩道。
「就算是真的，也已經過去了。有道是「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老爸不是常這麼教導我們嗎？難道對自己可以既往不咎，對別人則要既往「全」咎呀？」宋洋條理分明道。
「爹地，我看你對二嫂的成見太深了，太過「偏心」，對心臟不好喔！」宋騰也勸道。
「你們——」
「況且，「縱火」也要看是什麼情況啊，記得我小時候，我喜愛紅色，有一次在房裡玩火，一不小心——」宋凌摟住紫暄的腰繼續說。「我把紙簍燒得冒黑煙，差點釀成火災，你痛打了我一頓，警告我火的危險性，但終究是原諒我了。」宋凌目光銳利。「所以，二弟妹縱使曾經做錯過，只要知錯不再犯，為何不能給她一個機會呢？」宋凌意喻深遠道。
「宋凌說得很好，「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何況，她當時才九歲，又能懂什麼？我在九歲時，我那一大堆姊姊，還常把她們的胸罩往我頭上套呢，我要真「懂」事的話，早告她們性騷擾了。」
眾人聞言，忍不住大笑出聲。
「好！好……」宋咒凡道不出話來，只得咬牙生悶氣。
「人是要往前看的，老在鑽研別人的過去，又有何意義呢？」夜欣面帶笑容，話中有話道。「是不是，我的孩子們？」
「是的！媽咪。」大家同聲附和道。
夜欣傲然的對丈夫說：「咒凡，你要檢討了！」
門外突然一片嘈雜，電鈴聲不停響起。宋咒凡乘機找台階下。「是誰？」他起身要去應門。
「不可開門，咒凡！說不定是記者。」夜欣警告。
「記者？」咒凡想起了今早的「報導」。「哼！那正好，我要告訴記者，我宋咒凡絕不承認夢雨涵是宋家媳婦！之前的聲明只是你個人獨斷的行為而已，與我無關。」他逕自走向大廳。
「宋咒凡，我不准你開門。」夜欣欠身厲言道。
「我——偏——要——開——門。」他牛脾氣又起了。
「你真敢開門的話——」夜欣聲音已在顫抖。「你為何不想想，你瞧不起夢雨涵，是不是就等於瞧不起我？你嫌雨涵身份低賤，是不是就等於在嫌我？當年我他只是國小畢業，窮得以賣麵線維生？那時你為什麼不嫌棄我？現在才看清你「勢利」的真面目，早知如此，我該在懷宋欣的時候，隨便找個男人嫁掉算了。」
「你敢？」宋咒凡勃然大怒，雙頰急速燥紅。「岳——夜——欣——」倏地，他眼前一片闇黑，整個頭直往後仰。
「爸爸！」
「咒凡！」
「小薇！你說什麼？」宋耀臉色黑青。
「爸媽大吵一架，又鬧分床，現在爸爸又突然昏倒了——」宋薇哭哭啼啼地說著。
「要緊嗎？為何不送醫院？爸爸醒過來了嗎？」宋耀心急如焚。
「記者圍在大門外，沒法送醫院，三哥正在幫爸爸做檢查……」
宋耀再也聽不下去。「我馬上回去！」他掛上電話，猛回首，雨涵兩眼紅腫地站在門邊。
「嗯——雨涵，公司臨時出了狀況，我必須趕去處理一下。」他撒謊道。「我也不想離開你，可是，實在是不得已——」
「你去吧！別擔心我了。」雨涵摟住宋耀。「我好想與你一起去，可是——」她堅強地仰首吸氣。「耀！你懂我的心，他一定會沒事的。」
雨涵聽見了？她知道爸爸病危？她十分關心，都不敢要求他帶她回去？她怕他自責，而一味地「裝傻」……多麼善良而體貼的女人呀！宋耀感動著。
「公司一沒事，我會立刻趕回來。記得門窗要鎖緊，自己一切要小心知道嗎？」宋耀叮嚀著，還不忘道：「寶貝，我愛你。」他給她深情一吻，然後匆匆出門。
宋耀離開後，雨涵一個人獨自面對這幢小公寓，她告訴自己：一切都會沒事的！可是不知為何，她的眼皮卻跳個不停，整顆心莫名地患得患失起來。
宋耀急速把車子駛出車庫，迎面差點撞上一個老頭，他連忙點頭致歉，然後發動引擎呼嘯而去。
看著車子消失在遠方，這老頭露出猙獰的笑臉。
※※※
宋耀抄小徑回家，從後門閃進宋家，故記者只捕捉到白色轎車及驚鴻一瞥的俊影。
他奔向大廳。「爸爸——」
結果，在三樓的轉角處，碰到擠在房門外的兄弟姊妹。「大哥，大姊，爸爸他——他
「噓！」大家做安靜的手勢。「剛剛才醒過來，現在誰也不想見。」每個人的表情都很無奈。「媽咪才剛進去。」
看著宋耀焦慮的神情，宋騰釋然道：「爸爸只是過度激動，才會導致突然性的昏厥，沒事啦！不是你的錯。」
「可是，我無法原諒我自己。」他自責地把臉埋在拳頭下。
半晌後，宋耀再抬起頭時，眼眸有一股心碎後的堅決。
「咒凡，你好些了嗎？」夜欣哀哀地說。「你可千萬不能出事，不然，我——」她已老淚縱橫。
「我死了，不正好順了你的心嗎？」他像孩子似地鬧彆扭。「反正你又不再愛我了。」他賭氣地把頭偏向一邊去。
「你——」她欲言又止，算了！明知他正在氣頭上，多說無益。
唉！想不到，為了一個媳婦，居然會讓他們鬧到恩斷義絕的地步。
兩人持續沈默，各有所思。許久後，夜欣深歎了口氣，幽幽地道出內心肺腑之言，句句如劍般直戳進咒凡的心底——「你不覺得，此刻的你與老奶奶是一模一樣？你咒罵雨涵，就像當年宋鵑惡罵我一樣。」
咒凡的心抽慉著。「是嗎？」他捫心自問。
「宋鵑曾惡毒破壞你和我，造成我們無比痛苦，難道你還要像她那樣來拆散耀兒的婚姻？我們都已年過半百，在世間的時日也不多了，最大的欣慰不就是看到孩子們能夠幸福快樂？」夜欣哽咽續道。「感謝老天爺憐憫我們相愛至深，六年後，我才能再度遇見你，那也是老奶奶去世了，我的噩夢才得以解除。咒凡，耀兒和雨涵是不是也要等你死了，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你非要如此嗎？」夜欣感歎又惆悵。「你相信嗎？事情都過了四十年，現在想起宋鵑，我還是心有餘悸……」
「夜欣——」宋咒凡旋過身子，抱住愛妻。「我的『向日葵』，都是我不好，原諒我好嗎？」他顯然被感化了。
夜欣把臉埋在丈夫的胸膛上，深感他的疼愛，心底好滿足。「那你還會拒絕雨涵嗎？」她再次為媳婦請命。
「我——」他躊躇著。
宋耀兀自開門進來，立刻就跪在地上。「爸爸，對不起！」他懺悔道。「如果，您老人家真的不喜歡雨涵，我……會與她分手……永不見面。」他眼中流露出堅定，內心卻淌著血。「爸爸，您一定要好起來，這個家不能沒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