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蘇浣兒
赫連那山認得他,他不是自己親選十名護送名月回去的士兵之一嗎?怎麼他會出現在這兒?莫非名月出了什麼意外?
「夫人呢?」他緊緊抓住士兵的手問道。
士兵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著:「我們……我們走到半路就遇上沙暴,夫人……」
「夫人怎麼啦?」赫連那山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
「夫人和安副將失去了蹤影,其它幾名弟兄有的陷入流沙裡,有的被風吹得不見人影,只剩下我保住小命趕了回來!」他一口氣把話說完。
這個消息猶如青天霹靂,讓赫連那山整個人頓時楞在當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怎麼會這樣?自己為了不讓她冒險所以強迫送她回去,不料反而害她送命!
老天,沒了月兒,他活在世上有何意義?他已經失去了一個克麗兒,他不想再失去心愛的妻子!月兒是他最心愛的妻子,突然之間一個念頭閃過,他這才明白自己不是愛她酷似克麗兒的容貌,而是愛她的嬌、她的俏、她的天真爛漫、她的古靈精怪;他愛她,只因為她是名月。但如今是否已經太遲了?他還來得及告訴名月嗎?
他頓時亂了分寸,直往壞處想。
「那山,我去找月兒,你放心帶兵,一切依計劃行事。」衛長風站出來說道,他在回疆待過六年,知道應該到哪兒去找人。
「不,元帥,你全力去找夫人吧!夫人吉人天相,一定會平安無事的,至於圍城的事就交給我們來處理,反正依計劃行事,不會有問題的。」其它將領紛紛發言,大家七嘴八舌地要赫連那山先去找人要緊。
赫連那山搖搖頭,「國事當頭,哪有心情顧得了私情!她本就不該到這兒來擾亂軍心,現在發生事情也怨不得誰,一切就照我剛剛說的去做,月兒的事等打完仗再說吧!」話是這麼說,但他心裡卻是波濤洶湧。
衛長風知道他一向公私分明,以國事為重,現在遇上了這種情況,必定是相當為難,於是他開口道:「我去找秀蘿,讓她派人去找月兒!」
赫連那山失神的眼眸終於露出一絲光芒,對啊,自己怎麼把秀蘿給忘了?
看到他的表情,衛長風知道自己的提議奏效,連忙翻身上馬來到秀蘿居住的地方,連通報的時間也沒有,便匆匆忙忙直奔入內。
「長風!?」秀蘿詫異地看著突然闖進來的衛長風,而瞥見他臉上的緊張之色時,她心中一悸,什麼事情能讓向來以冷靜出名的衛長風變成這樣?
「月兒不見了!」衛長風開門見山地說。
「月兒不見了?她不是去找那山了嗎?」怎麼會這樣?
「沒錯,但是那山立即派人送她回京城去,不料她在半路上遇到沙暴,連人帶馬失去蹤影,我和那山今夜準備圍城,為了不延誤國事,只有麻煩你去找她了!」這時他又恢復了冷靜。
秀蘿一怔,那個愛笑愛動的名月不見了?不,不可能,她答應自己要幫忙復國建業的,她說要讓長風到自己跟前認錯的,她說生的第一個妞妞要取名克麗兒,這些事都還沒有完成,她怎麼可以不見了?月兒,你絕對不能有事,你若出了事,那山怎麼辦?
衛長風緊緊瞅住她,看來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顯見她已把名月當作親妹妹來疼愛。「秀蘿,月兒就像你的妹妹一樣,所以除了你,我和那山都想不出其它可以幫忙的人,相信你也很瞭解那山公私分明的個性,他雖然比誰都難過、焦急,卻還是不願因此誤了國事。」
秀蘿抬起頭,「我不會讓她出事的,她答應我的事一件都沒完成,怎麼可以不見了?」說罷,她召來所有的族人,告訴他們月兒的相貌、特徵,要大家傾全力尋找,然後自己領著幾名漢子也準備出發。
「秀蘿!」臨行前,衛長風突然喊住她。
她停下腳步,回過頭看著長風,「還有事嗎?」
衛長風遲疑了良久,才低聲地說:「對不起!」
「長風!」
秀蘿又驚又喜地注視著他,而衛長風則微微一笑,一切似乎盡在不言中。
※※※
回疆有戈壁沙漠,有廣闊草原,有青山綠水,這麼漫無頭緒的,該上哪兒去找人呢?
秀蘿與手下兵分幾路,依著下午沙暴的走向來研判名月的位置。一群人四處尋找,不過找了大半天卻都傳來令人失望的回報;
眼看天快暗了,秀蘿焦急不已。如果不在天黑前找著名月,縱使她還活著,也會被夜晚的寒氣給凍死,到時可就真的是想救也救不了了。
於是她再次召來族人,除了剛剛找過的地方不能遺漏外,這次他們增加了原先沒列進去的綠洲,因為沙暴一來無處可躲,但如果是躲在水裡的話,或許尚可逃過一劫。
秀蘿親自騎著馬來到這附近唯一的一處綠洲查看,可是巡視了一圈,結果仍舊令她失望。就在她打算離去之際,突然瞥見那東倒西歪的樹幹下似乎有一截白晢的手臂露在外面;這發現讓秀蘿精神一振,她連忙滑下馬湊近一瞧。一掀開那疊在上面的殘枝落葉,遍尋不著的名月赫然出現在眼前,只見她半個身子浸在水裡,臉上、身上、發上儘是泥沙,身旁還有一名武將模樣的男子緊緊護著她。
秀蘿伸手一探,幸好兩人都尚有鼻息,太好了!
※※※
好熱!為什麼會這麼熱?這裡是什麼地方?自己怎麼會來到這裡?
名月只覺得自己像是在滾燙的火堆裡行走似的,太陽無情地照著她,讓她覺得好熱好熱,連流出來的汗珠都在一瞬間蒸發;她的腳在燃燒,衣服在燃燒,身體也在燃燒,嘴唇乾涸得幾乎要裂開了。水,這裡怎麼沒有水?
放眼望去,四周除了黃沙外還是黃沙,無論她怎麼走,似乎都脫離不了黃沙的勢力範圍,連景物也都是一樣。救命啊!誰來救救我?那山,你在哪裡?為什麼不來救我?我不再頑皮,不再想什麼鬼主意了,我會乖乖聽你的話,做你的好妻子,只要你來救我,救我!那山!
名月放聲大喊,卻愕然發現自己的喉嚨裡塞滿沙子,一句話都喊不出來,她又咳又哭……就在這時,名月突然覺得不熱了,她抬頭一看,太陽不見了,天際掛著一輪黃澄澄的月亮,天黑了嗎?否則月亮怎麼會出來?
「這月色很美,是不是?」有個輕柔的女子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你是誰?」名月猛回頭,只見一個身穿白衣、腰掛鈴鐺、頭系綠絲帶的女子正笑吟吟地看著自己。這女子看起來好面熟,不!
她不是別人,她不就是自己嗎?不,不對!她不是自己,她是跟自己長得很像的克麗兒,對了!她是克麗兒!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怎麼會不知道自己是誰?」克麗兒盈盈地笑著。名月詫異地望著她,好奇怪,克麗兒沒有開口,可是她卻聽得見她的聲音。
「不對,我是大清的名月格格,你是巴達克的克麗兒公主,你我生在不同國,父母兄弟姊妹也都不相同,怎麼會是同一個人?」
平時雖愛胡鬧,但並不代表她名月是個糊塗蛋。
「你就是愛分得這麼清楚,難怪會替自己惹來許多莫須有的災禍,不但自己受苦,連那山也跟著難過!」克麗兒柔聲道。
「什麼意思?」名月驚愕地看著她。
「聰明如你,怎會不曉得我在說什麼?你不是老愛計較那山比較愛你,還是比較愛我嗎?」
「他當然是比較愛我!」名月有些心虛地說,其實她只知道那山愛她,卻不知究竟有多愛。
「是這樣嗎?」
克麗兒美麗的雙眸瞧得名月漸漸沒了信心。
「當然!」名月雖這麼說,但聲音卻是愈來愈小。
「我們來打個賭,好不好?」克麗兒突然提議。
「打賭?」
「你的身子借我,只要一天就可以了,讓我同那山說說話、敘敘舊,順便問問他的心意,如果他比較愛你,我就無條件退出,如果他到現在還是比較愛我,那麼你就得代替我留在這個沒有白天也沒有黑夜的地方,生生世世不得離開,好不好?」
「不好!」名月連想都不想就斷然否決,「不管他愛誰,他心裡總是有我,我只要能待在他身邊就很滿足了,才不要和你打賭誰留在這兒呢!」
一抹淒楚浮上克麗兒絕美的容顏。「果然是個聰明人,其實,我只不過是想同那山說說話,想再投入他懷裡感受他的溫柔罷了,因為這是我唯一的機會。」
名月不語,只是若有所思地望著她。
「其實……我和那山注定是無緣的。」
「曾經相愛就是有緣,怎麼能說無緣呢?」
「這牽扯到千百年前的因果,說也說不清,就算當年我沒有死,順利嫁給那山,六年後的今天,我還是一樣活不成,而你依然注定要嫁他當妻子,這是命中注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