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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文 / 宋語桐(宋雨桐)

    猶掛著淚珠兒的小臉楚楚動人的睨著他,含著嗔、含著怨,含著說也說不清的委屈……

    華熙臉一沉,溫文爾雅的臉上閃過一抹薄得令人看不清的怒意。「誰弄的?」

    他不問還好,一問,陸黎兒的淚又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多……他溫柔的捧起她的臉擱在他寬大的掌心裡瞧著,修長的指尖輕輕地拂過她微腫的臉龐。

    「是吳總管?」

    那個老爺爺哪狠得下心打她。

    陸黎兒氣得嘴一嘟,使力把他給推離,轉身便要跑開。

    「黎兒!」華熙拉住了她的手,不意觸探上她冰冷的雪臂,想也不想地,隨即脫下他的外袍披上她的身。

    「不用你貓哭耗子假慈悲!」她把他的外衣丟在地上,寧可讓自己冷得直發抖也不穿。

    「陸黎兒。」他的嗓音沉了沉。

    「怎麼?你也想打我不成?」陸黎兒淚漣漣的臉突然在他面前放大好幾倍,「你想像表小姐一樣打我?要打你就打啊!反正我陸黎兒什麼沒有,就一條命而已!」

    「你的臉是表妹打的?怎麼可能?她早上才剛剛回府。」

    「怎麼不可能早上如果你肯多看我一眼,早上你的眼睛裡如果還有我的存在,你就會發現被欺負的那個人是我,不是你那看起來楚楚可憐、弱不禁風,實際上卻出手狠辣的表妹!」

    「不准你這樣說表小姐。」

    「你、你……她這樣打我你還護著她?」陸黎兒的心更疼了,傷心得說不出話來,「既然你不想聽事實,那你就給我滾,滾得遠遠地,別再來煩我!我告訴你,我就是討厭她!恨她!討厭死她了!」華熙沉了臉,「是嗎?你很討厭她?」

    「沒錯。」

    「那你滾吧,華府就不留你了。」說著,他轉身就走,沒有理會她臉上驚愕不已的傷心表情。

    他真的趕她走……

    這是真的?

    就為了她討厭岳如箏?

    走出迴廊,讓零星的雨打在臉上、身上,陸黎兒不覺得冷也不覺得疼,只覺得哀傷。

    她又孤單了,再一次無依無靠……

    ***

    沉著臉走進大廳,華熙看也沒看沈奕一眼便逕自端起吳蕭命人泡上的上等好茶喝了一口,暖暖下肚,卻沒緩下心裡頭莫名所以的氣悶與浮動不安。

    「那丫頭呢?」

    聞言,華熙微微挑起眉,臉色更難看幾分。

    「你似乎對她很有興趣?」這可不是好事。

    「她是個很有趣的姑娘。」比起他成群的妻妾,她無疑是特別的,特別的有活力而且純真。

    「你甚至沒清楚見過她的模樣。」華熙提醒道。

    這樣就感興趣?沈奕挑人的眼光未免越來越隨便了。

    「無妨,她的嗓音清亮柔美,肌膚賽雪;又有活力朝氣,無心機,無媚色;多麼難得又單純的美姑娘,沒看見樣貌也知其不俗。」

    「是嗎?那你剛剛應該先看看她的臉,一臉的麻花痘子,否則何必罩著面紗怕嚇到人?」

    這會,換沈奕挑高了眉,似笑非笑的瞅著他。

    「你知道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像什麼嗎?華熙華公子。」

    「什麼?」

    「怕心愛的東西被人搶去似的欲蓋彌彰!」

    沈奕的一句話莫名的刺進華熙的心坎上,令他的心微微—震。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華熙煩躁的睨丁他一眼,總覺得對方今日特別的幸災樂禍,像是特地來找碴的。

    「我是在胡說八道嗎?」沈奕犀利的眸光掃向他。

    半晌,華熙微微一笑,扇子在胸前扇啊扇地,「沈兄愛怎麼說就怎麼說,我能怎麼著?」

    「你別在我面前打混語,你若不要那姑娘,我可要了。」

    沈奕要陸黎兒?這怎麼可以!

    「不行。」他想也不想地便一口回絕。

    「為什麼?她不過是府裡的一個丫頭而已,又不是華弟你的心上人,更不是如箏表妹,為什麼我不能要?」

    沈奕是擺明著要在這件事上糾纏到底不可?

    「華府一向尊重下人的意願,只要陸黎兒是我華府人的一天,除非她自己願意跟你走,否則華府絕不會賣了她。」

    「這可是你說的,只要她願意,你就得放人。」沈奕等的就是這句話,此刻笑得益發合不攏嘴。

    華熙看著他,第一次覺得那笑容礙眼得很。

    「你今天上門來沒要緊的事?」沈奕可是天底下最不得閒的大忙人,撥空來府裡蘑菇絕對有事。

    「華府的人面廣,我要你替我查一個人。」

    「誰?」

    「陸景淳。」

    「廣州沿海最大的古董貿易商陸景淳?」這個名號在華南華中一帶可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沒錯。他失蹤了,死要見屍,我希望你可以找到他。」

    華熙沉吟了一會,挑起眉看他,「找他做什麼?」

    「不是我在找他,而是外國使節在找他,此人鑒識古董的眼光一流,這世上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人。他一失蹤,絲路貿易突然有了缺口,贗品滿天飛,市價失了譜,搞得番邦商人雞飛狗跳紛紛上書抗議,弄得我煩不勝煩……華熙,你身為華府少爺,這種事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才是吧?」

    大唐盛世,絲路往來貿易頻繁,與各國的交流也越來越熱絡,京城長安更是進行貿易的一大據點,各國使節為了廣擴財源與上頭打好關係,近年來的貢品更是未曾斷過。

    現下貿易市場因為一個人的失蹤而出現了缺口倒是始料未及,也因此讓皇城內的王公貴胄有了花無百日好的警惕,商人的地位與名望之重要性也隨之水漲船高,而華府,更是城內首屈一指的貿易商轉手站,經手過的貨物不知凡幾,豈有對此事一無所悉之理?

    華熙輕咳了幾聲掩飾自己的心虛,「華府是和陸家有商業往來,事實上……我們追查他的下落已經好一陣子了,只是一無所獲。」

    沈奕有些不悅的望著他,「有些事你就不能主動一些幫我嗎?非要我涎著張臉來求你?」

    「不敢。」

    沈奕冷哼一聲,「接手陸家莊的人你識得嗎?」

    「林炎祺,一個二十五歲不到的年輕人,是陸家莊一手栽培起來的,算識點貨,不過比起陸景淳可是差上大大一截。」

    據說自他接手半年多來,經手的貨品常出現買賣價斷層的問題,而最大的原因便在他的識貨不清,遇到業餘的買家便可賣高價錢,遇到識貨的鑒賞者則不會再踏進陸家莊第二次,僅僅半年就已壞了陸家莊一向鑒物精準的金字招牌。

    「難不成除了陸景淳,就找不到可以替代他的人?」沈奕懊惱著,從不以為有任何人的重要性會比皇帝更重要。

    「古董貿易不比一般商品,它的價值就在於可以精準的鑒定出貨品的來源、優劣,甚至有把握在買賣之間賺取應有的價差,接得了手也出得了貨,所以經營者的眼光佔有絕對的先機,其實古董盤商多不勝數,只是要找出像陸景淳當家時的陸家莊那麼有公信力、商譽和眼光的商家確實大大不易。」

    「照你所言,他若真死了,沿海一帶的古董交易不全亂成一團?」越想,沈奕的眉頭挑得越高。

    華熙淡漠一笑,「江山代有才人出,處處臥虎藏龍,順其自然就是,何況古董貿易只不過是絲路貿易的一環罷了,沒有它,大唐還是大唐,依然強盛富庶,國泰民安。」

    沈奕冷冷的瞧他一眼,「你這是在說風涼話。」

    華熙微笑的搖著扇,悠悠哉哉的模樣存心就想氣死他。

    「本來就沒我華某的事。」這一言,夠把這人氣走了吧?他已經待得夠久了,久到他想趕人。

    「哼。」沈奕臉一沉,起了身,「總之,你得幫我把陸景淳給找出來,不然我拆了你華府。」

    「你就只會這招嗎?簡直在嚇三歲小娃。」

    「華熙!」

    「聽到了,沒事的話你快走吧,我還有事要忙。」華熙起身親自送客,把人推到門邊,叫來了吳蕭,「替我送送沈公子,記住,一定要親自看他上馬離開,至少一公里遠。」

    免得沈奕當起賊,在華府探頭探腦地壞了他尊貴的身份,沈奕無所謂,他可不想讓耳朵無辜受累,再被叫去宮裡讓人念到長繭。

    「嗄?」吳蕭聽得一頭霧水。

    「照辦就是。」華熙揮揮扇子,背著手往圈子的另一頭行去。

    心掛著事,沒心思去應付別的,轉頭便來到了琴軒。

    「表哥,你來了。」岳如箏巧笑嫣然,笑容比那牡丹還要迷人幾分,風姿款款地迎上前。

    「睡得好嗎?」華熙溫柔的問道。

    「補夠眠了,這一趟上廣州可真累壞了我。」她嬌柔的嗔怨著。

    幾年來第一次出遠門,還是拜姨娘所賜,說什麼要帶她到廣州一帶的天神廟上香祈福,累得她在馬車上顛簸個把月,差點沒氣得把馬車給拆了。

    「你是該常出門走走,身子自然會好些。」

    「沒有表哥在,如箏怎麼也不覺得好。」

    華熙微笑,「你老是這樣依賴我是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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