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築心緣

第29頁 文 / 宋思樵

    然後,她悄然地退出了賀宇庭的房間,輕輕的帶上了房門。

    當她步下樓梯,來到客廳時,那場驚天動地的戰爭顯然已經結束了。

    賀之曛孤獨地站在落地長窗前悶悶的抽著煙,表情是落寞而悲慼,疲憊而深沉無奈的。

    裴斯雨輕悄悄的走近他,心如刀戳的想撫平他那糾結不展的眉峰,想吻去他滿身滿腔的創痛。

    「裴老師,你能告訴我,我該怎麼辦嗎?」他聲音是那樣疲倦悽寒,像個迷惘無助的孩子。

    裴斯雨靜靜的注視著他,眸光清亮如水,溫柔如夢。

    「你可以為宇庭找一個媽媽,一個愛他也同樣愛你的媽媽。」她輕輕柔柔的說。

    賀之曛震動了一下,「你的意思早……」他遲疑的、半怯半喜的望著她,表情更像個受到驚嚇而有點手足無措的孩子。

    裴斯雨的表情更溫柔了,像夢幻中的天使般散著一層醉人的光華。「你可以娶我。」她的聲音卻微微發顫著。

    賀之曛屏住呼吸,他緊閉了一下眼睛,暈眩地和理智纏鬥掙扎。「我知道你愛賀宇庭,但你……你不必做這樣大的犧性。」他囁嚅不安的說。

    裴斯雨輕輕搖頭,「這不是犧牲,而是奉獻。」她的眼睛閃亮明媚,聲音清晰而溫存。

    「一種心甘情願的奉獻,奉獻給我最鍾愛的兩個人!」

    賀之曛再度暈眩而激動的閉上了眼睛,當他再睜開時,那雙炯然深邃的眸子已然濕潤,閃耀著點點晶瑩的淚光,他震顫而瘖痖的哽咽著:

    「我真不敢相信老天爺會這樣厚愛我——」

    然後,他深抽了一口氣,俯下頭,虔誠的吻了她,帶著滿心酸楚的撼動和燃燒般的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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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菲琳咖啡座。

    裴斯雨和饒見維端坐在靠窗的位置,細細品茗著香濃撲鼻的熱咖啡。

    「這是他們相識交往這麼多年來,裴斯雨首次主動打電話遨約饒見維。

    這通意外飛來的電話讓饒見維驚喜莫名,喜出望外的他並未發覺到裴斯雨的異樣,直到這一刻,他才注意到她微微輕蹙的眉心和那份神思不寧的恍惚。

    他輕啜了一口咖啡,定定的凝注著她,「你今晚特別安靜,是否有什麼難以啟齒的心事不願和我分享主?」他含蓄的淡笑道。

    裴斯雨握著小湯匙攪伴著咖啡杯,輕輕的在心底發出一聲輕歎,該是面對現實的時刻了。她抿抿嘴,鼓足了勇氣,艱困的、低聲的開口說:

    「見維,我希望你不要再等我了,因為——再等下去,我也不會嫁給你,因為……」她深抽了一口氣,實在不忍傷害對她一往情深的饒見維,但,又不得不硬著頭皮去刺傷他。在愛情的領域裡,絕是有人會受傷,總是有人會當到失戀的苦果,也總是有人背負著愧疚的包袱,正如她現在這種進退兩難的處境一般。「因為,我這個月月底就要嫁給賀之曛了。」

    饒見維的臉色立刻白得像大理石,但,他仍然維持著一貫溫文儒雅、沉著鎮定的書生氣范。「這就是你要我給你時間想清楚的結果?」他的聲音隱隱顫抖著。

    愧意和一抹難言的輕愁緩緩攏上了裴斯雨的心頭,她垂下頭,星眸半掩,聲音裡有著無盡的祈諒和歉意。

    「原諒我,見維,我並不是故意要傷害你的,事實上,我掙扎了很久,我不斷的在感情和理智的夾縫中做疲憊而頑強的掙扎,我一直告訴自己,我要的是一份平平凡凡、如涓涓溪流般的愛情,我對轟轟烈烈的愛情並不嚮往,也從來沒有一般少女那種渴望燃燒的憧憬和幻想。我國三的時候就失去了父母,和唯一的姊姊到國外打工唸書,找一直渴望擁有一個安定溫馨的家,一份踏實寧靜的愛情,我真的以為——我最後會嫁給你,但,命運之神卻替我做了另外的安排,讓我認識了賀之曛父子也因此認識了所謂的愛情。」

    饒見維的心在淌血,但,他強自忍著那份椎心之痛,露出了牽強的微笑,「你確定你愛賀之曛,不是一時的迷惑?」

    裴斯雨不想騙饒見維,更不想騙自己,她坦白的凝望著他,聲音清晰而溫婉。「是的,我是真的愛他,更願意一輩子被他迷惑。」

    饒見維彷彿聽到一陣重擊敲打著他四碎五裂的心,而他的嘴唇已經失去了所有的血色。他悽烈而悲哀的點點頭,神色黯然的自我嘲諷著:

    「我早該有自知之明的,像我這種溫吞青澀的人,怎能和一個縱橫情場的大眾情人相媲美?只是……」他一臉凝肅的望著滿臉內疚的裴斯雨,眼中有份掩不住的痛楚,「你知不知道你愛上的是怎樣的一個男人?一個靠不住又讓人為你提心吊膽的男人。」

    裴斯雨低下頭,咬著唇,注視著咖啡杯,幽幽然的說:「我知道他的風評不好,但,過去種種譬如昨日死,今日種種譬如今日生。我既然愛他,選擇他,就應該包容他的過去,好好珍惜我們的未來。」

    饒見維聽了真是又酸又苦,萬般滋味輾轉心頭。「我覺得你還是應該好好弄清楚他的過去,否則,盲目無知的包容可是會造成飛蛾撲火的遺憾!」他沉聲提出忠告。

    「我覺得你對他的成見太深了,很多事情是不能光看表面的。」她微慍的提出反擊,出於本能的維護著自己心愛的男人。

    饒見維下巴繃緊了,「是嗎?除了那層漂亮的外衣,你對你即將下嫁的男人又比我們瞭解多少?你可知道他十七歲時,曾經因為過失殺人而坐了四年多的牢?你可知道他是混不良幫派出身的問題人物?他是紅鷹幫的角頭老大,而紅鷹幫是靠經營賭場、走私洋貨收取保護費發跡的?你如果沒弄清楚他那些複雜而備受爭議的出身背景,就貿然嫁給他,無異是玩火自焚,拿自己的幸福在開玩笑!」

    裴斯雨臉色微變了,她目光如炬的盯著他,「你為什麼這麼清楚他的事跡?莫非——你曾經找人調查過他?」

    「我不是那種無聊的人。」饒見維斷然否認,他吸口氣,克制著血脈憤張的情緒,試著維持平和的語氣,「我會知道他殺人入獄的事,是因為——當年主審這件兇殺案的法官是我父親,而賀之曛出獄後沒多久就加入了紅鷹幫,成為侯靖英的義子,在黑白兩道叱吒風雲、翻江倒海了十多年。你想,像他這種殺過人、混過黑社會,又花名不斷的人,是你這種單純潔淨得像一張白紙的女孩子所能駕御操縱的嗎?」

    「每一個人都有過去,也都會做錯事,不能光憑一些不好的紀錄,就完全抹煞了一個人的價值!」裴斯雨掩飾內心的波動與不安,佯裝鎮走的為賀之曛辯護。

    饒見維沉重的搖搖頭,那眼光彷彿醫生在看一個病人膏肓的患者。「你已經被愛情沖昏了頭!」

    裴斯雨打了個冷顫.「就算是吧!靳凡說過這麼一句話:『在人類所有的感情中,只有一種是不需要理由的,這就是愛。』,而傑洛美也曾經說過,『愛情就像出麻疹,每個人都必須經歷』我既然在出麻疹,又怎麼可能不發燒、不昏頭呢?」

    饒見維搖頭悲歎了,他是真的被徹底打敗了,敗得心服口服又奇慘無比。他頹然而低愴的歎道:「我這個被三振出局的人無話可說了,只有強顏歡笑,打起精神送上我的祝福,希望你——麻疹過後,不會後侮!」

    裴斯雨的心緊抽了一下,但,她卻對饒見維綻出一朵溫柔醉人而不勝楚楚的微笑,「謝謝你的祝福,謝謝你的風度,更謝謝你的關懷!我不會後悔的。」她溫存而堅定的說。

    饒見維除了保持緘默,維持著他僅餘的男性尊嚴外,他真的是渾身虛脫,傷痕纍纍,再也就不出任何自討沒趣又枉費癡情的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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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饒見維和裴斯雨分手後,並沒有立刻回家,他反而走進了一家裝演十分前衛、怪異的PUB,點了一杯威士忌,藉著燒灼的酒精來麻痺他不斷抽痛的神經,及胸口那不斷撕裂擴大的傷痕。

    他濃眉深鎖的握著酒杯,靜靜品茗著這份揪心斷腸,卻無處話淒涼的滋味。

    一個體型嬌小窈窕的短髮女郎坐了下來,就在他的隔壁,輕輕搖晃著旋轉式的椅凳,揚善清脆的聲音對櫃檯的調酒師說:「給我一杯鏍絲起子,記在我旁邊這位先生的帳上。」

    饒見維一震,甫抬起頭,就看到了蔣詠宜那張嬌俏嫵媚的臉,他沒有掩飾他的驚異和震動。

    蔣詠宜俏皮的抿抿嘴,笑容可掬的說:「我想——你應該不介意請我這個同病相憐的人喝杯酒吧!」

    「同病相憐?」饒見維錯愕的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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