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宋思樵
歐克舫收斂了臉上的笑意,清了清喉嚨,正色而誠懇的慢聲說道
〔我一直覺得職業是無貴賤之分的,相信你們也有同樣的看法。〕他有技巧的微頓了一下,看到大夥兒聚精會神的表情和無聲的認同之後,他又精神奕奕的繼續說下去,〔這是一個物質和科技同步高度發展的時代,科學家發明電腦、機器來代替人力,為人類帶來了無窮的便利,卻也養成了人們好逸惡勞、奢華不實的價值觀。大家都喜歡享受現成的便宜和快樂,沒有人願意用自己的雙手、雙腳去勞動服務,甚至認為只有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人才會去做這種卑微粗重的工作。聰明的電腦科技造就了無數懶散而貪圖便利的文明白癡,因為人家都鄙視輕忽做基層工作的人,大家都想以最少的代價獲得最大的利益,所以,願意做水電工、建築工人、修車技術的人員及搬運工人的人愈來愈少,他們行情才因此開低走高。人家都想做白領階級,那麼,誰來做藍領階級呢?我們常常埋怨人工太貴,卻從來不曾深思這其中有哪些不合理而值得探究的現象存在。〕他停頓了一下,又唱了一口冰開水,神情鄭重而凝肅的微蹙著濃眉,低沉有力的再度開口說道:
「我覺得真正的生活,不應該建築在這種膚淺奢靡而追求物質享受的虛榮上,人生的成就不應該是用金錢堆砌出來的,而是該用心靈的完美純真去繪製的。我深覺這是個物質腐化人心的時代,人人在紙醉金迷的繁華中迷失而不自覺。所以,我願意從最基層的平台上出發,步一步去耕織我的生命藍圖,我渴望用自己的每一粒汗珠去品茗生活的甘苦和悲歡。因此,我拿到博士學位之後,曾經到印第安人居住的部落和那裡的原住民生活了一個多月,也曾經到台東、花蓮去參觀山地同胞的生活。我希望藉由這樣的體認和努力完成一系列類似心靈探索的書籍,讓大家正視銅臭文化腐蝕人心的程度,進而能有所領悟,在追求物質享受、經濟安定的同時,也能理性而感性的去經營自己的心靈殿堂,別讓它跟著紅塵的俗物一塊腐爛了。」他侃侃向談的說到這,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以種專注而虔誠的態度加重了訴說的力量和氣勢。
「所以,我寧可做心靈的貴族,也不願當物質的貴族。現在有很多人,從物質的角度來看,他們是貴族,但,從精神層面來看,他們卻是乞丐。這就是我白天寧可窩在花房裡和泥土、雜草、花卉攪和在一起,下午跑到加油站去打工的原因,因為我認為只有這樣,我才能真正認識人間的冷暖,打破用名利虛榮建築起來的階級意識。〕他揚揚眉微頓了下,嘴畔浮現一抹自我解嘲的微笑,〔也許,在你們眼中,我是個故作清高又特立獨行的怪物,但,SoWhat?這本來就是個無奇不有的新新世界,多我這麼個荒唐奇異的新新人類,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是不是?」
聽得滿臉動容又感觸良多的全體同學,立刻發出一陣熱絡不絕的掌聲和笑聲。(ps:扣掉臉色除了難看還是難看的樂恰玟和劉盛昌之外。)
〔謝謝,請問你們的口試是不是已經結束了?我可以和你們迷人可愛的沙同學再去吃第二回嗎?」歐克舫雙眼亮熠熠的笑問道。
他那出類拔萃,宛如王者之風的魅力及妙語如珠的機智反應,再度似旋風般席捲了在座人士的心,讓他們在沸騰的激賞中冒出了熱情飛揚的笑聲和掌聲。
在翻騰愉悅的氣氛中,沙依嵐在歐克舫這個冒牌而完美無瑕的白馬王子帶領下,端著盤子進行第二回合的飲食爭霸戰。
在衣香鬢影和杯盤狼藉的交錯閒談中,歐克舫運用他所向披靡的魅力迷倒所有的人,除了借題發揮提早離席的樂恰玟和劉盛昌之外。
***
當計程車停在觀緣小樓的庭院前,沙依嵐像上了魔咒的仙社瑞拉,帶著如夢似幻的神采,讓她的白馬王子歐克舫翩翩有禮地扶下車座。
當計程車駛離之後,他們相偕站在觀緣小樓的庭院中,臉上都煥發著一層奇異迷濛的光彩,誰也不敢先開口,彷彿只要有人輕易打破這份無聲還勝有聲的凝注與寧靜之後,今晚這場美麗絢爛的夢境就會消失無蹤,回復到冰冷無情的現實裡。
良久,當他們都被這般膠著的凝睇弄得心慌意亂,無所遁形時,歐克舫率先挪開了視線,他把目光停泊在前方那棵蒼勁雄偉而氣勢磅礡的老榕樹上,語音嘎啞的打破沉寂:
「你還滿意我今天晚」的表現嗎?〕
沙依嵐恍然從這份神奇的魔咒中清醒過來,找回了她原有的言黠和犀銳,雖然她的心仍飄蕩著幾許殘存的朦朧醉意,但,她的臉頰上已經快速地漾滿了調皮和逗弄的微笑。「你把我那些不管已婚還是未婚的女同學們,個個迷得像沒見過男人的花癡,害我提心吊膽得以為我今天晚上沒辦法平安的返抵家門,而會被某個急著鳩佔鵲巢的老同學偷偷幹掉。你說,」她伸手戳戳他的肩膀,〔對你的卓越表現,我還敢雞蛋裡挑骨頭說不滿意嗎?〕
歐克舫莞爾一笑,「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賣弄自己的魅力,我只是想盡力演好羅密歐的角色,萬萬沒想到———」他沉吟著。
「戰果會如此豐碩輝煌?」沙依嵐一臉促狹的搶著說:「不但述倒了所有人,還成功得氣走了樂怡玟和她的金牛男友!對於你完美稱職的演技,我實在沒話可說,但,真正讓我大開眼界的是你那一流的打屁和吹牛的功夫。牛津和劍橋法學博士?你的祖先是維多利亞女皇時代世襲傳承的貴族?你知不知道我坐在你旁邊流了多少冷汗?差點驚慌心虛得躲進餐桌卜藏住我那羞愧滾燙的面頰,免得你吹破牛皮害我無地自容!」嘰嘰咕咕的說著,她又忍不住輕輕的掩嘴一笑,「沒想到,我那些同學居然信你這套臭屁功,個個被你唬得一楞一楞的,還對你崇拜得不得了,老天!〕她拍拍額頭,「尤其是被你電得如癡如醉的方靜容,整個晚上部隊探照燈似的追著你跑,只差沒求你把她打包帶回家當紀念品。」
歐克舫隨手取下了那副平光的金邊眼鏡,放進西裝上方的紱布袋裡。〔很高興知道我這個自大傲慢的老外,也有令你滿意欣賞的地方。時間不早了,除了跟你說聲「聖誕快樂」外,也希望你今後能以平和自信的心去面對你的人生,毋庸自卑,你有你不可取代的特質和長處,別人也一樣。OK?!」
語畢,他轉過身軀,正準備跨進屋內時,表情怔忡的沙依嵐立到急忙喚住了他「等等,歐克舫。〕
歐克舫煞止了腳步,緩緩轉過頭來,「有什麼事嗎?〕
沙依嵐從皮包裡拿出一個紅包袋遞到他面前,〔這是我給你的酬勞,不多,只是一點心意而已。」
歐克舫搖搖頭,〔我不想接受你的錢,你就當我是義務演出好了。」
沙依嵐不願平白欠他一份人情,「我不能讓你做白工,我堅持你定要接受我的回饋。〕她執拗而堅決的昂著下巴說。
歐克舫幽深的綠眸閃耀著兩簇晶璀奇異的火光,〔你一定要我索取報酬嗎?」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夾雜著一份微妙而絞人心顫的悸動。
沙依嵐的臉莫名其妙地湧上層嫣紅的雲霞,〔對,我——我不想欠你的人情。〕她期期艾艾的噘著嘴說,撲通撲通作響的心好像快跳出胸膛了。
歐克舫定定的凝視著她,表情深奧難懂,然後,他徐徐地點了一下頭,「好吧,如果你一定要付酬勞的話,就用這個代替吧!〕話甫落,他迅速的低下頭,在沙依嵐倉皇驚愕還來不及思忖防備的瞬息間,緊緊地捕捉住了她那濕軟如棉、似玫瑰花瓣般紅艷輕顫的小嘴。
那股神奇如電光火石的魔力又再度竄回了沙依嵐怦怦直跳的心坎裡,席捲了她的理智和呼吸,讓她雙頰酡紅、渾身震顫的伸出羞赧卻熱情如火的小手緊緊的抱住他的腰,頭暈目眩的反應著他的需索。
良久,艮久,這熾熱纏綿而令沙依嵐意亂情迷又差點窒息的擁吻,在歐克舫氣喘吁吁的鬆手下,畫上了教人血脈憤張而意猶未盡的休止符。
雙頰燒紅又異樣明艷照人的沙依嵐在心神顫悸的衝擊中,睜著她那雙狂野美麗而波光瀲艷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瞅視著一臉深沉的歐克舫,「我應該為你的強行索報而賞你一個火辣辣的大耳光!」
歐克舫點點頭,漂亮的嘴畔浮現著一抹挪愉而自負的微笑。〔你是應該,但你並沒有那麼做,因為你顯然也樂在其中。」