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頁 文 / 宋思樵
裴斯雨看看腕表,五點二十分,離賀之曛來接他們到時時樂用餐的時間還有一個鐘頭。
她雖不贊成小孩子在用餐前吃太多副食,但,瞧賀宇庭那副嘴饞又飢餓當頭的模樣,她只好破例一次,帶這個小淘氣到對街巷道的一家美式炸雞店.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吃完一盒炸雞塊和一杯奶昔,裴斯雨制止意猶未盡的賀宇庭再點一份蘋果派的要求,牽著他的小手,以半強迫半說教的方式把他請出了炸雞店。
她牽著頻頻回頭、欲走還留的賀宇庭穿過狹長的巷道,正準備走捷徑到延吉街的兒童繪畫班替賀宇庭繳學費時,兩個高頭大馬、戴著墨鏡、形態詭異的陌生男子,一左一右的攔阻了他們的去路。
裴斯雨的寒毛立刻警覺的豎了起來,這兩個看起來絕非善類的彪形大漢,該不是專門綁架兒童,從事販賣活動的歹徒吧?
她深吸口氣,強迫自己沉著應戰,雖然這個巷道偏僻陰暗了點,也狹小幽靜了些,但,台灣畢竟是個講法治的地方,而台北市也常有警車在巡邏,她存著幾許僥倖的想法,他們不敢這麼明目張膽的在外面公然擄人。
雖然,目前這條狹窄幽靜的巷弄內,只有他們四個人,雖然,這個巷道好像不怎麼重要吃香。但,她還是寧願抱持著比較樂觀天真的想法。即使——她的雙腿早已經出現疲軟顫悸的現象。
沒想到,這兩個氣勢逼人、裝扮形態都酷似義大利黑於黨殺手的陌生男子,竟對她彬彬有禮的頷首欠身。其中理著小平頭、膚色較黝黑的那位仁兄,還客客氣氣壓低嗓音向她問著:「請問你是裴斯雨,裴老師嗎?」
裴斯雨一臉困惑的微微蹙著秀眉,敢情他們是衝著她來她來著?她艱困的壓抑著那股驚懼交集又疑慮不安的感覺,抿抿乾燥的嘴角,力持鎮定的點點頭說:
「是,我是裴斯雨,請問你們半路攔人,有何貴事?」賀宇庭彷彿也能從她僵硬的身體語言中,體會到那份不太尋常的緊張和恐慌,他緊緊握牢裴斯雨冰冷微顫的手,勇敢的告訴自己,他要保護他最敬愛的新媽媽,不讓這兩個看起來像壞蛋流氓的傢伙欺侮她!
「是這樣的,我們老闆想請你去他辦公室談談,希望你——賞光,乖乖跟我們合作,而我們……」那個留著小平頭的仁兄,有意無意的朝賀宇庭撇撇嘴,露出了陰沉曖昧的笑聲,「不會為難你的小朋友的。」
裴斯雨下意識的攬緊了賀宇庭的肩頭,她面如白紙,渾身顫悸的說:「我又不認識你們老闆,為什麼要跟你們去見他?」
平頭老兄摸摸下巴,陰惻惻地逸出了嘿嘿兩聲怪笑,「裴老師,這件事恐怕由不了你做主喔!我們是誠心想用最文明的方式請你過去做客。如果你不肯合作!硬要跟我們這些做屬下的為難,那麼……」他聳聳肩!朝他那位體型更魁梧壯碩的夥伴抬抬下巴,一把亮晃晃而刺目的小彈簧刀,便架在賀宇庭的小下巴上。
裴斯雨嚇得心驚膽寒,血色盡褪。「你們……你們不要傷害他,我……我跟你們走就是了。」
平頭老兄露出了滿意的獰笑聲,在他的點頭示意下,他那始終保持沉默的夥伴,即刻俐落的收起了彈簧刀。
「裴老師,叫你的小朋友放聰明點,看牢他的小嘴別亂說話,否則,他可能永遠也見不到你了。」平頭老兄又笑嘻嘻的提出警告,並蹲下身,輕浮地擰了擰賀宇庭異常蒼白的面頰一下。
賀宇庭倔強的扭過頭,用力甩開他的手,然後,他昂起下巴,無視於裴斯雨焦灼緊張的眼神,激動而生氣的罵道:「我老爸會拿烏茲衝鋒鎗斃了你們這兩個壞蛋的!」
平頭老兄錯愕了好一會,然後,他輕輕揪住了賀宇庭的衣領,把他舉得高高的!像老鷹捉小雞似的提到和自己眼睛平視的高度。然後,他摀住賀宇庭還來不及發出鬼吼尖叫的嘴巴,要笑不笑的瞅著他慢聲說:「小鬼,你很有種,你如果還想見到你的裴老師,你最好乖一點,不要亂吼亂叫,要不然剛剛那把小刀子,就會不小心的扎進了裴老師的心臟,你不希望你的裴老師死翹翹吧!」為了加強他恫嚇的效果,他的夥伴已經默契十足的箝制住裴斯雨的肩頭,並再度亮出了那把彈簧刀。
賀宇庭已嚇得臉色發白,瞳孔緊縮,不敢再有所蠢動了。
平頭老兄滿足的捏捏他冰冷的面頰,「很好,你很乖,大壞蛋都喜歡聽話的乖孩子的!」說著,他放下了瑟縮驚懼而全身發抖的賀宇庭,架著淚影閃動、慌亂無助、又氣又怕的裴斯雨,拐出了巷道,坐進一輛全黑的歐寶轎車,以最快的速度揚長而去。
驚嚇過度的賀宇庭立刻找回他的勇氣,他沒命而用力的拔腿在後頭追趕著.那張出奇慘白的小臉已掛滿了惶恐驚懼的淚珠兒。
然後,他絕望的看著那輛黑色的轎車,消失在他模糊的視線之外,他連忙折回頭.哭著抓起公共電話的聽筒,緊張而害怕的撥著賀之曛行動電話的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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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斯雨被直接「請進」了鼎國企業集團的辦公大樓,一路帶進了總經理辦公室。
陶則剛好整以暇的坐在他的辦公桌前,他輕輕一揚眉,那兩名圓滿完成任務而訓練有素的屬下,立刻退了下去。
偌大的豪華辦公室,就只剩下裴斯雨和陶則剛面面相對著。
裴斯雨望著陶則剛的眼神,除了困惑、不安外,還有一份說不出來的憤怒和不滿。
陶則剛細細的打量著裴斯雨,深為她那份溫婉靈秀、清逸純淨的美所震懾,這的確是個氣質出塵而耐人尋味的女孩子,難怪轉戰情場、炙手可熱卻冷漠世故的賀之曛會對她情有獨鍾,甘願為她結束遊戲風塵的歲月,套上婚姻的枷鎖。
他那種肆無忌憚、評頭論足的眼光,讓裴斯雨憋在心底的怒氣化為一股白熱化的火光,迅速染紅了她的雙頰,燃亮了她的黑眸。
「陶先生,我與你素昧平生,不知道你為什麼要用這種無禮的方式!綁架我來覲見你?」她寒聲提出質疑。
陶則剛目光閃爍了一下,非常佩服裴斯雨臨危不亂的氣度和膽識。「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用這種非常手段來羞辱你的,只是——事關緊急,我不忍心見你與虎謀皮!在慒懂無知的情況下,賠上自己一生的幸福。所以,我只好——採取這種情非得已的辦法,請你過來相見。」
「你大費周章的把我請來,到底有什麼用意?何不乾乾脆脆、痛痛快快的說明白,而不要跟我玩這種曖昧不明的文字遊戲?」裴斯雨審慎而狐疑的望著他!沉聲回答。
陶則剛微微一笑,態度穩重而沉著安詳。
「我要說的可能會刺激到你,但忠言逆耳,長痛不如短痛,為了讓你慎重考慮你和賀之曛的婚事,我不得不枉作小人,奉勸你打消嫁給賀之曛的念頭,免得後來自掘墳墓,後悔莫及!」
裴斯雨萬萬沒想到陶則剛煞費苦心,以強硬的手段逼她碰面的目的,只是好心的想送上他的金玉良言,苦口婆心勸她不要和賀之曛結婚,這真是一則荒誕而令人匪夷所思的笑話!
她搖搖頭,露出了忍耐的微笑,「陶先生,我知道你跟賀之曛有過商場上的過節,所以,你對他很感冒!也懷著很深的敵意和成見。但,你是不是有點反應過度了?我嫁給他是我的選擇,好壞都與你無關,似乎用不著你越權來關心!」她振振有辭的說。
陶則剛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但,他很快的又恢復鎮定自如的神態,以一種誠摯而感慨的口吻說道:「沒錯,以常理來看,我今天這種作為是唐突而慌謬了些。但,為了讓你真正瞭解到賀之曛的真面目,阻止另一場悲劇的發生,我是不惜任何代價的,因為,我不想見你和我的未婚妻唐心柔一樣,被賀之曛那個虛情假義、冷血無情的偽君子玩弄感情,最後香消玉殞,死不瞑目!」他陰鬱而痛苦的說到這,語音悲愴而有些哽咽模糊了。
裴斯雨的心驚跳了一下,她的臉色是怔仲不安而疑信參半的。「你的未婚妻?」她愣愣的說,一股莫名的寒意緊緊裹住她那顆開始緊縮不已的心。
陶則剛沉痛的點點頭,「對,我的未婚妻唐心柔,就是被賀之曛害死的!」他咬緊牙根的恨聲說。
裴斯雨顫抖了一下,彷彿受到了重擊,但,很快地,她又恢復了防衛應戰的能力,她目光如炬的緊盯著他,尖銳的說:「我不相信你,我不相信你,你只是為了要報復賀之曛,而蓄意編出這種惡毒的謊言來打擊他,存心要拆散我們,破壞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