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頁 文 / 宋思樵
「到底怎麼一回事?你和關文勳到底有什麼解不開的心結?」
詠蝶心頭一酸,眼中的淚光更晶瑩清晰了。望著陳總困惑而關懷的眼神,她倨傲地逼回淚珠,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陳叔叔,很抱歉給你惹來這麼多麻煩,又讓公司同仁看了這麼多笑話。」
「沒關係,只是——你跟關文勳之間到底怎麼一回事?為什麼不能和平相處呢?」
「和平相處?」她淒愴地苦笑一下,「我們之間大概永遠做不到——從上輩子主不注定了吧!」她淚盈於睫的說。
「詠蝶!」
詠蝶深吸一口氣,兀自振作,「陳叔叔,你不必感到為難,我早就打定主意,在開完今天這場會議之後要遞出辭呈。」
「詠蝶,你何必——」陳總登時楞住了。
「陳叔叔,你不必挽留我,我本不該采應徵的,又沒有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我害你夾在中間左右為難,也讓公司人心惶惶,雞飛狗跳的——」她苦澀的抿唇,「我早該引疚辭職的。」
「別這麼說,你把公司的帳目整理得清清楚楚,有條不紊的——」
「那跟我所造成的災難來比,實在是微不足道的,對不對?」她自我解嘲的說。
「詠蝶,你——」
她疲備地揮揮手,「陳叔叔你不必勸我,我已經決定了,台灣——本是我的傷心地,我本來就不該回來的。」
陳總望著她蒼白中帶著淒楚、堅毅的表情,知道再說什麼也挽不回詠蝶在萬念俱灰中所嚇的決定。
除了同意之外,他知道自己並沒有太多選擇的餘地。
第十章
隔天一大早,關文勳就表情凝重地走進總經理辦公室,他對著正在閱讀早報的陳總說:「陳總,不是我拿喬,也不是我在威脅你,如果——伍經理再這麼處處與我刁難、作對的話,我真的無法辦事,也很難安心在公事上衝刺,與其如此,我倒不如提早走路。」
「你不必走路了,伍經理已經在昨天會議結束之後跟我遞辭呈了。」
「什麼?」關文勳被這個消息震動得目瞪口呆。
「一山難容二虎,她很識相,你總該滿意了吧!還有什麼未盡之處要我這個做總經理為你效勞的?」陳總略帶嘲謔的說。
關文勳一張俊臉漲得通紅,他嗒然若失的返回自己的辦公室,一個早上都在渾渾噩噩之中度過。
好不容易捱到中午,他才在天人交戰下,緩緩踱步到財務部辦公室,正準備伸手敲伍詠蝶的辦公室大門時,她的助,理秘書葉涓涓從她的辦公室探頭出來說:「關經理,你要找伍經理嗎?她請假,大概要好一陣子都不會來公司了。」
他失望的離開財務部,魂不守舍地走回自己的辦公室,他搞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有這般落寞、空洞的反應、昨天在會議室裡,他氣得恨不能一把捏死她,恨不能把她劈成一半,恨不能手上有根魔棒對她一揮,讓她憑空在地球內消失——
為什麼現在一知道她辭職的訊息,他沒有預期中的狂喜振奮?反而悵惘、迷茫得像個戰敗的公雞一般——
她為什麼要辭職?是因為她要結婚了?嫁給那個在普林斯敦任教的未婚夫嗎?
這個揣測像一把利刃深深戳進心臟刺痛了他,他苦澀難安地點了根煙,連食慾也提不起來了。
「文勳,你傻楞楞盯著窗外發什麼呆?不吃中飯了?」一個嬌嗲的女性嗓音在他背後響起。
他轉身望著笑意盈盈、容光煥發的祝芝晶,強迫自己擠出一絲笑容,「我不太餓,你自己去吃吧!」
「不行,你怎麼可以不吃呢?人家說人是鐵,飯是鋼,你再怎麼沒胃口,也不能空肚子啊!」
他蹙著眉峰,正準備婉拒時,祝芝晶卻不容分說拉著他的臂彎,「不管,你陪我吃,我一定要你吃一點,別忘了,你下午還要和客戶開會呢?」
關文勳無奈,只有任她拉著自己進到那家他曾經撞見詠蝶用餐的西餐廳,他還和她在餐廳引發了一陣唇槍舌戰?想到這,他多口又是一陣刺痛,痛楚閃進他黝深的眼睛裡,整個人都籠罩在一片酸苦淒然的浪潮裡——
剛坐下,還來不及點餐,他的目光就被—對推門而入、手挽著手、無限親密的男女吸引住了。
他惡狠狠地盯著那個斯文高雅的男人,懊惱又憤怒的瞪著他為那位清麗可人的女伴拉椅子,拿皮包,一副慇勤款款、無盡體貼的模樣。
那個女孩子笑得好愉悅,儼然一副沉醉在愛河之中的女人,神采飛揚,幸福甜蜜的嬌柔模樣。
他陰沉著臉,呼吸急重起來。
祝芝晶也察覺到他的異樣,她循著他的視線望去,「文勳,他們是誰?你認識他們嗎?」
「認識,怎麼會不認識呢?」他咬牙切齒地說,眼睛一直盯著他們,當他發現馮雲川竟然毫不避諱的握住那個女孩子的手時,他再也忍不住了,他霍然起身,鐵青著臉,筆直地朝馮雲川走去。
當他冷冷的從鼻孔裡發出嘲謔的聲響時,馮雲川也警覺到他的存在了。
他細細觀察著關文勳滿臉不友善的神情,淡淡地露出了有趣的笑容,「關經理,真巧,我們又在這家餐廳不期而遇了。」他故意視而不見關文勳盯在他和曹冰雁相握的手上,甚至,還有意地無意的摸摸曹冰雁的頭髮。
「我能知道你身邊這個女孩子是誰嗎?」他寒著聲說,—雙犀利而冷酷的眸子始終鎖定在馮雲川身上,彷彿想刺穿他似的。
「可以,她是曹冰雁,是我在美國大學的學妹,同時也是我的——女朋友。」他慢條斯理的說,惡作劇地望著關文勳緊繃的臉,大有逗弄蟋蟀的快感。
「女朋友?那——伍詠蝶呢?你將她置於何地?」關文勳面罩寒霜的說,眼中的狂風暴雨令人望之卻步。
偏偏馮雲川還從容不迫、笑意橫生的告訴他說:「詠蝶嘛——自從我聽了你的奉勸之後,就對她敬鬼神而遠之,我覺得你說得很有道理,我不想戴綠帽子,所以——」他話尚未說完,下巴已經結結實實挨了關文勳一記重拳,他在一片驚呼聲中,跌落在地毯上。
偏偏關文勳還不放過他,他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咬牙切齒的恨聲罵道:「你這個混帳——你怎麼可以見異思遷呢?你——」他另一個拳頭還來不及揮出,馮雲川閃電的回敬他一拳,他一拳打在關文勳鼻樑上,把他打得鼻孔出血。
賓客的尖叫和杯盤碎裂的聲音交迭響起,他們兩個偏偏聽而不聞,視而不見,像兩隻野獸似地扭打在一塊。
餐廳經理出面了,他命令四上服務生才把他們兩個人架開,他面色嚴峻瞪著他們毫不客氣下達逐客令,並嚴厲要求他們道歉和賠償餐廳的損失。
馮雲川臉上掛了彩,領帶也歪了,但他依然笑容滿面,好像頑皮的孩子似的,「冰雁,你先替我付錢,我跟這個大傻瓜,大白癡還有帳要算哩!」
關文勳一面用毛巾擦試鼻血,一面沉著臉瞪著他,冷聲說:「姓馮的,誰跟誰算帳還不知道哩!」
「好,有種我們出去打,我老早就想打你這愚昧無知的大白癡了。」
「我是大白癡,那你是什麼?喜新厭舊的大混蛋!」關文勳怒不可遏的回敬他,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大有一觸即發的氣勢。
餐廳經理見狀,趕緊命令服務生把他們連趕帶拉的請出去。
曹冰雁和祝芝晶也緊隨著出了餐廳。
馮雲川和關文勳站在馬路上,兩個人怒目相視,一副僵持不下的情勢。
「關文勳,有沒有興趣我們找塊空地大干一架?」
「隨時候教,就憑你對詠蝶所做的一切,我就不會手下留情。」
「哈!這真是本世紀最大的笑話,你不會手下留情,我還巴不得痛宰你呢?」
「等等——」曹冰雁插進他們中間,她瞪著一臉怒容的關文勳說:「你是關文勳?詠蝶以前補習班的英文老師?」
「對,我就是,你——你怎會知道我呢?」他困惑的注視著她。
「不僅我知道,所有認識詠蝶、愛詠蝶的人都知道你,也知道你們之間的故事。」
關文勳臉色刷白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還像白癡一樣問我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個蠢蛋,我真不知詠蝶看上他那一點,我看乾脆揍他一頓比較痛快,也可以順便為詠蝶這五年來所受的痛苦討回公道。」馮雲川猛不防的冷聲插口道。
關文勳呼吸喘急,脈搏也加快了,他臉白得像大理石,他緊盯著他們,嗄啞而急促地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有誰可以講得清楚一點?」
「冰雁,你聽所這個笨蛋講什麼,我真想再痛毆他一頓?」馮雲川生氣的又握緊了拳頭。
「不准你再動粗,你想把事情愈弄愈僵啊!你真想讓詠蝶傷心地離開台灣到美國永遠不回來了嗎?」曹冰雁擋在他面前,義正詞嚴的點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