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遊俠搶親

第38頁 文 / 宋思樵

    歐克肪像一尊沒有生命的化石般僵坐在床角一隅,然後,他伸出微微發顫的手,拿起其中一本陳舊的日記簿,翻開了第一頁:

    4月3日

    「今天我收到羅福寄給我的信,裡頭還附上了一張歐文穿著運動服,手裡拿著棒球的照片,他笑得十分純真可愛,我望著相片不停不停地輕吻著他,內心瘋狂的念著歐文,媽媽雖然不能在你身邊照顧你,但,媽媽愛你的心永遠不變,你是我心頭上的一塊肉,媽媽的心永遠和你連在一起,你感受到了嗎,孩子?」

    一股酸楚的熱浪迅速爬上鼻骨,濡濕了歐克舫微微泛紅的眼圈,他艱困的眨眨眼,控制激動奔騰的情緒,吃力的翻開了下一頁:

    4月4日

    〔今天是兒童節,學校放假一天,而我這個瘋狂思念孩子的母親卻關在房間裡,握著兒子的照片拚命掉眼淚,像個永遠歇止不住的水龍頭……

    我知道在別人眼裡,我是端莊內斂又堅強自信的女人,但,有誰知道我內心的痛苦和悲哀呢?

    我是個心碎而無奈的女人,為了我一生中最摯愛的兩個男生——維克多和歐文,我和露絲簽下極不平等的條約,一輩子都不能和我的孩子相見相認,這宛如是一記喪鐘,敲碎了我做母親的尊嚴驕傲和快樂……

    所以,我是個悲哀而常常躲在黑暗裡哭泣的女人,兒童節也哭,母親節也哭,過年哭得更凶。

    為了命運之神的撥弄,更為了我那何其無辜的愛子——歐文。〕

    歐克肪讀到這,早已熱淚盈眶,心胸裡漲滿了一股無以形容的撼動和錐心泣血的愧疚。

    然後,他合上了那本令他讀來蕩氣迴腸而心旌震動的日記簿,打開了房門,走出了觀緣小樓,騎著機車直奔到中和景新街。

    當梁若蕾打開門,還來不及細細品味著她的驚喜和緊張,她就被歐克舫那聲沙啞而充滿感情的呼喊「媽」給喚來了洶湧如潮的淚意,然後,這對歷經坎坷而磨難重重的母子緊緊擁抱在一起,在淚臉磨挲中貪婪的擷取著這份姍姍來遲又恍然如夢的孺慕之情。

    他們緊緊的擁著對方微微顫動的身軀,淚眼婆娑的對望著彼此濕氣朦朧的臉,好半大都無法恢復自己,直到清脆的電話鈴聲劃破了這份溫馨而令人動容的氣氛。

    梁若蕾擦拭面頰上斑駁的淚痕,走到矮櫃前拿起聽筒,聽了沒一會,臉色就變得無限蒼你溫柔的慈悲讓我不知道如何後悔

    再也不可能有任何改變

    再也癒合不了我的心碎。

    唱著唱著,沙依嵐在洶湧婆娑的淚向中,彷彿冉次聽到她的心碎裂的聲音。

    她泣不成聲地抱著軟綿綿的枕頭,霎時哭得柔腸百轉而無限淒絕。

    她不知自己到底哭了多久,直到她的爺爺沙景塘拿著備用鑰匙打開房門走了起來,若有所思地望著她,搖頭發出了一聲長歎,「丫頭,他走了,這是他要我交給你的。」

    沙依嵐淚漣漣地接過那只信封袋,顫抖地拆閱著,沒有只言片紙,只有顆小小的紅豆和一葉嫣紅的楓葉。

    她看著,撫摸著,又不禁悲從中來,霎時成了梨花帶雨的小淚人了。

    沙景塘痛憐的揉揉她的頭髮,「傻丫頭,人生的道路並不是處處繁花又嬪紛似錦的,也有荊棘當道崎嶇難行的時候,不摔個跤,你怎會知道什麼是痛?什麼又叫做成熟長大?什麼更叫做死鴨子嘴硬?」

    「爺爺。〕沙依嵐哭著撲進了沙景瑭的懷裡,像個降雨量豐沛的小水壩染濕了沙景瑭胸前的毛背心。

    尾聲

    時間在悠悠忽忽的歲月裡跳過了七個月。

    沙依嵐一直像個遊魂似的過著悲歡兩無味的日子。

    有時候更家個上了發條的瓷娃娃,喜怒哀樂皆呈現若機械般的變化。

    她留長了頭髮,只因為歐克舫曾經說過她留長頭髮一定很漂亮,現在,長髮齊肩的她並不確定自己是否變得比較美麗秀雅些。但,她知道她再也無法恢復以前那般恣意瀟灑的風采。歐克舫離開時,也並帶走了她的心,她的靈魂。

    歐克舫留下的那顆紅豆和那片楓葉,她一直小心珍愛的藏在一個美麗晶璀的玻璃罐內,還寫了一小闕耳熟能詳的詩詞貼在瓶蓋上。

    紅豆生南國

    春來發幾技

    願君多採擷

    此物最相思

    是的,紅豆相思,風也相思,人也相思,可是那個令她大犯相思病的人卻一直音信杳然,坐視她被相思之苦折磨得黯然銷魂而無動於裒。

    這天晚上,當她愁緒滿懷而落落悒悒的端坐在書桌前,望著紅豆楓葉徒生憂思時,沙景瑭輕輕打開房門走了進來,遞給她一封遠從加拿大溫哥華寄來的占函。

    望著上頭熟悉的筆跡,沙依嵐的心跳猛然加快了。

    信是寄給沙景塘的,沙依嵐飛快地抽出那封令她神經緊繃又滿含期盼的信函仔細閱讀著。

    沙爺爺:

    您還好嗎?大家還好嗎?非常思念你們,也希望你們一切平安如意。

    我父親蒙上帝席佑眷顧,肺部動過手術之後已經完全康復。不過,他已經被醫生下了禁令!從此不能抽煙喝酒,不過,我想心情除了愉快還是愉快的他,並不會介意,因為——他終於可以和他一生中最摯愛的女人相知相守的生活在一起,再無陰霾,再無痛苦,也再無遺憾和思念了。

    是的,他們真的突破一切難關而得以結成連理,上個月他們在溫哥華的教堂舉行了一場隆重而莊嚴的婚禮。雖然代價是我父親交出了他奉獻一生的家族企業,但——一切還是值得的,不是嗎?

    我在父親的建議和協助下,於溫哥華市中心成立了一家律師事務所,人生之於我,真的是充滿了希望和契機。

    看到我父母鶼鰈情汗,互信互敬的情景,不禁令我在感動欣羨之餘,也興起了結婚成家的念頭。

    而上帝似乎對我非常寬愛,我很幸運地找到了生命中的另一半,我深愛著她,真的是一分鐘也下能容忍和她分離思念的滋味,是而,我們決定盡快結婚,就在十月五日,我將與我心愛的女子步上紅毯的另一端,沙爺爺,想必您也會為我感到高興吧!更盼望您能抽空來參加,媽媽和我都非常期待與想念您!

    最後敬祝您及全家

    平安喜樂!

    克舫敬上

    一九九四年九月二十日

    這封信完全抽光了沙依嵐臉上的血色,也讓她再度跌進了寒心刺骨的深淵中,只有悲痛和心碎的感覺,殘忍而尖銳地凌遲著她全身每個細胞、每分思維、每個窒息而艱難的呼吸。

    她彷若一個走到冰山一角的人,覺得生命裡所有的光與熱,所有的希望和夢想,都被這封曾經令她望穿秋水的信給撕得粉碎了。

    但,她卻沒有哭,也沒有落淚,或者,人到最痛苦的時候反而是心如死水、欲哭無淚吧!

    沙景瑭瞭解而疼惜的輕輕拍著她的肩膀,〔丫頭,去找他吧!在愛情的面前過於講究自尊,是沒有意義的,反而會讓唾手可得的幸福平白溜走。我們沙家的人是沒有不戰而退的膽小鬼,為了自己的幸福,你應該在事情還來得及挽回之前及時補救。」

    沙依嵐的心輕輕抽動了一下,〔萬一——我挽回不了呢?」她憂傷而悲憤的說。

    〔那就落落大方的送上你的福福吧!」沙景瑭柔聲說道,望著沙依嵐那張黯然而躊躇的臉,他又刻意加重了語氣,〔別畏畏縮縮的,讓爺爺對你失望。」

    於是,她請了一星期的長假飛來了溫哥華。

    然而,現在的她卻正坐在小亭樓內,翻閱著旅行札記,讓自己游移難決的心,在往事如煙的悵惘迷離中飄蕩起伏……

    近鄉情更怯這五個字,正足以形容她目前這種徘徊糾葛的心境。

    然後,她聽到一陣不疾不徐的腳步聲,接著一個高大修長的身影,停駐在她低垂著眼瞼的視線之內。

    她隨意抬起頭瞄了一眼,隨即僵硬住了。

    望著歐克肪那張俊挺漂亮得足以讓所有女人呼吸停頓的男性臉龐,她一時找不到自己的舌頭,足足楞了好半天,她的知覺神經才恢復正常。

    〔你在這裡做什麼?〕

    「接你這個大人物到我家啊!」歐克舫笑容可掬的說,深邃灼熱的一對翠眸,一直膠著在沙依嵐那張絕塵出色又令他魂縈夢繫的臉龐上。

    〔人人物!〕沙依嵐冷冰冰的挑起秀眉,「我什麼時候這麼重要了?」

    「你一直很重要啊!」歐克舫一瞬也不瞬的凝視著她,「而且你是我婚禮上最受歡迎的重量級人物,我媽媽甚至還頊先幫你訂做了套漂亮的禮服呢!〕

    沙依嵐百味雜陳又意興闌珊的撇撇唇,〔對不起,我沒有興趣打扮得光光鮮鮮做你婚禮上的貴賓或是伴娘。」

    歐克舫目光閃爍了下,臉上輕瀾著抹神秘而溫柔的笑意,〔不做貴賓,不做伴娘,那麼做新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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