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蘇浣兒
朱夕急忙把藥捧在手心裡,「我有點頭暈,所以就隨便找家藥鋪抓了帖藥。」
他在朱夕面前站定,漂亮的眼直盯住她,「我聽春說你早上差點昏倒,還吐了,是不是?」
「那是因為我昨晚吃了不乾淨的東西,才會……」
「吃了不乾淨的東西?兒,你忘了我們從傍晚就在一起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昨晚你除了一小杯女兒紅以外,幾乎什麼東西都沒吃,怎麼會吃壞肚子?」
朱夕緊張地瞪著他,「我的事不要你操心,只要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好。」
語畢,她端起碗就要喝藥,卻讓長孫洛一把搶了過去,「等等,如果你一定要喝的話,先讓我嘗嘗,我學過幾年岐黃之術,對於藥還知道一些。」
他當真端起碗湊近嘴邊就要喝,朱夕忙阻止他,「不要喝,這藥你不能喝!」
他?頭看她,眼中掠過一絲快得來不及辨認的痛苦,「為什麼不能喝?這是女人家的補品,所以男人不能喝?」
「不是,你別瞎猜。」
「是什麼?」
「是……」
「是打胎藥,對不對?」
朱夕霍地瞪大眼睛,「你知道?」
長孫洛手一鬆,讓那碗藥掉落地面摔得粉碎,「我當然知道,你是我的女人,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你,也沒有人比我清楚你的身體,況且我們幾乎夜夜同床共枕,你有什麼狀況,我怎麼可能會不知道?」他痛苦地看著她,「兒,你為什麼這麼做?這是我們的孩子,是我的骨肉,你怎麼忍心傷害他?」
朱夕淒然一笑,「骨肉?你承認這是你的骨肉,所以你心疼了?」
「那是我的孩子,我怎麼會不承認?」
「那我呢?你已經殺了我爹,現在又要把朱家其它人達到沿海充軍送死,你怎麼不問問我會不會心疼,會不會難過?」
長孫洛一楞,「你知道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我以為你會記得你曾答應過我的話,以為你會記得畫像之聘,以為你對我至少還有那麼一點點憐惜和真心,想不到你面冷心冷,當真鐵面無私,連最起碼的人性都沒有!」
「兒,我會那麼做是有原因的。」
「原因?你會有什麼原因?」
「我……」他嘴一張,幾乎忍不住想說出來,但只要一想到這樣可能會打草驚蛇,適得其反時,他又把話吞了回去。
「隨便你怎麼想,反正我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就是。」
「你對得起良心?那你對得起我嗎?對得起我爹嗎?對得起朱家一百多條人命嗎?長孫洛,你該死!」朱夕嘶聲?喊道,順手抓起廚房內的尖刀便往長孫洛身上刺去……長孫洛沒有逃,沒有閃避,他動也不動地站著,任憑朱夕把刀子刺入他身體裡。
朱夕錯愕地看著他,「為什麼?你為什麼不閃?」
他淺淺一笑,笑容裡滿是苦澀,「你恨我?不是嗎?如果殺了我,可以讓你少恨我一些,那麼我寧可死在你刀下。」
她淚水無聲無息迸了出來,「好傻,你為什麼這麼傻?你可以躲,可以閃,甚至可以叫人把我捉走,因為我想殺你啊!你為什麼不閃,為什麼?」
他伸手輕撫她的臉,?她拭去滿頰的淚,「我愛你,打從我在黑暗中遇見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愛上你!可是我知道自己對不起你,害你家破人亡,害你被杭州人當作笑柄,所以你恨我是應該的,你想殺我也是應該的,我沒有怨言,更不會怪你。」
鮮血順著刀柄,一滴滴落在地面上,看得朱夕觸目驚心,她急忙想把刀子拔出來,可她一拔刀,卻讓長孫洛痛得幾乎暈過去,而血也像泉水似地湧出,「怎麼辦?我該怎麼辦?來人,快來人啊!」
長孫洛滿手鮮血握住她的手,「兒,別慌,我不會有事的,把刀子給我。」
朱夕不知他要做什麼,楞楞地把刀子遞給他。
哪曉得長孫洛接過刀子後,竟然又往自己身上補了一刀,嚇得朱夕尖叫出聲:「啊!」
一群侍衛聞聲而來,當他們踏進廚房時,看到的便是倒臥在血泊中的長孫洛,以及早嚇得臉色慘白的朱夕。
「大人,你怎麼啦?」侍衛忙圍了過來。
長孫洛搖搖頭,冷汗一顆顆從他額頭滴落,「刺客,剛才有刺客躲在廚房裡,你們快追,別讓人跑了!」
幾名侍衛忙追了出去。
長孫洛勉強打起精神,撐起身子,「你們其它人護送兒回房,她剛剛差點被刺客所傷,所以你們要小心點,好好保護她,別讓她受到驚嚇,知道嗎?」
朱夕聞言連連搖頭,淚珠滿腮,「不要,我要留下來看著你。」
他愛憐地撫著她的小臉,「小傻瓜,我不是說過沒事嗎?
怎麼?我哭了……」
長孫洛話沒說完,身子便軟綿綿地往後倒……???
若不是那低低切切的哭泣聲弄得長孫洛心煩意亂,他還真不想睜開眼睛。
他好痛,渾身像被火燒著似地滾燙,而那兩處刀傷更是疼入骨髓,讓他根本懶得睜開眼睛,只想好好地休息睡上一覺。
但一想到那哀哀的哭泣聲可能是朱夕時,他便顧不得身上的疼痛睜開眼睛。
「兒!」他無力低聲呼喚。
一雙冰冷的小手握住他,「洛哥哥,是我,我是文姬公主啊!」
長孫洛吃力地偏過頭,果然看到一個女子坐在床前,哭腫雙眼,正關心地看著自己,「你……公主,你怎麼來了?」
原來這女子正是永樂皇帝最寵愛的女兒──文姬公主。
只見文姬公主不住抹去眼淚,「張昌明告訴我你受傷了,所以我從京城趕來,想看看你怎麼啦!告訴我,你傷著哪兒啦?
是誰傷你的?」
他搖搖頭,努力想從床上撐起身子,奈何朱夕那刀實在刺得太深,傷及臟腑,使得他心有餘而力不足,又砰的一聲躺了回去。
她連忙扶他躺正,細心再為他蓋上被褥,「不要起來,你傷還沒好,怎麼可以胡亂起床呢?洛哥哥,你想做什麼,吩咐一聲便是。」
長孫洛氣息不穩、臉色異常地蒼白,「兒,我要見兒。」
「兒?那是誰?」
長孫洛使勁握住文姬公主的手,「幫我找兒來,我要見她!」
「可是大夫說你傷沒好,不能……」
「我不管,無論如何,我都要見到兒!」他半撐起身子,拉開喉嚨喊:「來人,把兒找來,我要見她!」
文姬公主感到一陣錯愕。
兒?聽起來像是女子的閨名,難道是那個杭州第一美人朱夕?她在京城早聽張昌明提起,說長孫洛被一個叫朱夕的女子給迷得七葷八素、失魂落魄而遲遲不肯回京,連父皇交代他去辦的軍國大事都給耽擱。現在他又想見朱夕,難道張昌明說的是真的?他當真愛上那個朱夕,所以才不願回京城和自己完婚?
想到這兒,文姬公主心裡泛起陣陣妒意,她倒想見見這杭州第一美人──賽西湖朱夕到底是何方神聖,竟然能把一個堂堂柱國大將軍,皇帝欽點的准駙馬給迷成這副德行。
沒多久,腳步聲傳來,一個年約十八、九歲,穿著一身淺綠色衣衫的絕色女子走了進來。
文姬公主動也不動,銳利的眼直盯著那女子。
原來所謂的杭州第一美人賽西湖也不過如此,還不是一對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巴,有什麼美的?而且她的皮膚太過蒼白,簡直毫無血色,臉型雖然好看,下巴卻大尖,身材又太過瘦弱,彷彿風一吹就會倒似的,實在看不出什麼地方賽過西湖十景。
真要說,應該是她的眼睛吧!聽母后說有些女人天生就有一對勾魂眼,專門勾男人魂魄的,只要輕輕使個眼神,所有男人都會乖乖聽話,拜倒在石榴裙下。
眼前這朱夕有的,大概就是母后說的勾魂眼,否則洛哥哥怎麼會不肯回京呢?
文姬公主冷眼看著朱夕蓮步裊娜,緩緩移近,正想開口給她一個下馬威時,床上的長孫洛卻開口:「公主,請你暫時迴避一下,可以嗎?」
文姬公主一楞,顯然有些不高興,「迴避?為什麼要迴避?
你和她之間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要說嗎?」
長孫洛沒有回答,只是又重複一次,「公主,請迴避。」
文姬公主怒氣騰騰地站起身走出去,臨走前,她狠狠瞪了朱夕一眼。
看到朱夕,長孫洛心底升起一絲暖意,「兒,你過來,讓我看看你。」
朱夕走了過去,「大人!」
長孫洛熱切地握住她的小手,示意她在床邊坐下,仔細地看著她腫得像核桃似的眼睛,「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朱夕搖頭,「你不要說話,你都傷成這樣了,還……」
「我說過我沒事,倒是你,你哭了?」
朱夕眼淚撲簌簌地流下,「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傷成這樣,對不起,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