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夙雲
「如果要我選擇——」宋耀哀傷之下想起家人頓感釋懷。「你仍然是我的唯一，除了爹地以外，全家人都支持我的決定，為了你，我已無家可歸，你忍心再拋棄我嗎？」
「你——不——能……」雨涵哭喊著。「我害你成了忘恩負義的不孝子，你這麼做豈不是加深我的罪孽嗎？我不能害了你，我必須離開，走得遠遠的」——她旋身即跑，宋耀三步一併，將她抱離地面。
「別走，雨涵！」他不顧雨涵的掙扎，硬是將她抱入車內。「我不准你走！」
「宋耀——」她發狂了。
「住口！不准你再大吼大叫。」
驀地，雨涵噤住了口，因為她看到兩行男人的熱淚，自宋耀眼眶滑落……她無比心疼地將丈夫的臉摟進懷裡，顆顆如珍珠般滾落的淚水，浸濕他的頭髮。
車子行馳在車水馬龍的台北街道，宋耀兀自道：「我心裡好苦，難以想像原本一場快樂的家庭聚會，竟是以這樣的情況收場，我們歷經八年的苦苦守候，才結成良緣，卻得不到父親的認同，這對你實在太不公平了。」他雙拳緊握，憤憤不平。
「耀——」她握住他的手。「求你！不要再說了。」她咬住下唇，暫止淚水。「是我沒有好的家世背景，怪不得誰。」
「別這麼自輕，我等你長大，等了多少年，豈能再次放你走？」他深情款款地注視她。「我帶你到一個地方。」
他們在一幢五層樓公寓前停妥車，雨涵一步下車，就不聽使喚地湧出淚水，隨著宋耀來到三樓，他打開鐵門。一股熟悉的溫馨感迎面撲來。往事如昨浮略而過。
「你離開我的那一夜起，我才省悟——」宋耀傷神道。「沒有你的日子，這裡不再是家了。」他把如何被迫離開警界而成立保全公司的經過，一一告訴雨涵。「那時，我……」。他停住淚水，心痛如絞。
「宋耀——」她從背後緊擁住他。「是我，都是因為我才……原諒我。」
「雨涵，對我發誓，永遠不再離開我！」他急需要她的承諾。「陪我一生一世……」他把她圈得緊緊的，生怕一不留意，她就會不見似的。「我絕不是「鐵人」，我只對心愛的人付出全部。」宋耀拉著雨涵來到以前的房間。「你看——」
小房間依舊溫馨可愛，大小玩具無一缺失地為雨涵守候著，她常抱著入睡的金髮娃娃，正靜靜地躺在粉色小床上等待她。
一切似乎未曾再動過，只是染上一層厚厚的灰塵。
雨涵緩緩地走到床邊，抱起她的金髮娃娃，憐惜地摟著它，不住低聲細語，彷彿在與一位多年不見的好友訴衷腸一般。
記得她慌亂心傷離去的那晚，並未帶走任何她心愛的東西，八年後的今天，時間好像並沒有改變這裡的一景一物。
「耀——」她欲言又止。
「別傻到想要再次棄我而去，我絕不允許！」他故意面露凶色的警告。
「我只有國中畢業。而你……我配不上的……」她無奈道。
「很多人娶不識字的女人為妻。」他面容柔和。「而你，學歷雖低，但你所學所看的，不輸給大學生，我已經滿意。」
「但我是個「戲子」——」
「有情有義的「戲子」也不在少數，何況你已息影，現在你只是我宋耀的妻子，別再說什麼戲子不戲子了，嗯——」
她感動萬分地抱緊宋耀，這輩子，能得到丈夫的真愛與支持，她還有什麼可要求的呢？
「記得嗎？你被人陷害而割破舌頭，住在醫院裡，那時你對我說什麼？」丈夫疼惜問道。
她完全明瞭宋耀所指。「我懂，我願意與你共同面對困難的。」她莞爾笑著。
「聰明，一點就通。」他樂觀積極道。「爸爸只是一時被先入為主的觀念所蒙蔽罷了！如果，我們好好表現，一定能感動他老人家的。」
「嗯……」她淚水在眼眶中打轉。「耀，只要有你在身邊，無論吃怎樣的苦也無怨無悔。」
「你不會吃苦的，寶貝！我宋耀絕不會讓妻子受苦受難。」他肯定道。「不曉得，我的妻子介不介意以這裡為新居？你知道嗎？我好懷念以前的那段日子。」他瞇起雙眼回味著。「那時，你的模樣，分明就像個小妻子，所以，八年後，你理當成為我的「牽手」，這是命中注定的。」
「是的！我願意一輩子為你洗衣、燒飯……」她俏皮道。「耀哥哥，你逃不掉了。」
「我不用逃，也從不想逃，我甘心被你『銬』住。」他話中有話。
「你還想再試一次嗎？」她用鼻尖抵住他的。「我很樂意奉陪。」
他們都極力拋卻不愉快的事實，攜手努力開創新的未來——化悲憤為力量。
本來，宋耀要把這間中古屋大肆裝潢一番，但雨涵阻止了，她認為這兒只是暫住，真正的「家」在新店坪林。
他們合力把小公寓從頭清理一番，傢俱擺飾與八年前差不多，最大的不同是，宋耀添購一張大新床、新棉被和梳妝怡，他笑暱道：「小雨涵長大了，需要盛裝自己。」
雨涵看到宋耀為了她，總是強顏歡笑，心底就忍不住想哭泣，她自忖能為宋耀做些什麼呢？
為了宋耀，她徹底地洗盡鉛華，衣著也選擇輕便舒適的T恤、短褲或牛仔褲。
她鮮少出門，若有必要也會把頭髮隨意一扎，不施粉彩，只塗淡淡的口紅，一身輕裝便服而已，眼尖的影歌迷，仍會迎面尖叫。「你是夢雨涵？」
「不！我不是！」她堅決否認。「我是長得與她有點像罷了。」然後點點頭，走得好急速，讓人一頭霧水。
宋耀回復正常上下班生活，白天的日子，只剩雨涵一人，宋耀很不忍心，所以一下班，總是火速地趕回去陪伴她。
當然，他也不忘時常打電話回家問候父母，但只要是宋咒凡接的電話，必定二話不說地掛斷。若是其它家人接到，鐵定會噓寒問暖一番。
其中宋薇更是自稱為「內奸」，她會把情報告知宋耀，就像現在，家中所有人為了二嫂，都不太諒解老爸，尤其是媽媽，終日不與爸爸說半句話。
宋咒凡面對家人的對立，使得他更痛恨夢雨涵的介入，把一個平靜的家搞得雞犬不寧，連愛妻都整日不理會他。那個「戲子」，太可惡了。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個月，小倆口倒也是甜甜蜜蜜，感情日益彌堅，雨涵毫不迷戀過去的浮華，倒是宋耀，常是充滿歉意頻說對不起！
雨涵總會奚落宋耀。「我怎麼從不知你這麼喜歡說：「對不起？」我倒喜歡聽你說——你愛我。」
她柔情蜜意續道：「「夫唱婦隨」一直是我渴望的生活，你並沒有對不起我什麼，反而是成就了我的理想。」
今天一下班，宋耀即如平日，半刻也不延遲地趕回家去。
當他正在品嚐雨涵花心思做的清蒸鱈魚時，電鈴聲突然響起。
兩涵要開門，宋耀不准。他害怕是記者之類的人物，他先開內門，從鐵門望去。「媽咪！」他興奮直嚷。
是母親夜欣，帶著宋凌及宋欣兩夫婦，前來探望他們。
雨涵迅速請他們入內，坐在客廳沙發上，她親切地倒茶招待他們。「大哥，嫂子，大姊，姊夫請用茶……」臨到夜欣，她躊躇了一會兒。「伯母……」
「你叫我伯母？」夜欣皺眉。「我真希望能聽見你喊我媽媽。」她說出真心話。「我早當你是我家的媳婦了。」
雨涵咬住下唇，過了半晌，才囁囁嚅嚅道：「媽——媽——」
夜欣燦笑。「這才是嘛！」她握住雨涵的手。「來！坐我旁邊，讓我仔細瞧瞧你好不好？宋耀有沒有欺侮你？」一連串的關懷慰語，讓雨涵不由自主地流下感動的淚水。
「傻孩子，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夜欣感傷她說。她打量雨涵的穿著，又環顧屋內的陳設，眉頭緊蹙道。「我宋家的媳婦怎能在外受苦呢？宋耀，你口袋是沒錢嗎？你怎能讓雨涵住在這種……」她有些說不下去。「而且，還讓雨涵穿……」
宋耀無言以對。
雨涵卻急忙辯解道：「這不能怪宋耀！是我的意思，為人妻子自然不能隨意鋪張浪費？何況，我再也不是什麼明星了，衣著輕便就好……這裡只是暫住的地方，我的家在新店……」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卻在心底哭喊著……「宋家何時才會歡迎她？」
大家都明白雨涵極力脫離過去的浮華形象，努力過著樸素、平實的生活。
宋耀打量著大伙。「大家都還沒吃飯吧！來！一起過來用餐？」
「好是好，不過——」夜欣計算著。「我想到外面館子吃川菜，媽媽請客怎麼樣？」
「可是——」宋耀回首凝視雨涵。
「宋耀，雨涵能躲一輩子嗎？」宋欣看穿弟弟的心思。「她又不是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你們也不是私奔，她是你的合法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