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蘇浣兒
楔子
一聲雷霆怒吼聲劃破寧靜的天空,「天使一千五百八十號,你看看,你又做了什麼好事!」
正在和其他天使玩躲貓貓的天使一千五百八十號聽到這聲音,咚地從雲層跌落,還好一朵小白雲飄過來接住她。「慈愛的天父,請問亞美又做錯什麼事了?」
「做錯什麼事?你看看?」
一道光從上往下,穿過雲層射入繁華人間。「妖精薇薇原本應該投胎到十八世紀末的,怎麼會跑到二十世紀的台灣呢?」
亞美天使吐吐舌頭,糟了!她玩得太過火,竟然讓黑髮妖精投錯地點和時間了!
這該怎麼辦?
「一千五百八十號,你說該怎麼辦?妖精薇薇投錯胎,受影響的可不止她一人,連帶其他人都被影響了,說不定整個天律的運行都會出錯,這次我可得好好罰你不成,我看你就到台灣去陪她好了!」
亞美天使趕忙地跪下,可憐的小翅膀撲撲拍著,「亞美知錯了,求天父不要把亞美打到台灣去,那是個又髒又亂的地方,亞美每去一次,回來都得刷半個月的翅膀,很辛苦的耶!」
「你也知道台灣又髒又亂,還把妖精薇薇弄到那裡去?」又是一聲巨吼,吼得亞美耳朵都快聾了。
「亞美知錯了,亞美這就去把妖精薇薇找回來,重新投胎。」
「你給我站住!」這回天父已經氣得渾身顫抖,連聲音都變了。「已經投胎的靈魂能重來嗎?」
「那該怎麼辦?」
天空沉寂了好一陣子,久久之後,那雷霆巨響才響起——
「二十五年後,她會有一個劫數,你就趁那個時候把她帶回原本該去的年代吧!」
第一章
瞪著那黑黝黝指向自己腦袋瓜的槍管,藍詠薇做夢都沒有想到這就是她來美國第一天所收到的見面禮——搶劫!
「你……你想做什麼?」藍詠薇早聽說洛杉磯治安不甚好,時常有搶劫、強盜案發生,卻沒想到自己竟會如此幸運第一天就遇上。
「別……別動……把……把錢……錢拿出來……」一名看起來像亞裔的年輕人拿著一把槍,用生澀又略見緊張的英語說道。
抖著手,她從皮包掏出幾張一元和十元鈔票遞給對方,「拿……拿去!」
這名年輕人接過鈔票,連看都沒看便塞進口袋裡,然後又伸手說:「不夠,再拿出來!」
「沒……沒了!」藍詠薇驚訝地後退一步,不是說拿些小錢就可以打發掉這些搶匪嗎?為什麼面前這個人似乎嫌自己給的太少?
「沒了?我不相信,我知道你們台灣來的都很有錢,把皮包給我!」那人粗魯地搶過藍詠薇的皮包,就著陰暗處開始一陣翻找,似乎將一旁呆立的藍詠薇給忘記了。
眼看機不可失,藍詠薇立刻拔腿便跑,嘴裡同時嚷嚷:「救命啊!搶劫啊!」
「該死,你這臭女人,給我站住!」藍詠薇的舉動惹火了那個男人,當下想都沒想,舉起手槍便向她射擊。
砰砰兩聲,藍詠薇只覺得小腿一熱,膝蓋一軟,整個人摔倒在地,但求生的意志讓她忍住痛爬起來繼續往前跑。「救命啊!救命啊!」
「該死,你給我站住。」男人跑上前幾步追上藍詠薇,一把揪住她的頭髮,兇惡地說:「你這個臭婊子,叫什麼叫?把錢給我拿出來!」
「沒有了,我身上已經沒有錢了!」
「沒有,那就把項鏈給我留下。」說著,他動手扯藍詠薇脖子上所戴著的金項鏈。
「不要,那是媽媽送給我的。我不能給你。」藍詠薇反手抓住他的手,努力想保住母親送給她的項鏈。
「放手,我叫你放手!」男人大聲怒吼著,同時狠狠甩了藍詠薇一巴掌。
這巴掌打得她眼冒金星,頭暈腦脹,卻還是緊緊抓著項鏈不放。「不要,我不能把項鏈給你。救命啊!救命啊!」
「該死!我叫你放手,否則我就開槍打死你!」男人凶狠地用槍托敲打著藍詠薇的頭。
「不要……」藍詠薇虛弱地呼喚,她覺得頭好昏,腳好重,全身開始失去力氣直往下滑,「我不能……把媽媽的項鏈給你……」
朦朧中她彷彿看到那人憤怒地用槍指著自己,她知道她應該逃開,應該要大叫,但是她什麼都沒有做,只是緊緊握著項鏈。
是的,項鏈,那是媽媽送給她的……
******
當藍詠薇再一次睜開眼睛時,她發現自己躺在一片樹林中,空氣充滿著淡淡的青草味,耳朵還可以聽到婉轉的鳥鳴聲和淙淙水流聲。
這裡是哪裡?為什麼她會在這兒?
藍詠薇納悶極了,掙扎著想坐起身,但她才輕輕一動,小腿上刺骨的疼痛令她又跌回草地上,連腦袋都像有數十輛大卡車輾壓過似的嗡嗡作響,疼得她臉色發青,緊緊抱住受傷的小腿喘息著。
「好痛!」
藍詠薇咬著唇,秀麗的眉毛皺成一團,無法置信地瞪著那早被鮮血所沾濕的褲管,這是那個搶匪的傑作,為了搶奪錢財,他不惜開槍傷人,甚至用槍托打她的頭,只為了一條項鏈……對了,項鏈呢?
想到項鏈,藍詠薇慌亂地在自己脖子上一陣摸索,沒有?難道掉了?還是已經被奪走了?
顧不得身體的疼痛,她趴在地上找尋著,但任憑她找遍周圍幾公尺,就是找不到那條新月墜子的金項鏈。
藍詠薇癱坐在地上,傷口的疼痛,被搶的驚懼,加上遺失項鏈的沮喪,幾乎讓她忍不住想掉眼淚了。
突然,一陣輕微的窸窣聲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順著聲音方向看過去,她看見一隻野兔蹲在草叢裡,正有一下沒一下地咬食著青草,而在那隻兔子腳邊,閃爍著微弱的金黃色,那是……那是一條項鏈!
藍詠薇驚喜地瞪大眼睛,以手代腳,忍著渾身的不適緩緩往前爬,就在她幾乎要碰到野兔之際,一聲鞭炮似的聲響阻止了她,也打破樹林中的寧靜。這突如其來的轉變讓藍詠薇的手僵在半空中,老天,難道那個搶匪還跟在自己身邊,不死心地想搶到項鏈嗎?
但沒多久她便發現自己錯了,因為有幾個男人正騎著馬向她這個方向前進,而這些人個個穿著整齊的獵裝,並且手拿獵槍,一副外出打獵的模樣,根本不像攔路打劫的小混混。
當這些男人看見一身狼狽的藍詠薇時,起先也是一怔,繼而有人驚呼:「糟糕我們打到人了。」
這話一出,幾個男人紛紛下馬來到藍詠薇面前,其中一個看起來大約二十出頭的男子蹲下身子說:「對不起,我明明看到一隻兔子在這裡吃草,沒想到會打到你,你傷到哪兒了?不要緊吧?」
藍詠薇虛弱的搖搖頭,正想開口說話時,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來:「魯道夫,你在做什麼?」
這名叫魯道夫的男子抬起頭,望向坐在馬背上一名黑髮男子。「我不小心打到人了,所以……」
黑髮男子眼神一冷,「你沒打到人。」
「可是她受傷了……」魯道夫狐疑地看著幾乎要昏過去的藍詠薇。
黑髮男子根本不給魯道夫辯解的機會,他下巴略略一抬,指向草叢中一個灰色小點。「你打的兔子在那裡,這名小姐是自己受傷的。」
順著黑髮男子所指的方向望去,魯道夫果然看到一隻受傷的灰色野兔躺在草叢中,看來自己果真沒有打到人。
「走吧!我們耽擱太多時間了!」黑髮男子輕輕一喝,策馬向著另一個方向跑去,絲毫沒有注意到已經臉色發白的藍詠薇。
「穆雷,等一下,她受傷了,我們不能就這樣……」
「你認識她?」黑髮男子背對著眾人坐在馬上,聲音平淡得聽不出絲毫起伏。
「不,我怎麼會認識她呢?」
「是你讓她受傷的?」
「沒有,我打的兔子在這兒。」魯道夫舉起早一命嗚呼的兔子說著。
「既然如此,你還站在那裡做什麼?」言下之意已經非常明顯了,這個叫穆雷的男子並不想多管閒事。
「可是她……」
魯道夫的話說到一半便讓黑髮男子打斷:「走吧,別忘了我們今天是出來做什麼的!」
這句話聽來輕描淡寫,卻讓魯道夫整個人臉色一變,他滿含歉疚,深深看了半臥在草地上的藍詠薇一眼,一語不發地躍上馬背。
正當一行人準備離開時,藍詠薇那好聽清脆的聲音卻傳入眾人耳中,她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講故事一樣絮絮地說道:
「聽說在中國東北方有一種動物叫貂,會在雪地裡以自己的身體為不幸迷路的人取暖,好讓這個人不至於凍死,可現在不是冰天雪地的冬天,而這裡也不是中國東北,沒有那種好心仁慈的動物會救人一命。」
黑髮男子聞言眼神一冷,線條美好的背脊在一瞬間變得僵硬。「你在指桑罵槐,說我禽獸不如?」
藍詠薇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迎接他的凝視,「難道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