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宋語桐(宋雨桐)
「你不用顧著我,想做什麼就去做吧。」雖然他一句話也沒說,可是他的眉頭深鎖,一雙眸子看著她卻沒有她。
「我沒什麼重要的事要做的。」爹已經從大牢裡放出來,衙門還補貼了卓家莊一千兩銀子,當作這陣子爹「莫名其妙」被關進大牢的賠償金,這些全都是蘭雨兒犧牲她的貞操換來的,還有什麼事會比陪同在她身邊更重要?
他欠她的,這輩子根本還不了,她為他做的,他永遠也不可能忘得掉,不是嗎?
這就是她要的吧!這樣說她或許一點也不公平,但他心裡頭的氣苦難當卻半點也不下於她。
他很她讓他欠下這永遠還不了的情,卻又感動她竟可以為他做到這般……
「你不擔心她?」
「你看起來比我更擔心她。」一笑,卓以風黑眸半掩,令人看不清他此刻的思緒。
「我不是擔心她,而是擔心你,卓以風,之前你所說的一切我都可以假裝從來不曾聽過,你去尋她吧,她在蘇州人生地不熟。」
「她會沒事的。」
蘭雨兒淡淡一笑,「你不回到她身邊,她能沒事嗎?」
「我答應過你的事不會改變。」
「我蘭雨兒從不需要男人的施捨與同情,更何況,我要一個心不在我身邊的男人做什麼?」
卓以風張開眸子,黑色的星眸比天上的星星還要閃亮,卻無情,「既然如此,你何必為我這麼做?」
「只是幫一個小忙你爹的命就可無虞,這個忙我能不幫嗎?」
「小忙?」卓以風冷笑,氣她這般揶揄也揶揄她自己。
「對我而言,它的確只是舉手之勞。」
聞言,他一陣風似的卷近她身邊,暴怒的抓起她一隻手,緊緊扣在掌間,「你就這般看輕自己?」
「不然怎地?你感激我又怨我,要我怎麼辦?」蘭雨兒恨恨地望著他,「我沒有要你用這種方式回報我,我只是希望自己可以為你做一點事,毋關生意,毋關利害,單純的只是為了愛你……」
「夠了!別再說了。」他將她緊緊地擁進懷中,恨起自己的無能,「對不起,我只是在惱我自己,跟你無關。」
「你走吧。」她輕輕地推開他。
「我要留下來。」『
「卓以風……」
「睡吧,你受了傷要多休息。」他沒有離開她的理由,不管為了自已還是為了她,現在的他都該留在她身邊。
***
路家莊近來熱熱鬧鬧的開始在辦喜事,張燈結綵,喜氣洋洋,滿庭滿院的紅色喜字,連一向視為禁忌的落花湖、桃花林,也都感染了濃濃的喜氣,掛上了粉紅色的綵帶。
「這邊這邊,一棵都不准少。」王惜容開心的一大早便在四處張羅打點,像是在嫁女兒。
路朗元也將老奶奶臨終前千交代萬囑咐,擱在酒窖裡十四年的女兒紅讓人全給從酒窖裡搬了出來見天日,就等著大喜的那一天打開封口,讓這由老奶奶親手釀的、沉浸久遠的女兒紅與眾賓客們分享。
「小心點,別摔壞了!」路朗元親自指揮著那些長工,讓他們把數百壇的女兒紅一一沿著牆邊給擱好。
「是啊,大家小心,這些全都是極其珍貴的女兒紅,半點大意不得。」帶頭的方總管也大聲吆喝著,忙進忙出的不亦樂乎。
路思瑤與樓宇辰的大婚之日就選在除夕那一天,人家是討個娘子好過年,他們是討個姑爺好過年,再過幾日,路家莊又要多一個主子,不是他方總管說,這樓宇辰橫看豎看都有著濃濃的書卷味兒,與他們家小姐怎麼配怎麼登對,叫他這個從小看著小姐長大的下人怎能不替過世的老奶奶樂一樂呢?
「方總管、方總管!」小細急急忙忙的奔來,小手兒還在空中揮啊揮地。
「幹什麼?丫頭?跑得這樣急慌慌地?」不會是小姐發生了什麼事吧?方總管擱下了手邊的事走向她。
「小姐問著呢,隔壁的卓家莊帖子究竟發了沒有?」小細跑得喘,說起話來上氣不接下氣,嗓門卻挺大,這一喊,低頭忙著的路朗元也抬起頭來。
這是路思瑤答應大婚的條件,也就是打破兩家世世代代的藩籬,親自放帖邀請卓家的人到路府喝她大婚的喜酒,他答應了,為的是了卻她心頭的那一丁點遺憾。
他不知道她這蘇州一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也什麼都不說,路朗書將她帶回府,一進門她就來找他,叫他快快把婚事辦一辦,什麼也不讓他問……
「婚事可以暫時擱著。」他並不是真的不明事理的大哥。
「樓字辰的人品樣貌大哥見了嗎?
「嗯。」
「可都好?」
「都好,算是上上之選,除了家世平凡,算是窮酸子弟之外,無半點可挑剔,這回要不是他爹病重需要大把大把的銀子,他那傲骨也萬不會低下頭來入贅到我們路家。」路朗元就事論事道。
「既然如此,我還需要再等什麼?請大哥速速替我作主吧。」話畢,路思瑤轉身離開。
就這樣,這門婚事定了,而且數日之後就要舉行。
唉,可她心心唸唸的還是卓以風吧?要不,何必掛心著他們卓家的人可不可以來喝她的喜酒呢?
「你去告訴小姐,帖子三日前已經發出去了,是我親自去放的,請她放心。」路朗元說完,踱到一旁指揮長工忙去了。
「是,大少爺。」小細福身,轉身又要跑。
「你小心點,丫頭,別摔著了,照顧小姐的重責大任還在你身上呢。」方總管在後頭管不住地喊著。
「知道了,知道了啦。」她跑得急,隨意朝後頭揮了揮手。
她得趕緊找小姐覆命去了,近日,小姐比她還要忙,每天埋在案前寫東寫西地也不知寫些什麼,擱著那些裁製的新衣不試,盡忙些男人家的事,半點也沒有新婚的喜氣。
不過,怪不得小姐啊,此姑爺非被姑爺,她都懷疑小姐為什麼肯嫁呢?明明一顆心全在卓姑爺身上,每天晚上都跑到落花湖前發著呆,騙得了誰呢?
唉唉唉,別想了,那卓姑爺三番兩次傷小姐的心,定是把小姐傷得體無完膚了吧?這樣的男人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嘴裡嘀嘀咕咕念著,繡鞋才踩上了桃花閣的門檻,就猛地撞上一個硬邦邦的胸膛——
「唉呦,要死了,誰擋我的路?」小細揉著被撞疼的頭,柳眉皺成一團,一抬眼,卻被眼前的人嚇得說不出話來,「啊……二少爺,原來是你啊,對不起,對不起,是小細笨手笨腳地撞到你了,你有沒有哪兒被我撞疼了啊?」
路朗書哈哈一笑,手上的扇子揮啊揮地,「放心,你二少爺我身強體壯,不會被你這小丫頭撞傷的。」
「喔,二少爺來桃花閣有事嗎?是來找小姐?」小細看了一下路朗書鞋上不小心沾到的泥濘,判斷他是從落花湖那一頭走過來的,此刻,小姐應該在房裡才是。
「本來是想來看看她,可是臨時想起還有重要的事,所以就不過去了,你去忙吧,我先行一步。」說著,路朗書腳步漸遠,轉眼走出了桃花林。
***
雲雨樓的老鴇不時的將微揚的眉眼往樓上的閣樓挑去,聽那琴音裊裊、歌聲靡靡,再見蘭雨兒臉上掛著幸福,她幾乎感動得快要說不出話來。
現下好了,卓以風終於屬於小姐一個人的了,只差沒拜天地進洞房而已。兩個人在一起可謂郎才女貌,天造地設,只是上天作弄人,偏偏要兩個如此匹配之人歷經千錘百煉才能在一起。
「瞧您笑的,像那卓大爺陪著的人是您似的。」冬兒冷冷地在旁看著,嘲弄的撇撇嘴。
「死丫頭,在胡說八道什麼?」老鴇被她這一說,老臉兒紅了起來,她是羨慕蘭姑娘的幸福,又招誰惹誰了?
「我胡說八道?」冬兒小眼兒一瞇,坐下來替自己倒了一杯茶,「那蘭雨兒不是更胡說八道?為了自己的幸福去破壞別人小兩口的恩愛,這樣的幸福可是會遭天譴的。」
「冬兒!你不要因為嫉妒你蘭姐姐就在這裡詛咒她!」
「該詛咒她的人該是那白衣姑娘,不是我,她搶了人家的相公呢,而且手段不光明也不磊落,拿把刀傷了自己卻栽贓給人家——」
老鴇聞言,忙不迭伸手摀住她的小嘴,「你給我閉嘴!這話可不能混說!」
冬兒將嘴上的手給抓開,道:「我親眼所見難道有假?不信,你自己去問問那個蘭雨兒!瞧她自己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不管事實如何,總之這件事不准你再提!否則,我找人封了你的嘴,讓你說不出話來!」
「不必這麼麻煩。」冬兒朝她伸出了手,「給我封口費一百兩銀子,我就不再說半個字。」
「你是獅子大開口。」
「我說我親愛的娘,我欠你的可也不只這個數目,不開點大口,要還你的恩情不知要到何年何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