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夙雲
她邊洗邊思忖著，計劃下一步該怎麼做……
過了好久才從浴缸站起，擦乾身子，抹上乳液，稍微拍乾濕漉漉的長髮，再小心地套上石膏、疤痕等道具，然後，故意輕披上一條圍巾坐著，一切就緒後就大吼……「死僕人，還不快過來幫忙！」
宋耀從籐椅上躍起，聽到雨涵啐罵他是「死僕人」，不禁莞爾一笑，以前，只要她的計謀沒得逞，就會咒罵對方。這性子到現在還沒改！
他站在門前「回敬」道：「注意你說話的語氣，沒有「死僕人」，否則你這老闆也動不了。」他霍地開門。
一時間他杵愣在原地，兩眼閃著光芒，久久不能自已。
這是一幅典型的美人出浴景象
烏黑亮麗的秀髮，晶瑩剔透的肌膚，教那條雪白圍巾都黯然失色……
「你還杵在那幹什麼？來抱我呀！」讓宋耀盯著看，她竟有些少女的羞澀。
突然他嗤哼一笑說：「很好玩！你的醜模樣——」他走向前橫抱起她，口中發出不屑以掩飾自己一時的失措。
然而，百密終有一疏，他還來不及反應，白色大毛巾就這樣滑落……
頃刻間，美人的酥胸玉肌……敞露無疑。
雨涵抓住宋耀閃爍不定的眼神，她自信此時的耀哥哥身心必定同時受到相當的震撼。是的！美色當前豈有不動容的，何況是我夢雨涵。
她還沈浸在自命不凡的幻想中，不一會兒……
「唉喲！」她臀部重重落地，發出痛苦呻吟。
而宋耀卻頭也不回地拂袖離去，留下雨涵咒罵聲不停。
「你這臭男人，想謀財害命呀……可惡！我要殺了你。」
幸好是在人煙罕至之地，否則，包準會讓人以為發生兇殺案了。
※※※
她悶在被窩裡輾轉難眠。實在是平時不習慣穿衣睡覺。
她故意抖動床鋪半天，一旁的宋耀就是不理她。不得已，她只有採取狠招——哭。
逼得宋耀沒法度，衝向前來，遵照她的吩咐，為她更衣，吹乾頭髮，再哄她上床。
她的「目的」是達成了，可是，宋耀對雨涵赤裸裸的嬌軀，好似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到底是不是男人？
宋耀，你是木頭人！你是異類！
你是——
她氣不過地坐起身來，黑暗中，「鐵人」厲聲道：「不要亂動！好好睡覺！」
黑漆漆的臥室，她雖見不著宋耀，但聽到他還在身邊的聲音，卻也足夠叫她雀躍萬分了。
「你——不冷嗎？」她感覺他就在她對面的沙發上，應該是無一物可覆蓋的。
「你——」她想說：「你要不要上來跟我一起睡？」但她噤住了口，她知道如果這麼說，等於是放浪形骸的邀約，宋耀鐵定會更瞧不起她。
「我不冷，你乖乖睡覺，我就在這裡保護你，以防半夜真有不明份子闖入……」他說得頭頭是道。「剛剛，我去勘察四周，一切還算平靜！」
雨涵只差沒有「真正」的捧腹大笑，她的一個「借口」，他卻十足當真！
耀哥哥？喔！你真是正直得可愛。
她心底呼喊著：才沒有真正的危險份子，你要在意的是我——危險的女人。
她緩緩解下睡衣扣子，「沙沙」聲驚擾了宋耀。
「你——幹麼？」他警覺道。雖然他已漸漸習慣她一連串的「失常」行為，然而她的任何一個動作，仍會牽動著他的神經。「你該不會要表演脫衣秀吧？記住！此刻是不會有人欣賞的，第一：黑暗中根本伸手不見五指，第二：你面對的是不為美色所惑的「鐵人」。懂嗎？」
他為何總是對她不屑一顧？難道她真的失去魅力了？
雨涵咬咬牙，賭著氣說：「你只是我僱用的一名保鑣而已，我穿不穿衣服睡覺似乎不在你的管轄範圍內吧！」隨即她把衣服往前一扔，不料正中宋耀的頭。
她的「投籃」技術一向很差，這次竟百分之百——命中。
茉莉花香迎面撲來，宋耀心頭一顫。黑暗中，他不動聲色地緊握住雨涵的衣物，在唇邊細細搓揉著。
當然，雨涵並不知道，她只是憤憤地拿起被單摀住頭，以表她的「悶」氣。
靜寂的黑夜，房內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聲。
※※※
隔天起床時，太陽高照，雨涵嚶嚀一聲，欲翻個大身卻無法如願，因為她的「包袱」——石膏道具尚未卸下。
她赤裸著身子蹣跚地下床，走進日光圈灑篩下的地面上，暖陽輕撫著她，只有在這時候—－
雨涵才能感覺她的身、她的心，是完全的自由。
晨光下，一尊優雅純潔的維納斯展現，此刻她像天上女神下凡……
睡臥在陰暗沙發處的宋耀，正被她這般神韻震懾住了魂魄，幾乎忘了呼吸。
她冰冷的容顏有柔美的光彩，也帶著幽幽的感傷。
我的小雨涵真的長大了，而且蛻變得如此亭亭玉立。
他雙瞳沈浸於甜蜜的回憶中，沒發覺到雨涵早已悄悄地走到他面前。
她用盡全力往前一倒。「耀哥哥！」她撒嬌道。
當然，她預料得到宋耀必會推開她，所以，早有防備地拉住他的領帶，在雨涵要摔倒前一刻，宋耀動作敏捷地抱住她，兩人結結實實地跌摟在一塊兒。
她如此地裸裎相對，他能不當一回事嗎？
一定不能。
宋耀欲鬆開她，她卻死命黏著不放，他只好抱她離地，隨便抓了件長毛衣，迅速地為她套上。他粗魯的動作弄痛了她。
「夢小姐，」他一字一字清晰道出。「很難相信你雖然身受重傷，慾望卻還如此熾熱，你的經紀人說你失意又憔悴，還鬧自殺，在我看來，你根本是利用這段時間在尋覓玩物。其實以你的聲望及美貌，手指一舉就會引來無數追求者。並不需要如此辛苦地誘惑你的私人保鑣，是不？」他怒目瞪視衝口而出。「我正式提出辭職，夢老闆。」
「不！你不能說走就走！」
「為什麼不能！」他眼神中流露出痛苦，不知不覺地道出了真話。「當年你還不告而別呢，想不到多年不見，你變得如此令人噁心，你玩弄男人，貪戀虛名，浪蕩成性……若叫那些喜愛你的廣大群眾知曉，原來「青春玉女」、「漂亮寶貝」竟是如此面目可憎，恐怕你的威名就此要毀於一旦了。」他旋身欲離去。
「耀哥哥！」雨涵硬嚥著。「你當真這麼討厭我嗎？既然這樣，那──我只求你留下來陪我吃最後一餐，好嗎？」她懇求著，聲音微顫。
宋耀怎麼忍心拒絕？他更後悔剛剛在氣頭上，惡意指責並揚言離職的事，沒想到，雨涵竟然當真，也應允了，還用了「最後」兩字，豈不令他心亂如麻。
難道他們緣份真是如此淺？
他心酸地背對著她點頭，不發一語地下樓去。
他準備了一些熱騰騰的稀飯及幾樣爽口小菜，但當兩人面對面坐著時，誰也沒有食慾。
雨涵並沒再要求宋耀餵她，只是笨拙地拿起湯匙，一口一口艱澀地吞下稀飯。
宋耀想幫她，但又心慌得不知如何開口。
她兀自放下湯匙……突然正襟危坐，像個禮教甚嚴的女主人。「宋先生，」她改口了，好似他們真成了陌生人。「你是不是很瞧不起我？」
宋耀心悸，悶不吭聲。
「你不必回答，那表情已說明一切。」她搖頭失笑。「你與每個人一樣，表面上崇拜我，尊我為偶像，背地裡卻以你們狹隘的觀點，辱罵我淫蕩，不知廉恥，可是，你們卻手持一本我的寫真集，當你們罵我是危險的女人時，又不得不承認，我是大眾心目中的漂亮寶貝……」
多年來，她第一次吐露了自己的心聲。
「雨涵──」宋耀囁嚅了。
「我從小就一無所有，父母雙亡，又受繼父的凌虐。沒有顯赫的背景，有的只是一張年輕貌美的臉蛋，是的，我很現實，你要說我見錢眼開，愛慕虛榮，下賤無恥都沒關係，反正我成功了。」她的頭一偏，若無事般地說：「因為我擅用我的美。」
「雨涵，別說了──」宋耀開始心軟。
「我嘗盡貧窮落魄的滋味，但我還是懂得保有自己的人格，我還是有道德觀，知道──」
「知道什麼？」他無名火又起，他認為她根本沒有資格說「道德」，因為她的行為正是社會道德淪喪的典範。「我只知道你朝三暮四、大拍裸照供人……」每每想到此事，他就妒火焚身。
「不！」她紅煞了臉。「我從來沒——讓——男——人——碰過。」她提出嚴厲的「控訴」。「我知道這是要留給我丈夫的。」
他嘲笑道：「你以為我會相信？」
「是真的！」她目光炯然，露出哀求的神情。
「你當我是三歲小孩？」他輕蔑的態度，讓雨涵痛不欲生。
她推開餐盤，冷靜地說出：「你走吧！」
望著她絕望的眼神，他後悔了，更痛恨自己的口不擇言，那些話必定已深深地傷著了她。「雨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