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蘇緹(夏雨寒)
「我明白,冰姊,我等你事務所開張的那天。」
他已經恪遵了所有承諾,她還能怎麼奢求?
「奸,你走吧!」
「冰姊,這是我住處的聯絡電話,有什麼好消息,記得通知我。」他把一張紙片放在她面前的玻璃茶几上。
她,沒力氣去瞧它。
「冰姊,我走了……這些年來,謝謝你的幫忙……以後若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儘管說。」
葛冰語無語。
他靜靜的提起兩個大行李箱,「冰姊,保重。」
她還是沒有反應,只是慢慢的閉上眼睛,直到聽到一聲卡,她知道他出去了,結束了這三年來的同居契約,也好,反正也沒必要再弄個假情人在那裡充面子了。
身體緩緩傾倒在柔柔軟軟的沙發上,好舒服,就讓她睡一下吧?等她醒來,她會振作,重新建立她的企業王國。
現在,先讓她小睡一下,只要一下下就好。
第三章
朦朦朧朧、迷迷糊糊、乍冷乍熱,這是真實,還是……夢境?
她看到了年幼的自己憂悶的行走在校園中,身邊並肩走著國小班上唯一肯跟她說話的女生玉婷。
「冰語,你再這樣下去是不行的,人生不只是讀書而已,你必須努力交朋友,不然你這一生都是孤獨的。」玉婷像個大人般的向她訓話。
「我有我的生活方式。」那時的她討厭玉婷的多管閒事,她以為玉婷這樣對她說是為了炫耀自己的交友廣闊。不過她才不希罕,朋友,算什麼東西!
「我希望你快樂,可不可以把心打開一點?」
她很快樂呀!她不明白玉婷為什麼會認為她不快樂。
然後玉婷終究跟其他人一樣,遠離她,不理她,但她一點都不在乎,因為她永遠記得媽媽講的話。
「冰語,你不需要朋友,」她看到她媽媽在房間一邊梳著她的長髮,一邊輕聲的告誡她,那時候的她十歲左右。「你只要有爸爸媽媽就夠了,爸媽會為你安排一切,學業、事業,婚姻。你什麼都不用擔心,只要好好讀書,準備將來當一個獨一無二的新娘。」
「媽,我想要交朋友。」她的聲音細如蚊蚋,但她媽媽還是聽到了。
「沒必要,冰語,你是被大家嫉妒的千金大小姐,絕對不能相信任何人,不然會有壞事發生。有太多太多人想要害我們了,冰語,記住,除了家人,誰都不能信。」
十歲的她懵懂不解,但十二歲時,她明白了。
在她家當了十年司機的老陳,竟在載她下課回家的途中問她,「小姐,我知道一個地方開滿了你最喜歡的水仙花,想不想去看?我帶你去。」
她心動了,想一睹滿地白色的花海。
「但是你得先打個電話回去給太太,跟她說一聲,免得她著急。」
她打了,電話裡,媽媽不贊同的埋怨,但她實在好想去好想去,所以第一次不聽媽媽的話,還是去了。結果老陳並沒有帶她去看花海,反而把她關進荒郊野地小木屋裡的鐵籠。
「丫頭,別怪我們,要怪就怪你那對刻薄的爸媽。」老陳一反從前的慈祥,變得猙獰恐怖,嚇唬的搖撼籠子,「你很怕吧?再也驕傲不起來了吧?婊子養的,你以為你有多了不起呀!一樣是血肉造的,你再跩啊?再跩啊……」
「啊!」她失聲尖叫,配合著老陳的嚎笑,和他同夥的冷笑,「救命哪!」
誰來救她?爸?媽?
但他們沒來。
鈴!鈴!鈴!
哪來的聲音?好吵!
葛冰語不安的翻動身子,伸手亂撥。
聲音終於停了。
然後朦朧夢中,那些綁匪繼續憤怒的向她怒吼。
「你爸媽竟然不付錢。」
「他們連你這個女兒都不要了。」
不,這不是真的,她爸媽不會不要她的,不會……
「把她殺了。」老陳竟然這麼提議。
她望著老陳,記得老陳一向疼她的,今天竟然……媽媽的聲音在腦袋裡大聲重複--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相信任何人……
她錯了,錯得離譜。
忽然,砰的傳來一陣轟天大響,霎時滿天紅霧。發生什麼事?
然後她看到老陳滿身鮮血噴濺,其餘的綁匪瞪大眼,不敢相信的互望著彼此。
「不公平,實在太不公平了……」葛冰語聽到老陳這麼說,然後仆倒在地面前,鮮血蔓延流出,襲向她,直像要把她淹沒。
好噁心!一地的血紅淹向她。
「啊!」她尖叫,看到幾個警察破門而入。是來救她,還是來殺她?她抑不住的尖叫。
她再也不要相信任何人了。
但當她踏上紅毯,看到教壇前她的新郎回首之際,她卻忘了自己的話,她被新郎的英俊挺拔迷惑,竟然虔誠的在神前發誓,她願一生一世信他、依他,並且愛他。她對著新郎微笑,但新郎卻沒笑,反而一臉苦悶。
新婚之夜,新郎並沒來找她,她獨守空閏,一日復一日,一夜又一夜,直到公婆問她,「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生個孫子給我們抱?」
再也受不住委屈,她哽咽著,「我一個人是生不出孩子的。」
她不知道公婆對他說了什麼,那夜,他衝了進來,醉醺醺的撲向她……不,不要,她不要這樣!這不是她想要的……
砰!砰!砰!
什麼聲音?吵得實在讓人受不了,停下來。
葛冰語猛的睜眼,眼前又是一陣天旋地轉、天昏地暗。
猛烈的撞擊聲仍然不斷,她得叫它停下來,真的好吵!她站起來,困難的往前走。到底是誰這麼擾人?她要好好訓他一番。
她迷迷糊糊的打開門,門外有好多人影在搖晃。難道是鬼?
「葛小姐,太好了,我還以為你……」
她怎麼了?怎麼覺得喉嚨好干、好痛、好熱。
「葛小姐,你臉好紅。」
一股冰冷貼上她額頭。好舒服,是什麼?
「天,你發燒了。」白永康放下手,不敢相信的驚嚷,這女人竟然放任自己病到這個地步?
葛冰語渾沌著腦於想,發燒……是什麼東西?
「走,我帶你去醫院。」他拉她。
她腳一軟,只覺得自己好像飛了出去,撲倒在軟軟的棉絮裡,嗯∼∼好軟好舒服喔!她滿足的合上眼睛,墜入無邊的舒適夢國。
白永康抱住昏在懷抱裡的她,著急的呼喊,「葛小姐,葛小姐,你醒醒!」
汐汐汐
「葛小姐,葛小姐,你醒醒……」一聲聲的呼喚,伴隨著陣陣的搖動。
討厭!走開。
別搖她,別晃她,她只想好好睡一覺而已,為何不如她的願?
「快點醒過來。」有人拍著她的臉。誰打她?葛冰語勉強睜開眼,白色天花板下,是一張男性陌生的臉龐,「你還好吧?感覺怎麼樣?」
男人的聲音在她耳裡變了,臉龐也在她眼中轉幻,成了她丈夫,憂慮的抓住她的肩膀,「冰語,鎮定的聽我說,岳父、岳母他們……他們遇上意外死了。」
不!不要。
她流淚揮開他的手,痛苦的低喃,「不要再說了,我不要聽……」她眼前浮現葬禮,而她獨立在祭壇前,耳邊不斷傳來喁喁私語。
「聽說是以前他們葛家併吞的一家小工廠老闆干的。」
「也真是豁出去了,竟然開車撞過去,分明是想要同歸於盡。」
「也怪葛家當初做得太絕,-點後路都沒留給人家。」
「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呀!」
葛冰語動也不動,假裝自己聽不到,腦中又傳來母親的叮嚀--誰都不能相信,除了家人。現在她唯一的家人只剩她丈夫了,但他在哪裡?在這葬禮上,他不是該一直陪在她身邊嗎?
她到處找他,終於在一間房裡找到丈夫和他的男秘書,只是奇怪?他們的衣服都有些凌亂。
「你們怎麼了?」她還很天真的問。
「沒什麼,只是有點兒意見不合。」
騙人,騙人!他們分明是在苟合,在她父母的葬禮上,混蛋!
「為什麼騙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她啜泣的低語,眼睛還是沒能睜開。
白永康看了好心痛,她美麗的臉頰原本該是紅潤的,現在卻蒼白得駭人,她眼角不斷流出傷心的淚水,一滴接著一滴,口裡還不斷呢喃著讓他聽了都很心疼的話語。
他握住她的手,但願她能聽見他的支持,他的關心。
「葛小姐,為什麼一直哭?你夢見了什麼?為了何事傷心?告訴我,我會幫你分擔。」
這聲音好溫柔,是誰?
不是她丈夫、兒子,也不像是她收留的「乾弟弟」,到底是誰?難道是天使,還是……上帝?
在這麼多磨難後,還用這麼溫柔的聲音問她為什麼傷心,太過分了,都是上帝的錯,漫漫人生才到一半就叫她遭盡人生最悲慘的事,現在居然還問她為什麼傷心?
「葛小姐,等你醒了後,可以把傷心的事告訴我,我頤意當你的聽眾……」
叫她去教堂告解?別開玩笑了,她不要告解,她要告上帝陷害,管他是耶穌還是天使,她都要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